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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卷二 战时莲,乾瑞(二十)

「沉瑟,或者是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人。」苏提灯在内心缓缓吁了口气,今天异常的顺利,他本身也有心循循善诱着薛黎陷来这么问,「有两件事我也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们。乾瑞死的那日晚上,柳姑娘曾带我去了厨房一趟,那时候,我瞧见了沉瑟一次。」

这事他後来找沉瑟问了,可沉瑟一口咬定自己没去找过他,他也怕迷路了呀,包括救了苏提灯那次,完全是因为苏提灯杵在院子里提着盏灯笼他才发现的,不然也真的只能露馅了才能把他救出来。

苏提灯听闻后就陷入了久久的沉思,按理说这世上不会再有幻毒能让他也中招了,可排除幻毒来说,就是易容了啊……因此他只是以为那次小楼中的突发事件,让薛黎陷有所怀疑,而找了正渊盟哪一位极其擅长易容的前辈来唬自己一唬。毕竟正渊盟人才辈出。

「还有一个,我曾跟我房门口的守卫说过,是一个打扮的奇奇怪怪的人,他在我窗户外盯了我半天。」

「苏提灯,你错了。」

「大哥!」

薛黎陷刚才那句话说的极其阴沉,听的伯尚也是一愣,薛黎陷几乎就是个心腔上少开一窍的二愣子,以前练武的时候也没少挨打,前辈们联合起来欺负他的时候也有过,一身伤也没喊过痛呼过天地的,一直嬉皮笑脸乐呵呵的,怎么……

正当伯尚还在这后知后觉的空当,柳妙妙早已眼疾手快的跟薛黎陷对了一掌了。

柳妙妙内力本就不及薛黎陷身后,两人掌风刚对上她就被反弹开了,苏提灯本身就体弱,别说薛掌柜内力深厚的一掌,就是来个气力稍微大点的男子一拳估计就要命了。

因此当下柳妙妙反撞到了苏提灯身上,苏提灯也被她撞得往后猛的一个趔趄,重重向地面摔去,他那一刻只记得要把灯笼向身旁扔去。

鸦敷一听不对立马就冲进来了,二话没说就甩了薛黎陷一连发的飞镖,柳妙妙此刻也顾不得内伤,和伯尚一起去压制薛黎陷。

就在众人配合的天衣无缝,鸦敷还没来得及过去扶起苏先生的时候,就见薛黎陷突然挣扎了下撞开了伯尚,捡起距他最近的一枚飞镖,朝苏提灯甩了过去。

好在苏提灯当时正费心费力的想要扶正身旁的灯笼,抻直了身子,於是那飞镖也只不过稳扎进他肋骨,而不是胸腔。

「大哥,大哥?!」

而罪魁祸首薛掌柜,做完这一系列惊世骇俗的举动之后,突然晕了过去。

苏提灯咬牙把那枚飞镖反拔了出来,疼的倒抽了口凉气,绿奴接过柳妙妙递过来的药箱手忙脚乱的给他家先生包扎着。

他终于体会到沉瑟经常有的那种痛苦,却也有闲心笑了笑,多少年了,竟然又受伤了。

「先生,你还笑得出来!」

「你轻点,我不笑就是了,」作为被害人,苏提灯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柳姑娘,先前……就是我被沉瑟带走的那晚上,虫子你们没杀死么?」

「薛黎陷他不小心撞上去了。我当时及时处理了。」柳妙妙皱了皱鼻子,不愿承认是自己的功夫不到家,毕竟当时第一时间处理好了嘛,都烧死了,怎么会……

「哦,那看来要把薛掌柜烧了才能保大家平安,那骨灰甚么的你们到时候就分分吧,留着做个念想……」越是疼苏提灯越是想笑,绿奴抬眼看了下自家先生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玩笑呢,便小小声道,「那晚上薛掌柜是为了救我的,先生……」

「我知道啦,知道了。」苏提灯对着虚无愣怔的重复了几句,尔后在心里终归一叹。

弧青啊弧青,我究竟做了甚么让你恨我至此。

「柳姑娘,不是你医术不到家,是你中了弧青的圈套了。她应该是拿一大堆蛊虫作掩护,就为了让最毒的那只钻到薛掌柜体内。就算及时除掉了,没有行针排毒,也定会受些波及的。」

好像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压根不是他自己,苏提灯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我今次来,只是想问问你们,能否将乾夫人和乾乾的尸体再给我看几眼,我好心下有个较量,预估一下弧青她接下来想做甚么。至于薛掌柜这里……柳姑娘的医术自然是极其高明的,行针走毒也不在话下,最普通的那种,来几次就好了。不过,你们若是不愿意……那小生也就先回去了,大概我的罪名是可以洗脱的吧,有事你们也可以去伫月楼内找我。」

苏提灯揉了揉眉心,他是真舍不得那两具尸体,可他现在也真是非常急切的需要回伫月楼。

薛黎陷在的时候薛黎陷可以做主他的去留,可薛黎陷现在昏迷了,柳妙妙也不敢妄自开口。不过正渊盟这里四处翻修,厢房虽然多可是……

倒是伯尚在一旁犹豫了下,心想祈安镇虽然和这里有一定距离,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内力修为深厚的人来说都不在话下,有急事去找一趟也是使得的,放他回去也好,别在这添乱了,只是看尸体那一说……

「苏先生身上的伤口无妨么?别再不小心感染了尸毒甚么的。」

「伯前辈说的是,那小生便先回去了。」苏提灯略微一弓腰,完全一个小辈的姿态,尔后离开了。

*******

「你就那么说的?」

「我就那么说的。」

「你这就这么回来了?」

「我这就这么回来了。」

苏提灯将那柄淡紫色的灯笼随手放在大厅的角落里,径自走去窗边拿过惯常用的幽蓝色灯笼,慢吞吞的向书房走了。

沉瑟将折扇在手中开合了几个来回,在看到绿奴拿着换洗的纱布草药的时候主动请缨接过了这个光荣且伟大的使命。

苏提灯原本在书房的软榻小憩,等着闻到那股子熟悉的檀香味便再也没法安心继续休养了,极其不放心的准备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活计。

沉瑟却将东西往一旁一扬,完全没有给他的意思。

「你又怎么了?」

「薛黎陷是个奇才,就那么死了,不值。」

苏提灯揉了揉眉心,索性一手捂在伤口上,淡定道,「那也是他自找的。」

「明明是你误人子弟……」

「柳妙妙,也就不一定不会。看看吧,她要是真顶不住了,我再……我再试试。」

沉瑟将药草在纱布上铺好,拿开苏提灯的手,听闻此言反而笑了,「苏提灯,你近些年是不是就做些丧尽天良的买卖做习惯了?还真就认为事事都是利益和交易构成的?他好歹救过你,这次还是为绿奴受的伤……」

「沉瑟,」苏提灯眯起眼睛来,打量了对方半晌,突然道,「你怎么了,突然多管闲事了?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和我说最好我能和薛黎陷成为朋友?」

沉瑟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大狐狸生下来的小狐狸,这才不够三十岁呢也成老奸巨猾的东西了!

「修罗门又出甚么事了吗?你怎么给我一种……一种交代后事的感、啊!」

「你腰很细,我勒紧点,也没事的吧?」

「沉瑟……你……」

「苏提灯,我作为你的前辈,想告诉你,世上有句俗语特适合我,叫做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所以,在你接下来需要换药的日子里,请尽情的对我客气一些,平日里不对我恭恭敬敬的也就算了,可别怪这时候我公报私仇,手下没轻重。」

苏提灯疼的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极力的弓着身子窝在软榻上,等着沉瑟都走出门去了,才大松了一口气倒回了床上。

修罗门,一定是又出事了吧……

沉瑟,我生平至亲至友除了月娘就是你了,到时候,还指望昭告天下的婚礼上,你给我做个证婚人呢……你一定不能出事,一定。

*******

苏提灯这边休养了两三日伤口就已经愈合结痂了。

两天前沉瑟还替他处理了一件鬼市来客上门求访的事情,当然,上门也是上的鬼市的大门。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是对于旁人来说的,对于那个来求着帮忙办事的人,就是可以救命的事。

当日沉瑟自己想了半天还是连带着那能救命的药物和信件一起托阿炎送到伫月楼去了,返回来的时候就只有信件了,原封未拆。

敢情那对于别人能救命的药物在苏提灯眼里无非就是一个加速愈合伤口的存在,多施舍别人一条命还不如用在自己身上。所以,这世上真论及薄情,天底下所有负心薄幸之人加起来也顶不过一个苏提灯。

同样,这世上真论及痴心之人所有的深情也抵不过一个苏提灯。

果真呐,太薄情太深情,都容易走了极端。

沉瑟挥手抹掉棋局,一边重置了黑白二子,一边头也未抬对着空气淡淡道,「十七,同我对弈一局,可好?」

*******

今天又是个月圆之夜。

黄澄澄的月亮很亮很亮。

绿奴和鸦敷齐齐双手捧脸看的认真,这样的月圆之夜,很美。

很轻微的一阵响动,没能逃过鸦敷的耳朵,下意识扭头望去,只一眼,他便愣住了。

八角小楼的窗户打开,苏提灯一身白衣提着那盏幽蓝色的灯笼正斜靠在床边发呆,他的身后,艳丽如火,红的像是神话中传说的彼岸花堆织起来的诡异。

鸦敷揉了揉眼睛,那一瞬他觉得,苏先生是站在一片诡谲的火海之中,还带着那副惯有的悲天悯人的笑容,神明一般俯视着他们。

「今晚月色不错,你们也早些睡。」素白的手指扣上窗棂,苏提灯笑了笑,关上了窗子。

坐回了床边,将灯笼放在床尾处,苏提灯摸着那喜庆的婚被,愣怔了一会,还是不由自主的伸手向枕头下面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