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惩戒
晚上10点以后，无准开始寂静无声。虽然首批学员就多达3000人，但因为学校的面积实在太大，平均分布下来，到处都显得空荡荡的也不是什么奇事。
把提案丢到地板上，无非就是类似餐厅和宿舍相隔太远不方便希望多设几个之类的无聊提议，这种事情理事会不能解决吗？至于要校长亲批？
“办学校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托着下巴将笔夹在鼻子和嘴唇之间。
“你真没人性。”从悠匡困得要死，偏偏还被强制性拖来陪着看文件，“当初是谁吵着要办这个破学校——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睡觉？”
“这里有沙发，你就在这里睡好了。”又翻开一个文件夹。
“免了！我一睡着你就丢东西把我打醒！”从悠匡横了他一眼，继续看着天花板数绵羊，别人是为了治疗失眠，他是为了保持清醒，没人性啊。
“我不看了，明天叫人送到理事会，叫裴迪夫看去！”
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把从悠匡拉起，“走，我们去冒险！”
“冒险？”本以为可以回去睡觉的从悠匡没好气地反对，“要去你自己去，我要睡觉了。”
“这是仆人对主子说话的口气吗，嗯？”马上从背后抽出一个鸡毛掸子指着从悠匡的鼻尖。
从悠匡把掸把子移开，摇摇手指，“就算仆人也没有随叫随到的义务——何况我不是。陪你半天已经仁至义尽，拜拜！”
“哼，我找星熙。”
“请便。”
从悠匡去开门，忽然发现门把手不见了，身后响起哼哼哼的狞笑。
“出得去就走啊。”
“该死。”从悠匡暗骂一声，“把门打开，孛儿只斤！”
“我来帮你清醒一下，亲爱的仆人。”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只见马桶拔子、苍蝇拍、废旧轮胎等砸不死人但十分恶心的东西凭空出现，朝着从悠匡蜂拥飞去。
“孛儿只斤！你这个恶趣味的人！”从悠匡不得不抓住马桶拔子当作武器左右开弓，将那些东西一一击落。
“哈哈！再加一些料给你！”玩得兴起，从悠匡只觉得一个硕大的东西迎面飞来，他想也不想挥出一棒，那东西破了，某种黏糊糊的液体浇了一身。
“这是什么！”他用棍子尖挑着那个破塑料袋子，皱着眉头打量周身的黏液，不痛不痒——看来不是什么致命的化学物质。
“胶水喽。”兴致勃勃地回答，面前出现一排悬空的塑料袋子，滴答滴答地装满了黏糊糊的胶水。
“算我怕了你。”从悠匡急忙抬手制止指挥那些胶水炸弹朝他进攻的动作，“让我洗个澡，然后再陪你玩。”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喔。”“温和”地笑笑，胶水炸弹消失了。
“孛儿只斤，你故意的吧？”
从悠匡指着旁星熙的房间门，气势汹汹地质问。
“什么故意的？星熙的房间离我办公室最近，你不是洗完澡还要和我玩吗？何必跑那么远回宿舍呢。”
从悠匡盯着，也不甘示弱地盯着他。
“那我洗完穿什么？”
“星熙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衣服啦。”
“你要我穿他设计的……”从悠匡讲不出“作品”两个字来，因为旁星熙对衣服的审美品位实在、简直、根本就是——令人发指！“没门！”
“我也可以变万能胶喔，而且正好让它出现在你的鞋底和地板之间。”挑着眉毛警告道。
从悠匡松开拳头，去摁门铃。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从悠匡和不约而同叫了一声：“啊！”
“你们两个啊？有什么事？”旁星熙顶着一张敷了面膜的脸，惨白无光，只有两个眼圈和嘴巴部分露出来，从悠匡摸着胸口，他终于领教了女人用品的厉害之处。
“借浴室一用。”从悠匡一头扎进去，关上门前特意叮嘱旁星熙，“拜托，找你最看不上眼的那件衣服给我就行了。”
“他怎么会搞成这样的？”旁星熙一头雾水，不过马上振奋精神地走过去找衣服，“天助我也！我早就想让悠匡试穿我最新的设计品！”
“等会跟我们一起出去散步吧。”拿起一瓶爽肤水看了看，放下，又拿起一盒维他命。
“这么晚了还不睡啊？会长黑眼圈。”说归说，旁星熙依然义不容辞地答应了，“不过，只是散步而已的话，应该有助睡眠。”
从悠匡裹着浴巾走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同情的目光。
他略一偏头，只见旁星熙举着衣服架子，热切地盯着他。
从悠匡一把夺过来，把上面乱七八糟用来装饰的羽毛、徽章、铁链、珠片统统扯掉，这才穿起来。
“啊……好可惜！”旁星熙失望地看着漫天乱飞的羽毛，“我觉得这可以使人看起来纯白无暇，像天使一样！”说着，还做了个展翅的动作。
“像不像天使我不知道，但是像只鸵鸟就是一定的。”从悠匡拍拍衣服上的褶皱，还好，大小合适。他庆幸旁星熙这件衣服选用的是纯黑色的布料，所以除掉那些装饰品不谈的话，还是挺赏心悦目的。就像他本人一样，明明简单的样子最完美，非要把自己弄得像只鸟，或者蜥蜴，或者其他什么古怪的玩意儿，真搞不懂。
从悠匡扫了旁星熙一眼，叉腰，“我比较喜欢这个样子——我承认，你的剪裁很棒。”
旁星熙以艺术家的眼光仔细审视着，点点头，“说得没错……大概你比较适合简单一点的。”说着说着猛地一拍手，干裂的面膜掉了一大块下来，“好！我决定了，改变我的设计方向，走简约路线！”
“我的妈哎！”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你的脸皮掉——”
从悠匡急忙捂住他的嘴，“别想了！别想了！我们去哪里玩？”
“实验室！”的思维是跳跃性的，他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那还不快走？”从悠匡松了口气，好险好险。看看旁星熙，居然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他难道真的迟钝到至今都不知道有这种可怕能力的地步？
三个人打着手电筒，在实验大楼空荡荡的走廊上大摇大摆地前进。
两边的橱窗摆放着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动物标本和人体器官，白天来的话，完全不会觉得毛骨悚然，可现在是半夜，再加上身边有一个——不，是两个不按常理出招的怪胎，从悠匡警惕十足的心情就不难理解了。
“孛儿只斤，你还是收敛一点，要知道，学校里如果发生一些无法解释的怪异现象的话，对学生的教育和外界的影响都不好。”
“所以我才选在半夜。”手里的手电筒毫无章法的东照西照，感觉就像是一个光球在墙壁上跑来跑去，“这样知道的人也少一些。”
“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啊。”旁星熙插进来发表意见，“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怕闹鬼，但是灵异现象对我来说司空见惯了没什么了不起的。顺便说一句，我从小就和N多鬼魂打交道哦，至今还没有我降服不了的呢。”
“我会记得晚上不去你的房间。”从悠匡斜了他一眼。
“这里！”停了下来，三只手电筒对准门上的牌子：2号生物实验室。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从悠匡百思不得其解。
“前天在培育皿里种了点东西，想看看长得怎么样了。”
一脚踹开门，巨大的声响让从悠匡一怔，“小声点，笨蛋！”
“怕什么，这里附近都没人。”
“我的耳朵受不了啊——你居然穿钉鞋！”从悠匡看着门上清晰的几个钉眼，吃惊地瞪着。
“我没穿钉鞋，我只是觉得这双鞋子很不舒服，好像踩在钉子上一样！”
“你不要踩我脚，离我远点。”从悠匡立刻挪出一米开外，“孛儿只斤，难道你都不会控制一下你的想象力吗？”
“你能控制自己想些什么吗？你能控制的话，我就能。”懒得理他，去翻贴有自己名字的培育皿。
“我能不能控制没关系，问题是你这种危险分子一定要学会控制！”从悠匡走近窗户，看看四周，没人。跟孛儿只斤在一起随时提心吊胆，他和三从家里那群尔虞我诈的奸险之辈的危险程度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什么都没长？”失望地用手电筒照着那个透明的玻璃器皿，又拿出其他几个照了照，别人的器皿底都有一层白色的细微绒毛，只有他的光秃秃的。
“大概是你的培育方法有问题。”旁星熙和墙角里的一个假人说话，那假人被开膛破肚，肝、肺、心、肠、脾都很逼真。
“我严格按照书上步骤来做的。”感到很不公平，口气愤然，“前几天用显微镜的时候也只有我什么都看不到。”
“你用显微镜看什么东西？”旁星熙挪了个位置，不再观察假人，而是转向骷髅，一边数它身上的骨头一边问。
“细菌咯。”
“他们居然让你看那么危险的东西？”从悠匡刹住步子，一把揪住大声呵斥，“万一你无意中制造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病毒让全校的人感染了怎么办？”
“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呢。”挣脱了从悠匡的手，“你别这么紧张好不好，我不会那么恶毒。”
“这不是你会不会的问题，我的大爷！”从悠匡捂着额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做不出来的啊！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一定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迟早！”
“你神经病。”翻了个白眼。
旁星熙终于把骷髅和假人都研究完，走过来拿手电筒照了照从悠匡，“嗯……你想的太多了。”
“我也希望我是想多了。”从悠匡自言自语。
把玻璃皿放在显微镜下，左眼看完换右眼，“哎，我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星熙，你哪？”
“我看得很清楚。”旁星熙回答，“别人的细菌长得很好，你的那个死掉啦。”
“什么，死翘翘了？”大叫一声。
“是啊。”
一副好像自己的小孩夭折的悲痛表情，“岂有此理！太欺负人了，我要把他们的细菌都弄死！”
从悠匡哭笑不得：“明明是你不对，关人家什么事——你就不能宽容一点，别老想着报复其他人。天哪，为什么造物主会造你这样的种类出来。”
“我随便说说，你别当真。”对从悠匡挤眉弄眼一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喂，我们的身体都是细胞组成的是吧？”
“是啊。”从悠匡想也不想地答。
“我想看看自己的细胞哪……”若有所思，“到底哪点构造和其他人不一样。”
从悠匡和旁星熙对看一眼，说实在的，他们也对此很好奇。
“你真想看？”
收回目光，点点头。
“准备好啦？”从悠匡拿着一根小细针，反复打量伸出来的手指头。
“你真嗦，问了N遍！”不耐烦到极点，不就是在手指头上戳一下吗，至于一副解除炸弹装置的表情？
从悠匡也必须承认，与其说是问准备好没有，不如是问他自己准备好没有。究竟这家伙与正常人有什么不同，说不定能从他的细胞构造里得到解释。
“我准备好了！”旁星熙举起一块玻璃大声宣布。
两个人不约而同白了他一眼，从悠匡捏着的手指头用针尖戳了一下，挤一挤，鲜红的小血珠冒了出来。
“原来也是血啊。”从悠匡瞥了一眼，还以为会出来点其他的什么东西呢。
“那不然难道还是猪油吗？”没好气地把食指在旁星熙递过来的玻璃板上按了一下，留下一个带着指纹的血印。
“就算真是猪油我也不吃惊。”
从悠匡刚说完这句就被当头扇了一记，“你说我是猪，啊？”
“你们快来看，你们快来看！”旁星熙抓着显微镜把手雀跃不已，“哈哈哈，真好玩！”
从悠匡急忙挤到显微镜前，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把眼睛凑上去。
和正常的没什么不同啊……从悠匡观察一番，斜眼看向一边的旁星熙，“你起什么哄啊——”
旁星熙一点没生气，笑嘻嘻地说：“没错，以你的肉眼的确看不出来，不过我的眼睛可是很厉害的喔。”他指了指自己，然后拿起针在自己手指头上一刺，把血挤出来抹在玻璃板上，“现在你再看看呢。”
从悠匡皱着眉头俯下身。
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台板上原先的血细胞疯狂吞噬入侵者，很快就将旁星熙抹上去的那一小滴血吸纳得干干净净。
“好玩吧？”旁星熙在一边兴致勃勃地问，“像打架一样。”
从悠匡皱眉，半晌低声说：“这代表什么？”
旁星熙摸摸下巴，“嗯……我对生物不是很在行，但我猜想的自我修复能力一定超强——，以前受过伤没？”
“没有。”
“一点小伤都没？”
“没。”
旁星熙一本正经地说：“说不定我拿刀捅你，你不但不会死，而且还会在很短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过来，你信不信，要不要试试看？”
“你当我是白痴？”微笑着走过来，不客气地把从悠匡和旁星熙赶开，“可恶，为什么就是我看不到，这个显微镜欺负人啊！”
他努力眯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想的关系，显微镜下的细胞渐渐显现出来，而且越来越清晰。
“他没事吧？”从悠匡警惕地看着半天没出声的。
旁星熙扁扁嘴：“大概是看细胞打架看傻了。”
“不对劲——”从悠匡警觉起来，拉着旁星熙退后两步。四周一片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旁星熙忽然指着前方叫道：“那个显微镜！”
玻璃台板上的那一滴血迹在两个人的注视下慢慢起了变化，开始不断扩大，然后伸出许多类似触手一样的条须，缓缓地移动着。
“！”从悠匡很快从惊诧中醒过来，大声喝道，“快点停下！”
他一边喊一边冲过去，把显微镜夺过来扔在地上，那个有许多触手的东西缓缓向旁星熙的方向蠕动过去。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玩意啊……”旁星熙蹲下来，睁大眼睛看着它，还想伸出手去摸摸那些触须。
“别碰那个！”从悠匡一声断喝制止他。
旁星熙抬头，“看起来它好像没什么恶意。”
“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有毒怎么办。”从悠匡把注意力集中到身上，“我都叫你别造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了——你倒是给我醒醒！”
“悠匡，这个东西在不断变大，要是把学校都占了怎么办？”旁星熙专注地观察着，“照这个速度，我看明天大家醒过来就会发现了。”
从悠匡一顿，忍无可忍地揪住的领子，“孛——儿——只——斤——！快让它消失！”
“啊！”旁星熙说，“它好像停了。”
两个人紧紧盯着地面，果然，那些不断挥舞的触须慢慢停下来，整个呈流动形态的物体也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一张皮，迅速风化，消失得一点不剩。
生物实验室里再度平静如昔，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刚才看到什么？”许久，从悠匡的声音响起。
“一个很奇怪的玩意……”旁星熙狐疑地说，“但是，我怀疑是眼花。”
“你没眼花，”从悠匡沉声，“否则就是我们两个都眼花。”
“这么说，那个东西真的消失了？”旁星熙抬眼看四周，“不会突然再出现吧？”
从悠匡忽然想到什么，拿起的手一看，那个针眼已经完全消失了，一点痕迹都不留。
“喂！孛儿只斤！”从悠匡大声喊道。
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并不是从悠匡所熟悉的眼神，他甚至可以从他的瞳孔里感觉到另外一个形体的存在。没等他仔细看清，闭上眼睛软倒下去，几乎是本能反应，从悠匡迅速地拉住了他。
同一时刻，朱颜从熟睡中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盯着天花板。
闹钟没响，台灯关着，除了树叶的声音，一切都处于寂静的状态中。
朱颜慢慢坐直，伸出去按台灯开关的手忽然停住。
太安静了——安静到令人无所适从的地步。朱颜皱皱眉，出声唤道：“天狐？”
奇迹！居然没有任何回应。
发生这种安静的前提只有一个，孛儿只斤。
他迅速起身，但寻遍整间公寓，都找不到若坤宁。只在他书桌上的字典下发现一张压住的字条：留在洛杉矶——若。
字条在朱颜手中变成一团皱褶，这种时候他依然搞不清楚若坤宁的想法。话说回来，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难道这个异变……和他有关？
天快要亮了，从悠匡离开窗边，在沙发上坐下，目光依然锁牢床上睡得死死的。他不只是睡着那么简单，虽然明明可以感觉到皮肤下的血管在微微地跳动，但整个人却没有活着的气息。更糟糕的是，谁也不知道这个状态会维持多久。
“果然都没反应了。”一边的旁星熙对着手心的蜥蜴耳环自言自语，怎么看都是一只普通的饰物而已。
从悠匡知道自己的戒指肯定也能轻而易举地脱下来，曾几何时，他使了浑身的劲要把它拔下来都没成功。
“难道一切这么简单就结束了——你出声啊，孛儿只斤。”明知道不会得到回答，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旁星熙抬起眼：“我们总该做点什么吧？至少通知坤宁、朱颜？”
“用不着。”从悠匡盯着天花板，“我们两个都有反应，他们肯定觉察得到。”
“我想一定是那个东西的缘故。”旁星熙把耳环戴回去，“说不定——的族人有遇到过同样的情况，去问他们？”
“不行！”从悠匡立刻脱口而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我们瞒得住吗？上课缺席就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了。”旁星熙突然笑一下，“放心吧，那些人看起来没你想的恶劣，怎么说他们都是同族的人。就算讨厌我们几个，没理由不帮吧。”
“我们目前根本就不了解他们真正的企图，是敌是友都不知道，更谈不上信任。”
屋子里渐渐亮起来，阳光取代了灯光。旁星熙关掉台灯，“我去帮你们两个请假，就说三人打麻将玩通宵，都困死了。”
“你编也编个像样的理由好不好。”从悠匡没好气地斜他一眼，“这种借口还不把老师的鼻子气歪掉，再说三个人怎么打麻将？换成打扑克吧！”
“你的理由也不怎么高明啊。”走到半路的旁星熙忽然反应过来，喃喃自语。
很多人不会记得自己出生时的情景，因为他们的神志像未经盘古开化的天地，混沌一片。
但是他记得。
很少有人不记得自己成长的过程，除非失去记忆。人生本来就很寂寞，不能获得别人的感受，那么只好牢牢记得自己的那一份。
但是他忘了。
十八年的岁月里，只有出生的那一刻分外清晰，往后的日子，都过得混浊、黯淡，千篇一律。过去就像一块陈旧的布，绞碎了扔在那里，形成零落的每一天。随便取出哪一片，都没什么稀奇。
诞生的那一刻，他霎时间被赋予了意识，麒麟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存在，所以他们没有相遇的过程。麒麟告诉他的第一句话是：不会有无故降生的人，不会有无故离世的人。每个人的命运从诞生前就被决定好了的，如果你一直记得这句话，总有一天会明白。
后来，把一切都忘得差不多了，唯独这句话还记得很清楚。
因为他想知道自己降生的理由。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怎样，但他明白，与世隔绝地长大、然后老死并不是神让他来到世上的原因。
“，你现在过得快乐不快乐？”他没有见过麒麟的样子，只听过声音。虽然麒麟的声音时高时低，时强时弱，但是他还是可以一下就分辨出来。
“很快乐。如果说每天都有自己想去做的事情就是快乐的话。”
他的回答让麒麟沉默了一小会，“那很好。你只要享受这个过程就行了，不需要思考未来，因为未来已经决定好了，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它都是那个样子。”
忽然来了兴趣，“可以告诉我未来是什么样子吗？”
麒麟回答：“我知道的那些事，在你满十八岁前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现在开始，我和你的思维就是完全同步的，你不明白的，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你比我有好奇心，想去了解和探索罢了。”
“你为什么会选上我，而不是这世界上的其他人？”
“不是挑选，是创造。人都有存在的理由，你也是因为一个契机，才会被造物主创造出来。”回答声淡了下去，显然，麒麟又即将陷入沉睡。
“好吧。”叫道，“我不反对你睡觉，但是先把我弄醒啊！”
“这只是一个惩罚，并不会剥夺你的生存权。”
“惩罚什么？”
“你有禁例，不可以逾越。记住在你的能力里，不包括制造有生命的物体这一点。生命只有造物主可以创造……亘古如此……”
“喂！喂！”拖长了声音，“这样的禁例还有多少条，你倒是一次性都告诉我啊——”
再没有回答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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