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默生提到,有一个人出于某种宗教的狂热,卸掉了所有虚伪的面具,省去了所有的恭维和客套,对他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坦诚相待。一开始,他遭遇到了抵制,被大家讥讽为疯子。可是他仍然坚持这种做法。但久而久之,他引导着自己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与他建立起了一种真正的关系。
谁也不想与他说假话,或者用肤浅的闲聊将他搪塞过去。他的诚挚迫使每一个人都作出了类似的坦白直率的举动。
也许有人会说在一个虚情的时代里,想要与人维持一种真诚的关系无异于精神错乱。的确,我们很少挺直腰杆、昂首阔步,我们所遇见的每一个人几乎都需要某种礼节,需要迎合。但在朋友面前,我们则无须如此,他们不要求我们许下任何条件。
对于友谊,一些深谙此道的人说,在两个以上的人中间,友谊无法臻于完美的境地。也就是说不要把不同的水过分地搅和在一起。如果一个人分别与两个人单独地交谈,他一定会感到受益匪浅和十分愉悦。但是,假如让他和两个人聚到一处,他便会觉得话不投机。两个人可以交谈,一个人可以倾听,然而三个人就无法进行推心置腹的交谈了。只有当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才能建立一种更单纯的关系。
当我们珍重友谊,而朋友却并不一定步调一致时,我们常常会感到烦恼。爱默生说:“我为什么要因为对方缺乏度量而懊悔,从而自寻烦恼呢?
太阳从来不会懊恼自己的光线普照四方,白白落入某些不知感恩的空间而只有一小部分落到了能够反光的星球上。用你的慷慨大度来教育那些粗鲁、冷漠的同伴吧。如果他难与你相匹配,那么他很快就会走开的。”
人们往往认为,得不到回报的友谊是一种耻辱。然而,伟大的人懂得:
真正的友谊是无法被回报的。
谨慎是一个人内心生活最外在的表现
俗话说恭为德首,慎乃行基。一次深思熟虑,胜过百次草率行动。一个处事谨慎的人,必然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必然在大是大非面前不糊涂的人。爱默生说:“谨慎是一个人内心生活最外在的表现,它将思想视为公正的上帝,按照事物的规律来推动事物,它乐于根据身体的条件来谋求身体的健康,根据智力的法则来谋求心灵的健康。”
有一句拉丁谚语:在战场上,首先被击败的是眼睛。假如一个人能够沉着镇定,那么,一场战争对于生命的危险就不一定会比一场击剑或者一场足球赛更为危险。所以,对于那些令人不快和棘手的事情,谨慎并非是寻找借口或者逃避,而是一种勇气。谁希望成为生活中的强者,谁就必须要抖擞精神,勇往直前,冷静地做出正确的选择。
爱默生指出,假如一个人只是感官上的谨慎,就是一种卑劣的谨慎,徒有其表而已。然而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斥着种种卑劣的谨慎。他们崇尚绝不捐助他人,绝不无偿施予,绝不借贷于人的法则。这种卑劣的谨慎,犹如一种皮肤不断增厚的疾病,到最后,所有原本充满活力的生命器官都会被毁坏掉。如果只是将智慧与美德作为追名逐利的手段,或许他也可能会发挥出相当的作用,成为社会上有用的一分子,就像一架机器上某个齿轮一样,但他却不会是一个有教养、有品格力量的人。
卑劣的谨慎拒绝宽容,斤斤计较。而宽容是一种伟大的品格与力量。
假如我们遇到了狂热的宗派主义分子,抑或是一个持不同政见的人,切不可只是一味地划清彼此的界限,而是要在仅存的一些共同点的基础之上努力地达成某种共识,求同存异在此时是极其重要的。分歧终会化解,界限终会消除。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应该带着敌意和怨恨。或许我们与他人的观点格格不入,甚至是针锋相对,然而,我们不应该只盯着差异之处,而要正确地把握自己的思想,尽量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来思考问题。由此一来,差异便会走向共通与融合,便会增进彼此间的理解,最终达成共识。
卑劣的谨慎,将感官视为最终目的,所以它只是醉鬼和懦夫们的偶像。
那些仅仅追求感官上的刺激,不顾及社会的法则,随意放纵自己的人,会令人们感到悲哀。假如一位天才人物,一个激情四射、才华横溢的人,置社会的准则于不顾,为所欲为,那么他很快就会为众人所不齿,被排挤在社会的边缘。而他自己也将变得牢骚满腹、愤世嫉俗。
一个真正谨慎的人,承认一个内在的真正的世界,因此便限制了这种感官至上的论调。因此,真诚、坦率、勇敢、谦逊以及所有的美德,都与谨慎为伴,或者说,都是一种确保现世安乐的艺术。亚当·斯密说:“在得到幸福生活的基本保障——健康、财富、地位和荣誉的过程中,谨慎这种品德十分必要。谨慎出现在一个勇敢的将军、一个英明的政治家等人的身上时显得更为崇高,在他们身上,谨慎都同英勇、善良、正义这些更为崇高的美德结合在一起,并用它的克制恰如其分地维系着这一切。谨慎的人格与其他美德的结合构成了最高贵的品质,不谨慎的人格和其他坏品质结合起来则形成了最卑劣的品质。”
人生在世,有招来灾祸的言语,有招来耻辱的行为,要建功立业,当然要格外谨慎。低调做人,虚心做事,慎而思之,勤而行之。远虑在先,就能近处无危。处顺境飘飘然,扬扬得意,遭挫折就怨天尤人,牢骚满腹,必定难成大气。谨慎是每一个人都必须要具备的品质,只要我们信奉这一信条,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它便会成为我们所有人的座右铭。
真正的艺术应当使人感到通俗易懂
艺术是什么,如何看待艺术,已经是文明进程中以及当今热爱艺术、探讨研究艺术的人共同关心的问题。
爱默生说:“艺术的目的,并不在于模仿,而在于创造。画家不是仅仅描画出他所看到和所知道的,而是在现实的基础上加以提炼,删去大自然的枝节与平凡,将自然的精神与壮丽呈现给我们。最优秀的画作只不过是由几个神奇的点、几条神奇的线与几种神奇的色彩所构成的草图。绘画之于眼睛,有如舞蹈之于四肢。当躯体能自控、轻快和优美的时候,舞蹈大师的舞步便会被忘却;当画笔能表现出色彩的绚丽和形体的精准时,我们便会看到画笔的丰富多彩以及艺术家在从可能的形体中进行随意选择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冷漠。
在对艺术的探索中,爱默生也得出了一个结论:所有的艺术创作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即能够被普遍理解、可以让人回归到最单纯的心境。在希腊人的雕刻中,在罗马人的砖石建筑中,在托斯卡纳和威尼斯的大师们的绘画中,最吸引人的魅力就在于它们所说的是一种普通的语言,一种道德性的直白。
爱默生年轻的时候听说意大利绘画是一种奇观,当时他想这些大作看上去一定是非常陌生的,不易被理解的;一定是把色彩与形式惊人地混合在一起,金镶玉嵌、艳丽绝伦的。但当爱默生到了罗马,亲眼目睹了那些画作的时候,他发现这些画作的作者将浮华、怪异和炫耀都抛弃给了初学者,他们的画作直奔朴素与真实,是人们在众多的形式中所遇到过的古老而永恒的真实。
爱默生在那不勒斯的教堂里也有同样的体会。在那里,他发现所有画作除了地点以外,一切都没有改变。于是他自言自语道:“你这个傻小子,难道你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发现和自己的家里全然一样的东西吗?”
但当爱默生来到拉斐尔的画作前时,他又有了同样的感受。拉斐尔的《基督显圣容》呈现出了一种宁静、仁慈的美,直接照射进了观者的心扉。耶稣那恬静而庄严的面容,令人叹为观止。然而,这对那些心存绚丽浮华之期待的人们,则无异于冷水浇头!
因此,爱默生明白了真正的艺术应当使人感到通俗易懂,而不应该令人觉得眼花缭乱。艺术应当使人获得愉悦的感受,并且从各个方面破除一切形式的壁垒,还要在观赏者的心中唤起作品在艺术家心里的那种普遍联系与力量的相同感受。而艺术的最高境界,便是要造就出新的艺术家。
爱默生也指出,真正的艺术除了要真实地反映生活还要与世界的最强音齐头并进。如果艺术与良知毫无关联,如果艺术不能够使贫穷和愚昧的人感到崇高之声的鼓舞,那就说明这一艺术尚未达到成熟的境界。
同时,没有人能够完全脱离他的时代与国家,没有人能够创造出一种与他那个时代的教育、宗教、政治、习俗、艺术毫不沾边的形式,没有人能够在其作品中抹去时代的印记。只要艺术创作者感悟到时代精神,并且在其作品中得到表达,那么这样的作品就一定是一幅巨作。正是这种时代的风尚赋予了埃及的象形文字以一种独特的价值,赋予了印度、中国和墨西哥的雕像以一种独特的价值,不论它们是多么的粗糙,它们都表现出了那一时期人类的灵魂所达至的高度。
艺术绝不是一种肤浅的才能,它必须是从人的内心深处激发而出的,否则艺术就会遭到贬斥。在大自然中,一切都是美的。它们之所以美,因为它们是活的、运动的、有生殖能力的。假如我们希望能够寻找到某位天才去重复古老艺术中的奇迹,那将会是一种徒劳。我们应该在那田间、在那路旁,发现到鲜活的美与神圣。
在世界的诸多符号中,圆是一种最为重要的符号,有些人穷尽一生都在研究圆,都在解读这一重要图形的丰富含义。
爱默生说,我们一生也都在学习这样一条真理:围绕每一个圆都可以再画一个新的圆;自然界没有终结,每一个终点都是一个新的开端。每一件终极事实,都只不过是一个新系列的最初事实。每一个一般规律,都只不过是某一个更为一般的规律中的特殊事实。对于我们来说,世界和人生没有界限、没有围墙。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自我发展的圆,最初这个圆可能很小,甚至我们用肉眼都看不到,然后这个小小的圆开始向四面八方扩展,于是我们的人生就涌现出了一个又一个、新的、越来越大的圆,且永无止境。
人生之圆的扩展过程是无穷无尽的,圆内有圆,圆外有圆,要进展到何种程度,就取决于一个人的灵魂的力量。假如一个人的灵魂敏捷有力,心灵拒绝被禁锢,他的人生之圆就会从四面八方冲破那个界限,扩展为另一个圆。
爱默生指出,任何一种科学都有可能在某一天被驳倒;任何一种声名,哪怕是所谓的不朽的声名,也都有可能在某一天遭到修正和批判。人类的宗教、道德和风俗,都将受到一种新的概括的支配。一个有勇气的人,敢于扩展新圆的人,当他被驳倒、被击败的时候,都能够重新站起身来。这样一来,他的法则、他的社会关系、他的世界,随时都可以被取代、被更新;这样一来,他才能够与时俱进,而不是故步自封。
我们的生活中圆的哲学无处不在,我们可以将自然界想象为一组同心圆,所以,我们现在所站立的这个表面,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变化的。这种永恒前进的圆的法则,也包罗了我们称之为德行的一切,每一种德行都会被更好的德行所取代。
宇宙的运动没有停息的时候,世间万物随时都在更新、萌发与生长。
所谓“永久”,只不过是一个表示程度的字眼,而不是真正的永久,或一成不变。可能在一个果农的眼里,一个土壤肥沃、每年都会取得大丰收的果园,似乎便是一笔固定的产业,如同一座金矿或者一条河流那样,永久不变。但是,在一个大农场主看来,它并不比庄稼的收成情形稳定多少。
对一位妇道人家来说,一笔富有的产业似乎是一个永久的事实;然而,在一位商人看来,这笔财富的创造与失去都是轻而易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