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玉女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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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杏树林猴戏鸡戏松本 白沙滩郭秀才胜甜丰(1)

话说甜大玛玛一病不起,王先生那晚上用针灸使甜大玛玛恢复了知觉。第二天,甜丰耐一和太太带上女儿去兴城县医院看病,结果也没有查出更大的病来。医生说可能是受到某种惊吓,慢慢就好了,开些安神镇静之药,回家调养。”甜大玛玛从兴城看病回来,每天还是神魂颠倒,精神恍惚,不思饮食,吃药打针效果不佳。甜丰耐一校长也没了主意,就把龙山子屯有名气的刘大脚——女神仙请来。

这个刘大脚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把自己打扮得是:穿红挂绿把粉擦,惋惜香粉白糟蹋。头发梳成喜鹊尾,斜插两根大银钗。满面皱纹远看好,眉毛纤细如墨画。迎风流泪鸡臀眼,口大唇薄齿参差。上穿紫红短绸衫,浅绿锦裤绣荷花。见人总带七分笑,绣带蹁跹显秀雅。成精狐狸尾难变,迷惑东家串西家。她十五六岁时在北京天桥r跟她老子混了几年,她老子刘三原在天津拉洋车,后来在北京找了个卖唱的妓女,就在老北京天桥摆地摊算卦、相面、跳大神为生,人称——鬼友。父亲一次车祸身亡,母亲带着她流落在龙山屯。刘大脚二十二岁时,嫁给了龙山屯吕祥为妻,生育一男一女。她本人好逸恶劳’跟着父辈学了些骗人的把戏,说说“易经”、看看面相、手相,算一算富贵、财运,碰见谁家有个天灾人祸,她也会招神弄鬼,跳上半晚上大神,时间一长,名声在外。她把这一带各家各户情况摸索得清清楚楚。近日出了什么事,她像间谍一般了解得明明白白。她自己画了一张地形图,那上边记录着这一带的山山水水、山林沟壑。大庙小庙,供的什么佛像一目了然。她还有一个相好的帮君(协助跳大神者)叫刘六,每天到处跑情报,所以她看的相非常准,俗称“大神”。这一天,甜丰耐一校长也把刘神婆请来跳了半晚上“大神”。那一天晚上,甜校长家屋里屋外都挤满了人,说三道四,什么人都有。这个说:“一个一校之长还搞迷信,怎么教育学生?”那个说:“日本人也信中国这一套,这是中国人看家的老把戏,什么蛇仙、狐仙、黄仙、孤魂、野鬼,一起都蹦了出来借此招摇撞骗,迷惑人心。无非是张三裤口窄,李四帽檐长,趁火打劫,捞点钱财。”“明天一早你嘴就歪了,让你胡说,神仙扇你的嘴巴子,大神一到,这院子里到处都有神灵,一会儿你就得头痛,这儿也乱说!没有一点家教。”一个老太太骂道。有的说老太太说得对,什么东西都有灵气,苍茫大地,天高地厚,削壁奇峰,久受上天之恩,日精月华,修炼成大道。鬼神是有的,凡人何曾得知?只有通过这些神婆与各路神仙交往,才能与凡人对话。”天已大黑,刘大脚与帮君吃得酒足饭饱,在正房内八仙桌上摆满香案、供果、点心酒类,点上红蜡烛两根,把所有镜子都用帘子遮起。刘大仙头扎镇妖黑绸带,身披桃红大斗篷,与帮君看望一遍甜大玛玛,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甜丰耐一校长虔诚地点上三炷香,把太师椅搬在八仙桌前边,请刘大神人座,甜丰耐一向大神拜了三拜,点了几张黄表纸,刘大神人座后,慢慢地轻闭双目,逐渐人定。嘴角微微地动,彝腔轻轻地哼,一会儿,双臂上举,打了个哈欠,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接着就有作呕之状,似有手足无措、手舞足蹈之态,身上开始颤抖。人们伸长了脖子,睁大眼睛,神秘而好奇地紧盯着大神的一举一动,一点声音也没有o这时帮君急忙递过大鼓,左脚踏在太师椅子后边的横档上,保护着神仙入体后,耍着各种动作以防摔了神仙。一会儿工夫,看那刘大神神态异常,好像是什么精灵入了人体,刘神婆的身体成了躯壳。大神开始逐渐摇晃起来,重心不稳,似醉酒状。左手执鼓,右手执鞭,轻敲慢鼓地开始了。那鼓音吟风弄月,时髙时低,时紧时慢,把人弓I人一种美妙的境地。突然,鼓声大作,如狂风暴雨,闪电雷鸣,恍如隔世一般。一会儿又是和风细雨,如小桥流水,如清风明月温情脉脉。只听刘大神唱道:“东树林呀北树林,咱们都是一家人。千里迢迢离仙境,特来人间来引魂。”帮君应道既然神仙到我家,总得洞府名留下,小女得的什么病,好把心愿都许下。”只见刘大神全身扭动,如蛇似龙一般,粗腰颤动,抖臀踢脚,眼见大神扑朔迷离要作法,眼睁睁雷鸣电闪要腾空,好一似孙悟空下界捉妖精,又好似天兵天将在屋中。神婆轻吹一口气,屋内全都熄了灯。黑洞洞只听见,鼓声咚咚震天响,刀剑相击嘛啪声,鬼哭神嚎惊天地,只听神婆一声喊:“杀!”嘴里立马喷火星,吓得人们往后躲,一会儿变得又安静。神婆一边跳来一边唱,小曲妙语巧风生,帮君对答语微妙,实情都在隐约中。神婆拉出天津大鼓太平调:“家住河边松林间,串洞山岩是我院。家有姐妹整八个,修炼成仙一百年。喝的山泉甘露水,吃的百鸡心和肝。”帮君应道你是林中黄大仙,小女与你有何干?不意之中撞着你,叫她每日犯狂癫。”刘大神唱道我住东来他住西,两家同住松林里。你家种田我修炼,赤膊上阵把人欺。勒死姐妹整三个,吃肉炒肝还卖皮,与他交往我心痛,碰上小女来解气。”帮君道:“大仙说话我明白,有一坏人在作怪,杀了你家亲姐妹,这个坏人理不该,我们替你出口气,找着此人定活埋。”刘大神唱参拜佛主要作法,小女魂灵领回家。明后两天就复原,我佛慈爱不要怕。丛林深处是我家,供品只用鸡和鸭。猪头一个羊一只,定让我徒来收下。”帮君说大神啊!小徒猪羊不要啦,写道符纸给小丫。治病是件大事情,感谢大神费牵挂。”刘大神唱道愿不许下符不写,大神打马回山啦。”帮君对甜丰耐一说:“麻烦!你不许愿她走啦。符就没了。”甜丰耐一说都答应!”刘大神又打了一通鼓,铺开黄纸,东涂西抹地写了几个狗爬字,命把符烧化,让甜大玛玛把烧化的纸灰用清水冲服下,又重演了一遍神仙来的过程,大神走了。

刘大神累得躺在炕上休息。看热闹的人一哄散了。一个小孩嚷道:“不好看!不如看耍猴的,黑咕隆终啥也没看着。”小孩的妈妈一个巴掌拍在孩子的头顶上。一个小伙子说打孩子干什么?说的对着呐,胡扯淡,骗点钱呗。瞧吧,过两天,猴戏鸡要遭殃,少说也得挨顿揍。那大神说得明明白白,事情就发生在猴戏鸡树林子里头,猴戏鸡是天不怕地不怕,专打黄鼠狼,最近听说又打了好几只。”又一个老头凑过来说那黄大仙就是黄鼠狼,这种动物能从屁股眼里放出一种特殊的屁来,能迷惑人哪。”小伙子说:“都知道!连甜校长也知道,心知肚明,那小姑娘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过不了多少时间就好To人家那是日本千金哪,舍得花钱。”

跳大神的事传得飞快,大杨树屯人说得沸沸扬扬,刘志成和他妈妈来到李坤家,准备会同李媛媛一块到龙山屯去看望甜大玛玛。李媛媛本来不打算去,刘志成说媛媛你陪我去看看呗,不管怎么说也是在大杨树屯出的事儿,去猴戏鸡树林子也是你带去的,说说解释解释,说不定就好了。”媛媛妈说就你媛媛胆大,什么也不怕,带着人家瞎玩,玩出病来了。看看也对,随便带些东西也就行了。去吧!走一趟,早点回来。”

去甜丰耐一校长家,刘志成是轻车熟路。正赶上甜丰耐一校长与太太都在家,刘志成说甜丰校长,听说甜大玛玛病了特来问候。这是我妈妈,这一位是我的表妹李媛媛。”甜丰耐一校长与他的太太非常热情地说快快请坐,多多感谢让你们破费了,还带来这么多东西。”甜太太赶紧泡茶、倒水,忙活了一阵。

甜大玛玛在东屋听到志成来了,十分病去了七分,激动得情不自禁,从她的卧室中慌乱地披着孔雀绿真丝大圆领露着乳沟的睡衣,趿拉着鞋子,人没进屋,那咯咯的笑声早巳穿墙而过。甜大玛玛跑进屋来,看见志成,也不与志成妈和媛媛打招呼,拉着志成的手笑逐颜开,心旷神怡地说你怎么不早点来看我?这几天都憋闷死了,我每天都心惊肉跳,心中十分烦躁,总算把你给盼来了。”甜丰耐一校长说:“玛玛,这是志成的妈妈和表妹还没有打个招呼,快过来说句话。”甜大玛玛笑容可掬地给志成妈鞠了一躬说:“伯母好。媛媛妹妹好。你们来看我,深表谢意。你们喝茶。”志成妈说瞧!校长家的女孩多有礼貌,我们农家的孩子就不懂这些。”媛媛笑笑说:“甜大玛玛,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病啦?装疯卖傻的。”甜大玛玛也笑哈哈地说媛媛妹,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病了呢!看见你们我就安静多了。是不是猴戏鸡的树林子里阴气太重?我最怕的是猴戏鸡长得那怪头怪脑的模样,看起来怪吓人的,还有他养的那两条大黄狗。”刘志成说:“猴戏鸡长的是有些美中不足,看惯了也没有什么不好,也就是肮脏、邋遢、衣服破烂一些,说破了他也就是一个‘穷’字。待人挺好,你也用不着害怕他。那两条大黄狗对你不熟,一旦熟了它还和你玩呢。”甜大玛玛冷笑着说:“猴戏鸡说他什么都吃,死猫烂狗、毒蛇、老鼠还有黄鼠狼也烧着吃。哎哟!我想起来就恶心。对啦,跳大神的神婆说啦,什么黄大仙的姐妹他给打死三个,你们说可笑不可笑。”志成妈说:“也可能有的,有人就犯黄鼠狼病,闹起来也挺吓人的。”甜丰耐一校长说不会!不会!当黄鼠狼碰上什么危险,就会从肛门里放出一些气来,有刺激彝腔和麻醉作用,有利于它的逃避,但对人没有什么作用。狐狸也有这种功能。”志成说猴戏鸡是一个逮黄鼠狼的能手,每年都能抓到二十多只。黄鼠狼偷鸡也是一绝,这几年鸡也损失得少了。”校长的太太说这个叫什么猴戏鸡的人,把我的女儿惊吓着啦,我真想会一会儿他,长得就那么可憎?”甜丰耐—校长说:“你呀,还真去不得,见着啦,又吓坏一个来,那不糟了^下周日,我约几个朋友去猴戏鸡树林子会一会儿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志成妈感慨地说你的女儿真好,长得又白又嫩,你看那脸蛋儿,像剥了皮的熟鸡蛋那样光滑细腻。那一双大眼睛与她妈的眼睛极像,又听话懂礼貌。”校长太太满意地笑笑说她也是很调皮的,爱说爱笑。她特喜欢中国男孩,可能是在中国呆的时间长了有点关系吧。你的儿子志成也很好,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校长回家来经常与我说起志成学习好,与同学的关系也好,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孩子。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他。”说得甜大玛玛小脸红扑扑的,志成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儿。甜丰耐一坐在八仙桌旁太师椅上,听着两位女人的对话。他呷了一口香茶,细细地品味着香茶的滋味,端详着这个文静的李媛媛,他感到十分的震惊,这片幽静海边,河流纵横,林木蔽天盖日,肥沃而美丽的土地,真孕肓出这样金相玉质,姣若春花,容貌绝佳的女儿来,这个女孩是那样的温柔典雅。面如桃花,俊眼含露,如花似玉,动如三春杏花水,静如俏丽画中人。乳白衫子浅蓝裤,柳眉弯弯唇自红。羞花闭月艳丽女,顾盼神飞欲断魂。心想:这般女子在刘志成身边,那可是金玉良缘的一对。这时甜大玛玛把志成带到她的房间去玩,校长太太高兴地对甜丰耐一校长说玛玛今天可变成两个人啦,病也没了,精神变得这么好,心里这个疙瘩总算解开了。”志成妈说:“这孩子可能碰上鬼神了,说破了就好了,我看没事了。”甜校长背靠太师椅半闭双眼,若有所思,像对客人也像对自己说哟唏!哟唏!…….”志成妈听不懂日本话。甜丰耐一和太太显得格外客气,亲手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全家作陪,把个甜丰耐一喝得烂泥一般。当志成他们从龙山屯回来时天已经很黑了。

这是夏至的一天,又是星期日的早晨,天气非常清朗,微风吹动,那潮湿的雾气在大地上慢慢地散去,大杨树屯沉浸在一片翠绿之中。那棵老杨树显得格外高大挺拔,它好像一位慈祥的母亲护卫着她的子孙。多少年来用它的繁枝密叶为大杨树屯的人们冬天避风挡雪,夏天遮阴乘凉,它好像记忆着几百年来大杨树屯所经过的风风雨雨,一代接一代勤劳的人们生活在这一片沃土之中,一年一年小孩长大了,十多年过去又结婚生子,成人逐渐地老了做了古人,立起了髙高的坟头。若干年过去后,坟堆小了,被一堆青草淹没了。地是千年换百主,花是一年一度开。杜鹃鸣得春归去,繁花伴蝶夏又来。

郭大愣这天起得很早,穿戴整齐,头戴大草帽,上身穿着粗布蓝色衬衫,下身穿黑色紧裆裤,足蹬胶底夜行鞋。他叫来了郭秀才说:“二弟,今天是夏至又是星期天,听说龙山屯国髙学校那几个文明鬼子要收拾猴戏鸡,虽然这几个鬼子并没有干什么坏事,只是教书,揍一顿猴戏鸡是绰绰有余。那天,你帮助锦毛耗子把甜大玛玛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吓得甜大玛玛魂都丢了,她又不敢对父母讲,这就老实了。哥带你走一趟,拿出军人的姿态来,妈的!也显一显咱们中国人的威风。”郭秀才说:“哥,你放心,我在外边闯荡这么多年,没怕过谁呀,瞧着吧,露一小手,也给咱们大杨树屯争口气。”说完他穿了一身军装,扎上皮带,立马显得仪表非凡,虽无十分的威武,也有八分的雄壮。腰间还插了一颗手榴弹。郭大愣说带它干什么?招惹是非。快放在家中,有用得着的时候再拿出来。”郭秀才把手榴弹从腰间取了下来。郭大愣说到中街找李坤去,到他家吃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