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潜能
出租车开到大路与田野的交接处,停下,司机打开了车门,“客人,到了。”
“到了?可是这里离无准的大门还有很远哪。”
司机笑了笑,“您是外地人吧?从这里开始全部都是无准的私人土地,无关人员不得进入,真对不起,接下来的路,您只有自己走了。”
“私人土地?”
若坤宁钻出车肚,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边上,极目望去,四野茫茫,只有一条小路向远方延伸开,不由得失笑,“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变成私人土地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他们动作真快。”
出租车绝尘而去,若坤宁踏上路的一端,不由自主地发牢骚道:“赶这么长的路都没人跟我说话,还真是寂寞。”
他以不疾不慢的步伐走着,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地平线上慢慢出现了房舍的屋顶。但那只是管理这片地皮的工作人员所住,离无准的校门,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学校弄这么大,还不配备交通工具,根本就是变相囚禁。”若坤宁淡淡笑着自言自语,“理事会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啊,不过这么棘手的对手,还真是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那片错落分布的平房看起来给人一种小村落的感觉,红顶白墙,赏心悦目。若坤宁还没走进其中一扇门,呼的一声窜出一条黑影,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巨大的藏獒,白森森的犬齿和血红的舌头,若坤宁啧啧两声,“学校里养这种动物,太夸张了吧。”
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身后也有异动,回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一二三四五六……有没有搞错,九条藏獒,一个学校有这种防备也太夸张了吧。
“好狗狗,我只是来问问看有没有车可以让我搭着回学校而已。”若坤宁笑容可掬,抬手朝门敲去,似乎得到什么信号的藏獒不约而同齐刷刷地扑了上来,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向他进攻,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若坤宁都绝对没有逃掉的空隙,除非他会飞。
若坤宁当然不会飞,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藏獒小山一样的身躯把他压在其中。
“竟然吓得连躲都不会了,瞧那点出息。”
说话的是个肤色微黑的少年,宽松的棉布运动裤和匡威的帆布鞋子,头发剪得短短,笑起来洁白的牙齿格外抢眼。
他跃下房顶,刚要吹口哨让藏獒们散开看看那人的情况,冷不丁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原来是你的狗啊?”
少年一惊,嗖地退开贴着门,若坤宁把两根手指围成圈放进口中一吹,笑笑说:“这个声音就是进攻的讯号吧?”
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的少年立即激动地叫道:“你不可能知道的!人根本听不见这种声波!”
“你既然会,我为什么不能?”若坤宁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声音分很多种,人类耳朵接收的波长有限,但并不代表所有人的接受范围都一致,世界之大总有例外,比如你我啊。”
少年警惕地打量他,“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若坤宁略一思索,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你是的族人吧。叫什么名字呀?”
他口气好像幼儿园老师问第一天来报到的小朋友,少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Wish。”
“希望啊,那我叫你旺旺。”
若坤宁解决了称呼问题,刚要继续下一个问题,Wish恼羞成怒吼道:“就算要翻译成中文也请你音译!”
“那叫韦煦。我蛮喜欢韦这个姓的——如果叫你韦煦的话,岂不是要称你为‘嘘嘘’啊?哎呀,又不是把尿,还不如旺旺呢。”
“韦煦就韦煦吧,勉强上耳。”少年从没想到过会在名字上与人纠缠,中国人真是麻烦,“你知道我是族人的话,想必也不是无关的蠢材——报上名来。”
“我?”若坤宁指了指自个儿,“我以为你知道我是谁哪。哎,孩子,前辈可不能随便惹呀。”
韦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一边在脑海里飞速地思索着与眼前人特征符合的名字,像这样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势却又不让人反感的人选——实在是想不起来啊!
“不用想啦,跟我一起回无准你就知道。”若坤宁看韦煦把九条藏獒唤到跟前,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韦煦啊,你玩过狗拉雪橇吗?”
“什么!”韦煦大惊,“你——休想!”
多亏有了九条凶猛迅疾的藏獒开路,若坤宁终于得以在天黑前抵达校区。
“看见没,这才是物尽其用。”若坤宁和蔼地拍拍韦煦的头顶,自顾自地朝校舍走去。
“喂,站住!”韦煦哭笑不得,藏獒啊,这是藏獒!不是爱斯基摩犬!它撒过尿的地方连虎狼都不敢靠近,却被这个笑呵呵的陌生人差遣来当雪橇犬……
“我有说谢谢啊。”若坤宁回头。
“你到底是谁,该把名字告诉我了吧!”
若坤宁笑得更深,“不是告诉你了是前辈吗?我还有事,回见。”说完大步走人。
韦煦刚要出声,忽然看见另一身影缓步走过来,于是立即打消了追赶若坤宁的念头,转而与之打招呼:“冷冉,那个人——”
被唤作冷冉的学生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金发碧眼。与朱颜不同,他的五官极其西化,虽然身形上显然未发育完全,但毫无少年的生涩稚嫩之感。眼神冰冷而忧郁,咄咄逼人,仿佛中世纪拥有纯正皇室血统的贵族。
冷冉抬起一只手把韦煦的话压回去,淡漠地瞥一眼若坤宁离开的方向,“裴迪夫提过的四人之一,唯一身份不明的那个。”
“若坤宁?”韦煦脱口叫道,“他不是在美国吗,和那个朱颜御景一起的?”
冷冉微微笑了一下,不过这个表情丝毫也没有使他看起来温柔一点点,“很明显,那五个人之间一定出了什么事。”
“可是朱颜御景没有回来。”
冷冉眉头皱了一下,的确,从洛杉矶的报告上看,朱颜御景一切行为正常,“孛儿只斤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公开露面,如果裴迪夫没有猜错,他们一定出现危机,而且是不小的危机。”
“那我们要怎么做?”韦煦不假思索地问,“打探?还是干脆把他们干掉,再去洛杉矶除了朱颜御景?”
“怎么可能。”冷冉轻描淡写瞥了一眼韦煦,“别说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孛儿只斤是敌是友,就算确定他对我们有危害,也不是轻易说除就能除掉的——弥杰杉和从悠匡交过手……据他说,似乎并没有占上风。”
“开玩笑吧!”韦煦低叫,“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能和弥杰杉先生抗衡的人——”冷冉淡淡地看着他,韦煦顿了一顿,“真的?”
冷冉再次望向若坤宁消失的方向,陷入沉思之中,韦煦也不敢轻易打断他,安静地等着他的结论,看得出,他对冷冉的意见极其慎重。
冷冉突然开口:“我还要和雅耳商量一下,在那之前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雅耳他……”韦煦话到嘴边,不由自主地在冷冉责难的目光中止住,变成小声地嘀咕,“他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Wish,这最好是你最后一次在我面前说雅耳的坏话。”冷冉的声音毫不留情面,“他和我一样是首领与长老共同钦点的左右手,我亦很尊重他的任何决定。”
“知道了。”韦煦没好气地嘟囔,但完全没有改变原有想法的意思,“我会尽量不在你面前提,可是要我们大家服气雅耳那种平庸的人,不只我会有异议!因为我们承认的始终也就你一个而已。”
“不是平庸,只是谦和。迄今为止你们连他十分之一的能力都没看到,不要妄下断论!”冷冉强硬地把韦煦争辩的欲望压制下去,“就这样,记得通知所有人。”
“搞什么啊。”韦煦看看冷冉离开的方向,再看看若坤宁消失的方向,“雅耳……连半个族人都算不上,凭什么要听他的意见。”
极不满意地吹了声口哨,把九条藏獒召集到身边,韦煦一颠一颠地朝校舍走去。
墙上古旧的钟有节奏地走着,世间再没有比这滴答声更能昭示时间无情流逝的存在了。
“你盯着那个钟看了三个钟头。”
旁星熙打破了沉寂。
“你盯着我看了三个钟头。”从悠匡别过脸,没好气地回答旁星熙。
“你总比钟好看吧。”旁星熙很直率地说。
“抱歉,可我觉得看你还不如看钟。”从悠匡说完这句,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啊?”旁星熙也笑着问,“说不定我们想的一样。”
从悠匡收敛了笑意,绷着脸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
“哦,那我来告诉你吧。”旁星熙也收敛了笑意,但是声音却很轻松,“我看见了一件很好玩的事。”
“你能看见的最好玩的事就是我们四个人莫名其妙被他拉下水几个月后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正常,却陷在一堆不知道是魔鬼还是天使的危险分子中间不得脱身。”从悠匡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想最多支持到明天,明天是全校模拟考试,无论如何再没有不出现的理由。”
“我要说的好玩的事就是这个啊。”旁星熙兴高采烈地说,“我看见第一个交卷,监考老师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哪。”
从悠匡刷地回过头来紧盯着他,“你看见?怎么看见?!”
“是啊!”旁星熙理所当然地回答,“闭上眼,脑子里自然就看见了啊。”
“你是说,明天上午那场考试?!全校模拟考试,会去考?”从悠匡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一定是开玩笑,明天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看……得见——”他声音忽然低下去,若有所思。
“切!你真当我是白痴啊。”旁星熙不屑一顾地说,“没错,我智商的确不怎么高,不过我这双眼睛真的举世无双噢!如果是平坦的世界,我可以看到很远以外的景物;就算隔了一道墙,也能看到另一边的情景,不过不能隔太多堵就是了!而且我还可以透视同一时间,不同空间的事物,当然同一空间,不同时间的也可以!”
“行了行了!”从悠匡打断他,“头都绕昏了——你真的能看见明天会出现在考场?”
“是!啊!”旁星熙歪着头笃定地大声说,“怎么样,是不是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呼……”从悠匡真的松了口气,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轻松,简直轻得好像心都飘起来了——不过突如其来丁冬丁冬的门铃声扎实地把那颗飘起来的心再度击落回去。
“不会吧,这么快就有状况?”差点忘了只要还没从睡美人的状态中清醒,他们就不能掉以轻心。从悠匡和旁星熙对看一眼,旁星熙耸耸肩,无所谓地拿起时装杂志,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开门啊!是我啦!”若坤宁不耐烦的声音令从悠匡如释重负,王八蛋,这么几分钟他的心是拎起来又落下去,迟早折寿。
刚刚打开门,从悠匡立刻想起来什么,劈头盖脸地问旁星熙:“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废话,我有透视眼啊!”旁星熙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那你不早说!”
从悠匡顺手捞起一瓶香水,还没来得及掷过去,旁星熙已经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
从悠匡习惯性看一眼若坤宁身后,“不用看,他没回来。”若坤宁脚后跟一顶,把门关上。
“那王八蛋还优哉游哉地躲在洛杉矶?”
从悠匡陡然提高了两个声调。
若坤宁理所当然地笑看他,“当然!不然就不是朱颜御景了。”
“既然没通知你就知道赶回来,一定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吧。”
“傻瓜也猜到。”若坤宁走到床前,忍俊不禁地看着的眼眶分别画上了两只眼睛——额头上还有一只大大的水汪汪的“天眼”。
“以防万一,说不定裴迪夫他们要搞突然袭击。”旁星熙煞有介事地解释道。
“我真的怀疑你的智商是不是负数!”从悠匡哭笑不得地指着旁星熙,不过这家伙在秀逗方面倒是跟如出一辙,这大概算是他们唯一的共通点了。
“不懂了吧。”旁星熙抢救下从悠匡手里的香水瓶子,“几百年前加拿大的密斯特森林里有种现在已经灭绝的怪鸟,非常凶残,大到鸟兽,小至昆虫,甚至杂草,什么都吃。为了抵御这种怪鸟,渐渐的那片区域的动植物全都进化出一只或两只‘大眼睛’,比如密斯特蝴蝶就在翅膀上长出了两块彩斑,远看就像巨大凶悍的眼睛一样,扁叶草也在叶子部分长出两只黑眼睛的图案,还有蜻蜓的背部,同样被两只假眼盖住。就靠这种方法,怪鸟完全被吓退了,甚至灭绝了噢。”
“笨蛋,那些家伙不是鸟,我们也不是蝴蝶。”从悠匡没好气地说,“我打赌他们看到孛儿只斤这么秀逗的眼睛一定会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流口水。”
旁星熙立刻陷入裴迪夫流着口水狂笑的想象中,若坤宁好笑道:“星熙说得对,现在我们只有用吓唬人的方法来度过危机。”他停顿一下,颇意味深长地接下去,“都已经走到这一步,说什么也不能回头了。”
无准的校舍分布得极有规律,白馆为教学区、红馆为住宿区、蓝色一带则是娱乐区,三块呈品字形分布,隐没于蓊郁的森林之中,其间小径错落蜿蜒,很有情趣。
杰斯提思高大的身影越过喷水池时停留了一下,水边有一只咕咕叫的白色的鸽子,他在身上翻找了一下,终于翻出半块面包,“呵呵,在这里。今天为什么只有你一个?”边说边把面包掰开递过去。
“他又在一些小事上耽搁时间。”面对喷泉的二楼走廊上,两个人正在注视那一幕,除了裴迪夫以外的另一名陌生男子平板地出声:“不要管那些鸽子了,就等你一个。”很显然是对着杰斯提思的方向。
“这就来。”杰斯提思拍拍手上的面包屑,朝楼梯走去。
他刚出现在二楼走廊尽头,陌生男子便劈头掷来一句话:“你越来越像个人类了,杰斯提思。”
杰斯提思回头看一眼楼梯,笑笑,“哦,我是觉得爬楼梯可以健身呀。”
“这里并没有外人。”裴迪夫窥透了他真正的用意,“这幢建筑是罗生使用选择性咒语建成,族外人看不见。”
杰斯提思瞥了一眼名为罗生的男子,他的眼角有一道疤,使得左眼无法睁到最大限度,也看不清眼神,总是抿得紧紧的嘴唇即使在说话时也不会夸张地开合,除了阴霾以外,真的找不出其他词汇来形容他,“那些鸽子都不敢靠近的原因原来在这儿啊。”杰斯提思笑道,“虽然看不见,但是你的死气沉沉连鸟都感觉得到。”
“哼。”罗生发出一个嘶哑的不屑音节,转身进屋。
“我又惹恼他了?”杰斯提思对裴迪夫耸耸肩,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入房间,已经有四个人在里面,包括罗生在内。
“我已经三天没有看到孛儿只斤。”杰斯提思说,“当然有收到他的请假条,旁星熙送来的。”
“理由。”裴迪夫开口。
“打……扑克牌。”连杰斯提思都觉得这个理由非常牵强。
“什么?”罗生挑高尾音,非常吃惊。
“我说请假条上写的缺席原因是打扑克牌打通宵。”杰斯提思好笑地说。
罗生闭上嘴巴不再说什么,额上青筋跳了一下。
“没什么好吃惊的,很符合他们的个性。”窗边一位一直以手指触抚自己眉毛的男子开口,“旁星熙,从悠匡一并缺席,刚才若坤宁也突然返回,唯独朱颜御景依然毫无动静。”
“那你的意思呢?”
男子沉默片刻,开口:“我的观点罗生一样,不认为孛儿只斤能成为拯救我族的关键。他们只能是祸害,再这样下去一定构成威胁。”
“太杞人忧天了,光年,这个时候给那孩子的定性下判断还太早。”杰斯提思打断对方。
而光年虽然只是迅速地瞟了他一眼,并没接着说下去,但那目光锋利如刀,如果不是杰斯提思习惯了,说不定真的会被噎一下。“孛儿只斤拥有蛾摩拉族人的一切特征,他说不定是拯救我们的关键也未可知。”
“停。”裴迪夫结束了这段争执,看向一直未出声的最后两人,“长辈还未发话,你们先吵起来不觉得失礼吗。”
“呵呵,无差,反正管理权都交给裴迪夫你了。”两位其中之一手捻一串佛珠,微笑说话的当儿拇指仍以原来的节奏拨动着光洁圆润的珠子。而另一人也只是兀自品茶,只字片语也不发。
裴迪夫扫过两人闲适的表情,禁不住在内心轻叹了一声。眼前两位是蛾摩拉族群中年纪最长的长老,龙魁、祖燎,曾经的领袖。自从正式宣布把权力交移之后,就再不过问任何事宜,甚至连关系到族群生死存亡的抉择也是一派轻松。
即使连敏锐过人的裴迪夫也无法洞察两人,究竟是考验他,还是太过信任他?“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没办法一个人做决定,所以无论如何还请两位长辈给个参考意见。”
祖燎放下紫砂壶,捻起茶杯,“没关系,你做不了决定的话,不是还有杰斯提思、光年和罗生吗?”
“大人!”连光年都觉得祖燎过于敷衍了事了,“这不是小事啊。”
“安心,安心。”龙魁摸摸下巴尖上一小撮黑亮的胡须,笑起来,“放轻松,中国有句古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船至桥头自然直。”
“即是说要我们安安静静地等死吗?”罗生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又低了两个调,显然是在压抑怒火。
闻着茶香的祖燎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发表意见。
“龙魁大人和祖燎大人是不是已经有了对策?”杰斯提思思考良久,只能作此猜想。
他的话令其他几人也狐疑地盯着轻松自在的两人,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祖燎站起来,踱步到窗前。半晌开口:“对不起,我们没有办法阻止蛾摩拉灭亡的趋势。”
杰斯提思一怔,看向裴迪夫,他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我们都是老家伙了,既然交权,就不打算再管任何事情。”龙魁也一样走到窗边,沐浴在最后一缕夕阳淡金色的余辉中,身形渐渐透明,“这一点,裴迪夫你接手的时候,就应该很清楚了。”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两个人都消失无踪,罗生低哑粗暴的声音马上响起来,打破了屋内突如其来的寂静。
“活够本了便什么都不管吗!族里那么多年轻人该怎么办!”
杰斯提思把目光投向裴迪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裴迪夫?”
“我不会让族群毁在我手上。”裴迪夫打断他,声音铿锵有力,“身为首领我会负全责,哪怕赌上一切!”
杰斯提思淡淡一笑,“喂喂喂,别急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啊,我可是你的助手,说到责任,应该也要负一半的吧。”
裴迪夫微微愣一下,慢慢笑起来。
“喂,当我不存在啊。”光年没好气地打破那两个人之间心有灵犀的会意,“责任不是你们两人的,别一人一半分摊了!”
罗生冷笑着把目光从龙魁和祖燎消失的方向收回来,“就算逆天而行,也要阻止这所谓必然的趋势!”
离考试还有十分钟。
从悠匡忍无可忍地揪起旁星熙的衣领,“你不是说他会醒吗,为什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那死小孩现在还躺着一动不动!”
“我只是看见他第一个交卷的情景呀!”旁星熙振振有辞地反驳,“又没看见他从床上爬起来!”
“难道有哪里不一样吗?”从悠匡开始摇晃旁星熙,“他不从床上爬起来,怎么可能第一个交卷!”
“你们别闹了!”若坤宁忍无可忍,一手拉开一个,“如果我们都不能按时去参加考试,裴迪夫他们肯定会怀疑的!”
从悠匡朝床上的一指,“我们走了——他怎么办!”
“我真有看到第一个交卷。”旁星熙迅速整理被从悠匡扯乱的衣领。
若坤宁看看旁星熙,又看看从悠匡,顿了一下,“要不要赌?”
“不要!”从悠匡干脆地拒绝。
“我赌。”旁星熙认真地说。
“二比一。”若坤宁将从悠匡往门口推去,“没时间了,只剩八分钟赶去考场。”
“混账,要去你们去,我要留下!”
从悠匡的挣扎忽然停下来,狐疑地看着若坤宁身后。
旁星熙一回头,欢呼一声:“啊——朱颜回来啦!”
“你——”若坤宁瞪着朱颜御景,“我不是叫你留在洛杉矶吗!我们全部回来的话,万一是陷阱都没人外应!”
朱颜直直走到三个人面前,盯着每个人一一打量。
三个人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时,朱颜突然把头发撩起一束,开口:“放心,他死不了。我头发没有恢复原状,一剪还是痛得要命。”
从悠匡伸手按在朱颜肩上,语速飞快地说:“好,反正裴迪夫他们以为你还在洛杉矶,你留下看着,我们三个去考试,千万不要让那些狗屁族人发现这个状况!”
旁星熙插嘴:“就算我们三个去,不出现还是会引起怀疑吧。”
从悠匡回头朝他吼:“哪管得了这么多!”
旁星熙刘海都被吼得飘了起来,他马上掏出香水面纸猛擦脸,“不要喷我一脸口水——”
“你们——”若坤宁很想抓过他们俩一人一记耳光,但是另外一件事情让他惊诧地把这一冲动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竟然看到一个朱颜版的孛儿只斤!没错,就在他面前,朱颜在飞速地变化着,从头到脚。当从悠匡和旁星熙回头身时,他们面前已经站着一个活生生的孛儿只斤,就连几个月来朝夕相处的他们也认不出他是,还是朱颜。
“朱颜?”若坤宁试着出声。
“啊?”朱颜御景瞥他一眼,“你们三个干吗一脸痴呆?”
从悠匡和旁星熙张开嘴,若坤宁无语地把他推到镜子前面。
“……”朱颜御景摸摸自己的脸,半晌一个爆破音,“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我们面前——变成了——”若坤宁努力强迫自己说出这个事实,虽然他遇到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但显然这是最离谱的一件!
朱颜御景看看镜子,看看床上睡得死死的孛儿只斤,再看看从悠匡和旁星熙,那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对他点点头,嘴还是张得大大的。
“啊——快给我恢复原样!”要不是若坤宁拉着,朱颜就差抓着头发去撞镜子了。
“冷静!冷静!”若坤宁一把抱住冲动不已的朱颜,“一定是你潜意识里想要代替去瞒过裴迪夫那帮人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你相信我,等醒了你一定会恢复原样的——一定会!”
“变成他那样,让我死吧——”朱颜真的有死的念头,天!他从原来的自己突变成金发碧眼的西洋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又变成那个成天没正经的孛儿只斤!
“我没看错吧?”旁星熙露出了得意洋洋的样子,“朱颜这样的天才去考试,当然第一个交卷子!”
“太诡异了……太诡异了……”从悠匡分明看到一个歇斯底里的,再看看床上那个,不是双胞胎又是什么?平时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有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现在一下子就看到两个,从悠匡使劲地掐自己的手臂,痛得死去活来。
“朱颜,你必须替去考试!”若坤宁好不容易把朱颜摁在椅子上,“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你会有这种变化最合理的解释!”
朱颜死死盯着床的方向,努力把握紧的拳头放松。
早知道这样,真的待在洛杉矶不回来!
但是当感到异变后想都没想就立刻订机票的行为,又该怎么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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