戴妍和顾明波同岁,上学后也一直同班,由于有亲戚关系,平时两人相处自然跟其他同学要来得亲热一些,但十分纯洁,就像兄妹一样。戴妍十分喜欢顾家的那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然而对他们的贫穷却又不敢恭维,因此,从小到大,她的心里从没有过顾明波的影子。而顾明波由于自身条件的限制,对从小一道长大的戴妍也从没抱过非份之想。再加后来在学校里发生了那件令他坐卧不安的被少妇引诱失身之事,他开始对戴妍敬而远之,渐渐疏远,直至参军到部队,他从没想过要去和戴妍通信。这次来探家,两人意外重逢,无论是顾明波,还是戴妍,都感到十分高兴。几年不见,彼此发生的变化是深刻的。一个已出落成一位言谈举止落落大方,身材健美修长的姑娘,一个已是英俊挺拔充满阳刚之气的军人。两人对各自的印象都不错,充满欣赏。
“你这次来探家,可以待多少天?”
“半个月。”
戴妍望了一眼带头往上爬的华枝,意味深长地说:“你这次来,好像负有特殊使命?”
顾明波知道戴妍指的是什么,不好意思地搪塞道:“没有的事。”
“不用骗我了,我看出来了,嫂子想把华枝介绍给你。”说这话时,戴妍的神情有点黯然,口气酸溜溜的。
这也难怪,人家华枝比她年小两岁,眼看就要谈恋爱了,而她却连个男朋友的影子也没有,她岂能不难过,不失落,不嫉妒?
“这么多年过来,我不知道你有了男朋友没有?”顾明波问。
“没有。”戴妍不无伤感地摇了摇头。
“也许太挑剔了。”
“是没缘分,有缘的,往往又……唉,一言难尽。”
戴妍的叹息充满忧伤与无助,透露着一种凄凉的美,顾明波不禁怦然心动,他悄悄地将华枝和戴妍作了比较。
其实他并不欣赏华枝,尤其这一路走来华枝的表现,他实在不敢恭维。说是加深感情谈恋爱来的,她倒好,一个人蹦蹦跳跳地往上爬,把他远远地拉在后边,不说一句话。要么她不喜欢他,要么她情窦未开,不懂风情。如果是一个懂事的感情丰富的女孩,在这样的时刻,她会丢下自己的恋人独自而去?不可能。他倒喜欢像戴妍这种成熟的女子,善解人意又充满风情。
“嫂子是什么时候想到要给你介绍对象的?她的路数可真宽。”
这几年,对象还没着落,年纪却一年年大了起来,戴妍的心里十分焦急。嫂子那么热心地为人家做介绍,却对她的终身大事漠不关心,她对嫂子不免有点怨恨。
尤其那天嫂子说起顾明波有可能提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戴妍的心乱了。
如果顾明波在部队得到提干,那么以后转业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安排工作。如果在部队干得好做了更大的官,做妻子的还可随军。这样一来,她和他原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距离不知不觉中拉近了。他家虽苦,但只要跳出农村,在城里参加工作,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好起来的。
那个年代,地方上的姑娘很欣赏军人,都愿意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他们。如果军人有希望在部队提干或转志愿兵,更是她们梦寐以求的,这也包括那些极其优秀的有文化的女青年。
连续辗侧了几个晚上,戴妍很想通过嫂子将自己的心事吐露给顾家和顾明波,但又忸忸怩怩地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一迟疑,嫂子却另僻溪径给顾明波找来了华枝。她真有点后悔不已,责怪自己优柔寡断,眼看又要错失这一良机。
顾明波已经受过性的熏陶,经受过爱情的洗礼,对不同女人的心思,他已越来越敏感,往往可揣摸个八九不离十。他发觉戴妍分明对他有意,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脉脉含情的始终盯着他,仿佛在向他倾诉着什么,传递着什么,有希冀,有期待,也有失望,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怨恨。以前他不敢去企想和戴妍恋爱,是因为他复员后将回到农村有鸿沟,但如今他有可能在部队提干,他完全有资格和条件可以去爱去追求戴妍了。
“明波,过几天,你去城里玩吧,我就住在嫂子家里,到时来找我好吗?”
“好的,我一定去。说真的,高中毕业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和你来爬山,这感觉挺好的。”
她含羞望了他一眼,低头轻声说:“我也感到了,说不出的亲切。”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早就你情我愿,只差谁先捅破这张隔在中间的薄纸罢了。
这时,一行人已来到珠山峰顶。
珠山位于丹象县城东北方向,巍峨耸立,逶迤绵延,是丹象境内最高的山峰之一。山上丛林葱郁,峡谷处阴森一片,蔽不见光,地上飘满落叶。在腐烂的枯叶里,春秋季节,往往会神奇地繁衍出许多各种各样的野菌。百合花到处都是,斜坡上,岩缝里,生机勃勃地招展着她青翠欲滴的枝叶。林子里,鸟儿啾啾地欢叫着,一群群山羊追逐着,蹦跳着,自由自在的。
这些山羊是没有人看养的,在珠山这座大山里,附近村庄上的老百姓,只要将做好记号的两只一公一母的山羊放入大山,几年后,就会获得大片已繁殖成群的山羊,令人惊奇不已。
站在山岗上俯瞰远方,就会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油然而生。象山港宛如带子似的,在广袤无垠的原野里蜿蜒而过,隔开了丹象与甬城。在很远的地方,甬城高大的建筑物在阳光下矗立着,向人们展现和传递着现代城市的气息。东边一片片棋盘形的田野过后是白岩山盐场,再向前望过去是茫茫东海。在蓝天白云下,一艘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正在航行。
多么好看的风景!多么壮丽的山河!
姑娘们兴奋不已,张开怀抱,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微风习习轻拂着她们的头发,她们的衣裙,远远望去,她们就像几尊白玉雕像。
“还记得读书时,学校来这里搞活动的情景吗?”顾明波问一旁若有所思的戴妍。
“怎么不记得,有一次学校来野炊,你们几个男同学不会烧菜,肉未熟就盛了起来,可是吃的时候却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我们女同学发现,你们根本不知道是生是熟。”
“你们也真缺德,早不说,迟不说,偏偏等我们吃好后才说,害得我们呕吐不止。”
“谁让你们当时像饿狼似的。”戴妍偏了偏嘴,走过去指着原野上的公路,没头没脑地问华枝她们,“你们谁能说出,公路上的汽车这会儿像什么?有一组形容词可以来形容。”
公路上的汽车正在行驶,华枝不假思索地说:“风掣电闪。”
“恰当吗?”
华枝思忖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们再想一想。”戴妍有所期待地望着她们,说:“问这话的是我们中学时的班主任,那时有好几班的同学在一起,除了一位男同学回答对了,其他人都答错了。”
“那人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他?”几位女的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顾明波,“他是怎么回答的?”
“徐徐蠕动,你们看像不像?”
“像极了,就像虫子在爬一样,真聪明。”
顾明波被她们议论得不好意思起来,说:“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老鼠,胡乱猜对的。”
直到这时,华枝的眼里才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温柔和羞涩交炽在一起的目光,充满爱意地望着顾明波。戴妍发现后,兴奋的情绪顿时低落下来。
上山容易下山难,穿着高跟鞋更是如此,顾明波自然又陪着戴妍走在后面。遇到沟沟坎坎,他时不时地伸手去搀扶戴妍。两手相握,两人有点激动,有点脸红。见顾明波汗水涔涔,戴妍原本自己在擦的手帕自然递了过去,顾明波受宠若惊般地接过擦了一下。只觉得一股很好闻的脂粉飞扑鼻而来,他禁不住陶醉地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明波,我知道华枝和你是第一次见面,彼此还没有过深入接触,如果不介意的话,答应我,不要再和她谈下去了好吗?”
戴妍清楚下山后,嫂子就将询问顾明波和华枝,两人都必须作出正面的回答,她不想失去顾明波,失去这个机会,随着越来越近的村庄,她决定抛弃一切羞涩与顾虑,主动向顾明波袒露自己的心扉。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张纸。
顾明波完全清楚戴妍的心思,他十分高兴连忙表示道:“也许人家并没有那意思,你都看到了,如果她喜欢我,这会儿不会不在我身边。
“这倒也是。”戴妍不知道出现这一局面,她忽多忽少负有一定的责任,由于她一直呆在顾明波的身边,本就害羞矜持的华枝自然疏远了开去。“明波,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谢谢你,戴妍,我也有这个意思。”顾明波当仁不让,接受了戴妍的好意。
“等下嫂子问,你准备如何回答?”
“这很简单,就说不合适。”
“你可让干娘跟嫂子去说,你喜欢我,让她去向我妈提亲。”戴妍有条不紊地吩咐顾明波。
“不知你家里是否会同意?”
“这你就不用考虑了,我会跟他们去说的。我同意了,他们就不会反对。”
“太好了,我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母亲从没想过戴妍会看上儿子,戴妍家十分富有,农村城里都有房,户口是非农业户,戴妍本人又在城里机关工作,而她家儿子众多,房屋全部加起来还不够一个儿子分一间。当顾明波让她去叫白鸽向公婆提亲,母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儿子在痴人说梦。
“明波,说了半天,原来你喜欢戴妍,那华枝怎么办?我看那个姑娘挺好的,那天一来我家,就帮我烧火,陪着我拉家常,没有任何做作,是个很随和的姑娘。”
“你愿意,她不一定愿意做你的儿媳妇。”
“这怎么可能呢?明波,你可要想好,人家戴妍在城里机关工作,家里又那么富有,万一她嫌弃我们不答应怎么办?”
“不会的,你去说就是了。”
“我看还是华枝本份实在。”母亲心有不甘,还想劝说儿子。
顾明波笑着说:“妈,是我谈恋爱,这些你该听我的。”
母亲无可奈何地说:“那好,明天我就让白鸽去替你说。”
母亲没想到,这一切都千真万确,顺顺利利,他们一去提亲,戴妍父母二话没说,就一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那时物质是贫乏的,但风俗是纯朴的。按照惯例,母亲去供销社买了几斤毛线,让白鸽拿去给戴妍,以此作为聘礼。同时,顾明波和戴妍各去双方家里吃了饭,算是认了门,拜了长辈。
就这样,戴妍以自己的大胆与泼辣,横刀夺爱,从华枝手中果断地抢过了顾明波,与他定下了恋爱关系,成了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