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灵异悬灯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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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卷二 战时莲,乾瑞(十九)

乾乾现在呼吸是平稳的,只不过仍旧安眠着。

时间来看,却已过了三日安的期限。

苏提灯没有伸手去把脉,而是直接伸手去摸了摸小姑娘的脖子。

不知是不是那天他进入癫狂状态给薛掌柜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薛黎陷看到他伸出手去的那一刻只觉得怪,反正他现在一时半会儿是瞅不出苏提灯准备干嘛了,倒不如全权交给柳妙妙盯着,他自己则摸着下巴反复的思索为甚么会觉得奇怪呢?

浑身不得劲的那种怪法。

柳妙妙一手掐着那肥肥的彩虹虫子一捏一捏的,捏的那虫子身体一会暴涨一会缩成一团的,瞧见苏提灯的动作后不由得凑上前去,小心翼翼道,「还有么?」

本来是个严肃又认真的时刻,苏提灯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转了转手中未曾放下的淡紫灯笼,笑道,「还是先劳烦柳姑娘给伯尚前辈讲讲这其中奥妙吧,不然小生的后背都快被盯出花儿来了。」

正渊盟中的所谓「盟主」冯老日理万机,把这事全权交给了薛黎陷和柳妙妙后就不再过问了。

此刻乾乾已被转移到了一处寻常的厢房,此刻屋子里有伯尚,柳妙妙,薛黎陷。

院子里是鸦敷和绿奴。

就凭苏提灯他自己单薄的病弱体质,这屋里只要有一个人想突然发难,鸦敷就算舍了性命都救不下来。

没让鸦敷和绿奴跟进屋是苏提灯安排的,但由于蛊虫的事此刻应该就他和柳妙妙心知肚明,於是被伯尚这么盯着一举一动,哪怕他一踏入这屋子就开始暗示自己要放松,还是放松不下来。

不是因为伯尚的恶意。

而是因为被盯着。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也不。

就像是他很讨厌别人看他,别人接触他一样。

「呐,让乾瑞致死的那种蛊虫,也叫七寸情,算是情蛊的一种,它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是苏先生养不了也操控不了的,因为那种蛊虫只能由女子来饲养。而且呢,这种蛊虫本就擅长隐蔽,再加上一开始,是我们疏忽了,乾瑞本身身上就有大量的幻毒,只不过层次太浅,他身上经常湿热,连血带汗的融进肌肤里去了,就像是苏先生常年在自身身上浮着幻毒掩饰脉象似的,所以我们当时没发现乾瑞身上的不对。」

「想必薛掌柜还记得王庆这个人吧,」苏提灯回头道,「那时候我就跟你提过弧青。她练的就是情蛊一途。想必是……想必是乾瑞也是个有情人,而弧青之前又得到过正渊盟的一些分布图,於是来探过路,恰巧撞到了甚么不该看的,便动了这个歪心思。其实一开始我也疏忽过去了,还记得那天我说撞鬼了么?」

薛黎陷点头,那天夜里他俩在一间屋子里。

「我被你们送到正渊盟里的前几天好像刚下过一场大雨。而在这之前,弧青来下过幻毒。她下的本就浅,又因为之前小怜姑娘的事情,我气不过,去找她讨了笔利润回来,她那时候负伤,本有机会回来补一层。」

不给薛黎陷开口的机会,苏提灯继续道,「所以,正渊盟的很多间屋子里都有她下的幻毒。这也是我那天晚上出现幻觉的原因,毕竟那一整天我都心心念念在想乾瑞的事情。只不过……鬼市来了位特殊的客人,让我改变了这个看法。」

「小生猜测,弧青下了一层清浅的幻毒,只不过是为了给她自己做个手脚,以防迷路。她也自幼生长在南疆,天气气候甚么的不应该出现如此的失误。至少在我的印象里,她不至于犯这么蠢的错误。只是总归还是中原出的人才多啊,不知这正渊盟里的机关是哪位前辈设计的,如此巧妙,连弧青那样胆大心细的人也会心惊胆战到如此地步。」

这套说辞苏提灯想了很久,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撇开沉瑟也来过正渊盟行凶的说法。

薛黎陷心下也一怔,苏提灯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所有解释不通的一句幻毒就掩盖过去了,甚至连乾夫人的事情他还没及提呢,就让他一句鬼市的客人给堵了回去。

「我们为甚么要相信你说的话?弧青可是说过,你和她是一伙的。」伯尚无意识的转了转手里的玉箫,冲着苏提灯轻声发问。

他的声音有一种中年男子不怒自威的浑厚,苏提灯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笑了,「小生是个生意人,开的是见不得光的鬼市。说句难听的,小生没有朋友,亦没有敌人,小生眼里只有利益。」

「薛掌柜也是知道的,小生的鬼市里,应有弧青的人。小怜姑娘当初就是为了与我通风报信的。是吧,薛黎陷?」

薛黎陷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当初他是自己给自己下毒,才把我引上山的。确实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正渊盟里的人不知道薛黎陷和苏提灯还有这么一档子渊源事儿,但听了薛黎陷那么说了,伯尚也不好再反驳甚么。

「如果没猜错的话,乾夫人应该已经死了吧。说实话,乾夫人几个月前曾经来找过我一次。因为她开出的利润不足以打动我,所以小生连门都没让她进。」

苏提灯说这些话的时候风轻云淡,薛黎陷也立马联想起来那时候就是乾瑞刚走火入魔的时间段。

薛黎陷无意识的蹙起眉头,听到苏提灯把人命说的好似可以拿金钱衡量,在他眼里也就似一堆蝼蚁之流,就从内心升起一股子烦闷来。不止烦闷,还反胃。

「但是,鬼市近些年规模越来越巨大,人口流通物品流通都不是我一人管得了了,而且小生那时候正好毒侵五脏,自顾不暇了还忙着他人的生死么?保不准就让弧青的人捡了篓子去。」

薛黎陷抬眼开始打量起苏提灯,这人鼻子下面长得那是嘴么?怎么这么轻巧几句话就把前次的过错也给遮掩过去了?!

「是小生管理无方,那时候也多谢正渊盟的诸位正义之士相助,替小生这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废人铲除那些真正的恶鬼。」他话说完还真就像模像样的冲伯尚一拜,也转过身来冲薛黎陷和柳妙妙一拜。

你当你见丈母娘啊,上门装甚么乖孙子?!

薛黎陷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怎么觉得这么燥这么烦呢,「可那天把你带走的,是沉瑟吧?修罗门二当家,沉大公子,沉瑟。我曾经因为你和他交过手,我记得他。」

「是他。」

「那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么?」

苏提灯笑了笑,反问道,「薛掌柜可知江湖人怎么评价沉瑟?或者说,他以前是做甚么生意的?」

修罗门算是个杀手门派吧,不过近些年越来越有些隐士的派头了。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柳妙妙话还没说完就被薛黎陷打断了,喵喵喵侧头望向薛黎陷,大哥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那你们可知道,沉瑟当年……可是甚么活儿都接过,说句难听的,是个给奶就是娘的主儿。」

「所以呢?」

「一个坏人来杀人,你还需要我向你解释甚么吗?正渊盟能查得出我是鬼市的一把手,就难保旁的别有用心的人查不出来,鬼市带来的丰厚利润,又有多少人不想据为己用?他沉瑟来杀我苏提灯,需要理由么?有人向他买我的命,或者,他自己想杀我,都有可能啊。我也指不定某年某月某件事,就间接得罪了修罗门。毕竟我鬼市的大门是常开的,有些人只跟我说他们的需求,他们能付得起的报酬,我从不过问买主的名姓家事,指不定哪一件事,就跟修罗门敌对起来了。薛掌柜,这世界上,一个人想要另外一个人的命,太容易了。一个坏人想要另外一个不怎么是好人的命,也不需要理由。尤其是沉瑟这样的丧心病狂之人,他名震江湖是杀了你们正渊盟都无法赶尽杀绝的三个坏人,可他之前也不是没杀过天下第一等善心的大好人。」

苏提灯默默在心里为沉瑟点了根香——多谢你当年干的那些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不然我还真没办法圆了当初的谎。

「那么,他为甚么又放你回来了呢?」

「因为小生开给了他更高的报酬。」

「噢~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先这么多年过去了,沉公子还操旧业啊。竟然也是可以花钱摆平的事情?」

「这世上,薛掌柜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呐。」

苏提灯继续默默在心里给沉瑟点了根香——我知道你人品的,当初所有的事不是迫不得已就是情非得已,沉瑟,原谅我这么损你啊,你不是坏人……

「那么,战时莲是不是你拿的呢?」

苏提灯仰头,一张温善的脸上布满了不解,「我为甚么要拿战时莲?」

「那你的意思,人是弧青杀掉的,战时莲也是她拿走的?」

「这个……小生不好妄自揣测。七寸情是柳姑娘亲眼瞧到被彩虹吸饱入腹的,之前也可以印证人是弧青杀的不假,可至于战时莲的事,没有任何线索和头绪,小生只能说,可能性比较大,但不一定是她。」

「那你觉得可能是谁?」薛黎陷笑了。

柳妙妙期间一直在盯着薛黎陷的举动,总觉得大哥有些怪,可又说不上哪里怪,但这个笑容也让她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