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武抽足了大烟,酒足饭饱之后,精神头大增,喝着上等的红茶,抽着陈财主的好烟,把自己吹得昏天黑地,喙长三尺,手重五斤。陈开启慢慢地将他引入正题,陈开启笑笑说:“贤侄,以后有啥困难,只管对二姨父说,用钱用物只要吱一声,多少都行。”这一句正中王武的心意,他虽然多喝了几杯心里还是明白,他想时候到了,我也该开口了,王武笑哈哈地说:“还是二姨父替我想得周到。本来不想说了,二姨父提出来了,我就借两个,去年我给那两个老的做了两副棺材,用了大杨树屯黄观书几棵杨树,花了一百块大洋,一年多了人家也没有催着要。可我心里过不去,那就从二姨父这里挪动几天,给人还上。李老傻还欠我二百多块,哎呀!人这一死,我向谁要账去?人死账烂。这又是我亲外甥,我当舅的能说啥呢。”陈开启小声对屋里人说:“天气太热,你们都出去凉爽去,别管我们的事了。”丫头和扛活的都出去了。陈开启看了看左右无人,小声说你二姨这两天不太舒服,也没有过来看你,你也别挑她。钱是小事,不信,我把炕头上这个小木枕头给你摇摇。”说着他就把那个不大的小木头枕头,费力地推给王武,王武还真把枕头摇了两下放下说都是硬当货。我就缺的这个。”陈开启笑笑说你要喜欢全拿走。你那外甥女儿夏莲也不能长期守寡,也得找个家呀。”王武说夏莲的事我说了就算,这叫娘亲舅大。如果你要喜欢,娶过来做小算了,也别讲什么辈分啦。你明天就去看看,看上了抢回来。这叫:寡妇改嫁,种地换茬。偷偷摸摸,晚上抢下。塞进被窝,连插带压。浑身畅快,遍体酥麻。天亮一瞧,我的妈呀,又麻又傻……”王武说得眉飞眼笑,津津乐道。陈开启听了感觉春色撩人,喜悦得手舞足蹈,髙兴地说说得好!说得好!”王武说先借我两百,过几天就还你。”陈开启笑着说:“后天,我送到你府上,你在家等着,我再给你送点烟土,一言为定。”太阳偏西的时候,王武回到了龙山屯。
三天后的下午,陈开启骑着一头深灰色的骡子来到了王武家,后边跟着那个扛活的老陈头,背着褡裢。王武热情地出门迎接,把陈财主让到屋里,王武的老婆端茶倒水,递烟点火忙乱了一阵,说了声:“陈财主,大驾光临必有要事,你们慢慢唠着,我去给你们杀只小公鸡去。”陈开启笑笑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王武双眼盯着陈开启说怎么样,你看过了吧?”陈开启神秘地说昨天我装成一个卖针线的,走家串户地进了老傻家,夏莲正在院子里喂鸡,看见我转身就要进屋,我说:‘小姑娘买针头线脑吗?我是卖小杂货的,你还是看看吧。’说着我就在院子里一个小桌子上把我的布包打开,她挑了半天才买了一根针。这个女人可谓精明过人,聪明非凡。那长相嘛,也可称得上国色天香,面容身段粉妆玉琢的一般,怕我没这份福气,养她不住。”王武笑嘻嘻地说看上了就好办,我是她舅,这事就成了,按质论价,其他之事全包在我身上,出了事我兜着。但是,有一个条件,千万不要惊动四邻,大杨树屯的人们抱团,谁家有点什么事一起上,猎狗一般。有几个不好惹的东西,郭大愣是愣头青,好打抱不平,听说与八路都有关系;李坤是一个狗头军师,什么好事都给你捣坏了;黄观书是个坏家伙,专门损人利己,那是臭虫,有缝就钻……”陈开启说:“开价!”王武说:“我绝不干伤天害理之事,上有苍天,我也绝不是卖人。我只是给孩子找个出路,寻一个好人家,做一件好事,稍微要点彩礼,那也是给她的爹妈着想,两个老人留点糊口之钱,养老之费。我是从中分文不取。”陈开启说:“这我都明白,过了门,我会把两位老人照顾得好好的,请你放心。你就快说个价码。”王武把手抱巴了几下,伸进桌边老陈头的袖筒里说得这个数。”老陈头又把手伸进了陈开启的袖筒里,两人又摸索了一阵,老陈头又把手伸进了王武的袖筒里,这样反复数次。只听王武说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定于明晚二更天,先到这里交了银子,再去抬人。”陈开启眉飞色舞地说舅舅,还有什么吩咐?”老陈头笑了两辈人大颠倒,王武这小子前天还叫陈东家为二姨父,今天又成了大辈子——狗舅舅,什么玩艺!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娶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没有了人伦,真是可悲。”陈开启说老陈头,你真是老糊涂了,你懂个屁!再胡说你就别在我家扛长工啦,快给我滚蛋,一边站着去,这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王武说:“人老了尽放驴屁。哪一大户人家没有个三妻四妾?你是个穷光蛋犯红眼病了。”老陈头气呼呼地骂道你王武是个什么东西?大烟鬼,也敢骂我,小心把球儿给你拧下来。”玉武也担心这笔买卖黄了,笑了笑说我不理你这个老东西。开启呀,夏莲这孩子脾气大,你得慢慢地顺着她来,你五十多岁的人啦,还不懂这个。蒙头把她抬回去,过一夜,生米做成熟饭,女人嘛,哄着点也就过来了,媳妇也有了,儿子也有了,多美呀!小心别弄出人命来!”陈开启说:“舅舅说得在理,我都记住了。”
自从老傻死后,每天晚上来陪伴夏莲说话的人很多,常陪着住的有媛媛和郭大愣媳妇。十几天过去,兴城县经常有人来催尚保长,要他赶紧把郭贵逮住送到县城去。尚保长和尚玉贵一合计,只有花些钱免灾,上下使钱,拖延时间。
这一日晚上,陈开启把钱送给了王武,回转头来他就派了六个壮汉、两个丫头来大杨树屯抬人。后半夜人们都悄悄地睡了,来人把轿放在大门口,把老傻家半掩着的大门推开,四个壮汉潜人院中,伏在窗下向屋里看,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女子在纳鞋底,头低着,确认无误,于是把屋门闩用刀拨开,冲入屋内,一口把灯吹灭,那女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块大毛巾就塞人口中,头上又被一个大头套一罩,全身用大被子一裹,飞快地抬出门去放入轿中,那女子双脚乱蹬,来人只好捆了起来,把轿抬起,飞奔而去,前后不到一刻钟。
且说陈开启把要娶小老婆之事与大老婆一说,那个胖女人一听就火冒三丈地骂道:“呸!这么大的年岁也不知羞耻,这么个小女子可以做你的闺女。没有本事的男人,我这么好的土地,又肥又松软,你就种不出个庄稼来。好歹又买个戏子来,啊!多少好东西让你们吃了,整天准备配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整出个孩子来。现在老个球子了,再娶十个也是白搭,你别祸害人家良家姑娘了,做点好事吧。”陈开启骂道:“滚一边去吧,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也在这瞎胡闹,养你这么个肥鸭子,多少年来不下一个蛋,光占着窝,早就该杀了。你快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把老太婆气得心如刀绞,恨不得一头把陈开启撞死,一气之下,喊来了长工老陈头,用驴驮个大包裹,回娘家去了。
陈开启亲自张罗亲事,把洞房布置得富丽堂皇:满炕铺的彩虹毡,上面复盖大绒毯。珠帘绣花银纱帐,金钩分开帐两边。龙飞凤舞鸾鸯被,一字摆在帐中间。大红的喜字墙上贴,彩霞秀女画娇艳。金瓶大镜桌上摆,四根红蜡金光闪。满院春色红灯照,光摇朱户放异彩。铺陈华丽花袭人,只等小轿玉人来。洞房花烛戏鸳鸯,今宵丽人拥入怀。把个陈开启忙碌得气喘吁吁,请来了不少亲朋好友,远亲近邻,在院中摆开五张方桌,请来四位厨师做好了饭菜;院中灯火通明,只等新人一到,鞭炮齐鸣;拜过天地,送人洞房;祝酒开席,痛饮一场。陈开启想到那天见到夏莲的样子,凤凰生彩艳,玉镜展光明,面如桃花瓣,眉如翠羽飞,一双大眼送秋波,蹁艇袭娜妖媚姿。想到这里,他是口角流涎,心头鹿撞,骨软筋麻。
突然,门外有人大喊:“花轿已到,快放鞭炮。”院内是鞭炮齐鸣,人声鼎沸。陈开启迎出门外,其中有一壮汉小声地对陈开启说:“东家,这小妞可不好对付:现在是掩口捆腿,还在轿中折腾我看一切从简,抬入洞房你自已对付去吧。老少爷们只管在外边喝酒玩乐。”陈开启心想也对,就高声对众人说:“新人有话,深更半夜,不愿出头露面,一切从简。现在开席,请诸公痛饮,一醉方休。”示意把小轿抬入洞房。
几个壮汉把新娘从轿子中抬出,送入洞房,两个丫头跟人。陈开启也馋猫一样紧跟其后,他示意壮汉退出,让两位丫头把新娘腿上的麻绳解开,把新娘搀扶到炕边坐下。陈开启小心翼翼地说:“既来我家,就不要害怕,相安勿躁,以后会慢慢好起来,我会好生待你。”说着他就亲手掀去头罩,又把口中的毛巾拉出。这一取非同小可,抬来的竟是一个面容黑楂楂,皮松肉耷拉,眼小如黄豆,嘴大鼻又塌的女人。陈开启这么一瞧嗳!我的天哪!怎么抬来个妈。”他一个跟头栽在地。那个新娘开口骂开啦姓陈的!我操你妈!你把我抢来干什么!老娘不是好惹的,赶紧把我送回去。”说着操起身边一根棍子,没头没脑就把陈开启一顿好打,赶出门去。这外边吃席的人们一瞧新郎官被赶了出来,笑得是前仰后合,一个一个举起酒杯向新郎官敬酒。陈开启大声骂道几个抬轿子的过来!妈的!给我抬来个老太婆!那个老太婆还凶得很,打了我一顿。快快给我送回去,你们瞎了眼了,不看准抬什么人?”说着把那个领头的捶了两拳。说快快送回,越快越好。老陈头想进去看看是谁家的黄脸婆,进到洞房一瞧,几乎笑出了声嘿!是郭大愣的老婆子,好啊!你又坐了一次花轿。你是在这留下,还是回到你的狗窝?”郭大愣媳妇骂道:“老陈头子,要不看在郭大愣的面上,我可就连你一起打了,你们唱了一出什么戏,黑天瞎火把我抬来入洞房。”老陈头说你别急,抬的不是你,是夏莲。是那些抬轿子的王八蛋,干事粗心,才弄出这起丑事来。你担待点啊,把你送回去算啦。时间一长,人家认为你在这里吃了交杯酒,入了洞房,那就糟了。听我话,赶紧走吧。”老陈头安排好轿子,说声送到郭大愣家门口,转身就跑,跑慢了腿就断了,郭大愣的枪法非常准,小心点。”后半夜两点,郭大愣老婆哭泣着回到了家。
郭大愣气得半晚上没有睡觉,一早起来,就叫锦毛耗子把老李坤、黄观书、尚润、尚三、胡万强、胡万胜请来,把事情一一地向这几位老朋友说了。胡万强说这还了得,反天了。锦毛耗子,去!把我家三个长工也叫来,把家伙带上!”一会儿,长工花天顺(花肋疤)、郭桂柱(大长脖子)、刘生玉(二驴掌)都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