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秋天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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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秋天结束之前

他们说的不对,

这应该是离别的季节。

我停在逐渐隐去的金色里,

回想你眼中的潮起潮落。

冬天守在秋天的尽头,

辗转在落叶上的我,

不愿走,

不肯走。

“我会等他的。”我信誓旦旦地告诉了了。

“甘愿不甘愿,甘不甘愿都是心甘情愿。”了了的话总是难懂。

“你会支持我的,对吗?”我需要别人的肯定。

“只要你觉得值得。旁人能说什么呢?”了了还是那样淡然如水:“对了,放学后陪我去医院一趟。”

“你哪里不舒服?”

走进医院的大门,我纳闷地看着若无其事的陈了了。

“不是不舒服,是多了一样东西要割掉它。”了了在自己的肚子上一划。我顿时傻了眼:“是谁的?”

“无关紧要,做了就谁的都不是了。”

“那他知道吗?”

“为什么要他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在这之前,我从没听说过了了有亲密的男朋友,甚至连异性朋友也没见她有过,难怪只见过陈了了几次的KIKI就说过她是一个不一般的女生,眉间眼底深藏着巨大的张力,伸缩之间,有让人惊叹的强韧。

扶着了了走出医院的大门,天空苍白,一如她的脸色。她推开我的手朝我轻轻一笑:没关系的,只是割下一块肉,当作减肥二两。

我拦下一辆车,就在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了苏瞳曾经开过的那辆宝蓝色的轿车停在医院门口。

我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四目寻找,似乎闻到了他的气息就在这附近。

果然他和那个叫许美意的女人朝这边走来。他提着一个装中药的袋子,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还是那样醒目,许美意抬着优雅的下巴自然地挽着他的手。两人越来越近,我呆在原地,就像一只爬不动的小蚂蚁。想马上钻进车里躲起来,却无论如何迈不开步子。

也许想多看看你,隔着陌生的空气,疏远的距离。

希望你看见我,又害怕你看见我。

“嘀嘀——”司机摁着喇叭。

“甘愿,怎么呢?”了了问我。

一阵风吹来,道路两旁的梧桐哗哗地掉下了眼泪。

我钻进车里,握着了了冰冷的手浑身颤抖:“我看见他了,我好久没看见他了。”

送了了回到宿舍。我去超市给她买点营养品。在密集的人流中,每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我都会倏忽战栗,确认不是他,心才能平静下来。

提着一大包东西,走出超市的门口,天竟然下起了雨。没有带伞的我狼狈地冲出去打车。但是这个天气出租车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到的,太多的候车人在我身前身后攒动,我跑上跑下,都没能打到一个空车,裤子倒被雨水溅得湿了一大截。

“姑娘,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吗?”

是那个老女巫出现在我的身边,穿蓝色衫子,宽宽的脸,细长的眼。头发盘成髻。手里拿着一个瓷碗,瓷碗上画着怪异的花纹,像漩涡般一圈又一圈。

这一次,我不敢再小看她,我慌张地盯着她细长的眼睛:“婆婆,想,很想,我想知道我的感情运。”

她露出诡异的笑容,用枯瘦的手指敲着瓷碗。“当当——”

“哦,”我胡乱地将身上所有的零钱摸出来小心放在了她的瓷碗里。

“姑娘,你没有听我的话,靠近水了吧!”

“嗯。”我点点头:“那么我现在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的难还没结束。”

“你的意思,我还会和他在一起?”我想得到确切的答案。

老太的笑容收出了,长叹一声:“纠缠的孽缘啊!”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的身旁。

“小姐,上车吗?”

我恍惚地上了车,玻璃窗外,雨越下越大,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本没有阅读的习惯的我,最近却爱上了看安妮宝贝的书,只因她说“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那个老女巫也说我有逃不开的感情难,是祸是难,是巧合是宿命,我通通认了,只要能让我再和他在一起。

书是从了了那儿借的。

“你说苏瞳是不是注定是我的劫难?”我捧着书白痴般地问了了。

了了轻笑:“我拒绝回答你这种弱智问题。”

在家里叫老妈炖了鸡汤给了了送去。

“怎么突然喝鸡汤?”老妈疑神疑鬼。

“了了做了阑尾手术。”

我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演技,撒起谎来面部丝毫不惊。

“谢谢你的汤,甘愿。”了了倚在床上,脸色稍稍红润了一些,雾蒙蒙的眼睛里藏着许多旁人读不懂的东西。

我看着了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不告诉我,你愿意独享,我不会勉强你。但这并不影响我将自己的一切告诉你,我喜欢对你讲。”

深秋的窗外不断有树叶飘过,在黯淡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道伤感的弧线。

给了了讲完我心情的细枝末节,觉得轻松了许多。

了了说:“我觉得你和他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像两个反方向的弹簧绳,即使拉在一起,“嘣”一声也会弹回自己的天地。”

“真是这样吗?”我喃喃自语。

“对了,我得麻烦你一件事情。”了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说吧。”

“今晚我在电视台的节目没法做了,你帮我吧!”

我倒。

“其他事都行,可‘非常直击’是一个现场直播的节目,那么强的收视率,对主持人的应变要求太高了。我不行,会搞砸的。”

“你没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

“什么?你代替陈了了?”

“非常直击”的总导演用火一样的目光望着我:“这可不是你们小女生过家家的地方,说代替就代替,这个陈了了也不早通知我们,在这节骨眼上,到哪里去找合适的主持人?”

说完,他便烦躁地在厅里踱着步子打电话:“……小雪有节目?那嘉欣呢?休假,能联系到吗?”

“真他妈遇缘了!”

他将手机“啪”撂在桌上气鼓鼓地叉着腰。根本不再看我一眼。

我无比尴尬地站在原地,这一刻我真希望他们知道我爸爸是甘台长,不为别的,至少让我不这么窘迫。

另一个编导看出我的难堪:

“伍导,要不就让这丫头试试,我看她到台里见习过,应该——”

“不行!”伍导一挥手:“根本不了解她,绝不能因为一时的疏忽而坏了整台节目。”

“伍导。”这时迈比进来了:“这姑娘叫甘愿,到台里来见习过,各方面的素质都蛮好的,应变力也强,我想做一期节目应该没问题。”

“可是——”

“可是,你现在也找不到合适的主持人啊,节目马上要开始了,不如给新人一个机会,谁都是从新人开始的,不是吗?”

迈比拍着伍导的肩。伍导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迈比走过我的身边,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好好加油,你行的!”

我微笑着向他点头,这是我对他最真诚的一个微笑,真的感谢他在关键时刻及时出现化解了我的尴尬。

“非常直击”是一档策划十分新颖的现场直播栏目,由观众提供即时的新闻线索,栏目组人员赶到现场进行全方位的报道,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节目一开始,我们赶到一家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位林女士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原来这位女士是一白领,买完东西准备开车离开时,发现前车胎泄气了。于是她下车从后车厢中拿出千斤顶准备换车胎。这时一个穿著西装手拿公文包的男士走到她旁边对她说需要我帮忙吗?她欣然的接受了男士的帮助。男士换好新车胎后帮林女士将泄气的车胎及千斤顶放入后车厢盖上车盖,并将手上的尘土拍掉。当林女士谢谢男士的帮助要进入车内时,男士告诉她的车子就在购物中心的附近,希望林女士能让他搭个便车到自己停车的地方。林女士有点意外,就多了个心眼:“我很乐意载你去你停车的地方,但我忘了买一样东西。只需要几分钟,你在车内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林女士进入购物中心后找了保安人员,并将刚刚的事告诉他,保安人员与林女士一起走出来时,那男子仓皇离开。林女士和保安人员发现男子留下的一个公文包里面装的竟然是绳子、胶带及刀子。当保安人员检查林女士泄气的旧轮胎时,发现根本没有问题,只是被放气而已。那男人有什么意图很明显,而且事前已经小心计划过。林女士幸运地逃过一劫。

林女士激动地对着话筒:“我现在还在全身冒冷汗,我想通过非常直击这个栏目告诉女同胞们,遇见英俊潇洒又乐于助人的男人,一定要小心谨慎以免惨遭不幸。”

“是的,开车族女士务必要警惕搭讪的陌生男子,这个事件中的林女士公如果不是多了个心眼将会发生多可怕的伤害啊!感谢林女士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给我们敲了一次警钟。最前沿的社会动态,最真实的现场目击,请继续关注非常直击。”

我镇定地对着摄像机做现场报道。

“OK!”伍导一挥手:“还不错,马上赶到云霄中学,接到观众热线,房地产大亨易天翔的千金易艾可欲跳楼。”

我们一起赶往云霄中学,云霄中学是全市著名的贵族学校,环境一流,装修豪华,当然价格也不菲,是有钱人的学校。

此时的云霄在夜幕中像一座闪亮的童话城堡,校园里弥漫着特别的植物香味。我们循着人声赶往教学楼。

教学楼下围得水泄不通,警察摊开大大的充气垫做好最坏的准备。学生们沸沸扬扬地议论着。

“听说艾可的老爸不同意她和那男人一起。”

“我见过她那男人,好帅哦,谁见谁流口水。”

“你说她真的想跳吗?”

“我看不像,肯定是吓唬吓唬她老爸。”

“听说那男人把她给蹬了。”

……

出示了证件,我们被允许上了顶楼。

然后我看见了那个女生,眼睛像赵薇一样出奇的大,黑白分明。短短的芭比娃娃卷发,看上去十分可爱,但神情却是阴郁的。

她双脚跨着栏杆侧身而坐,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啤酒拉罐。她一会儿望望天,一会儿望望楼下的人群,一会儿又望望周围的警察,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可,你下来,你要做什么妈妈都答应你,妈妈会说服你爸爸的。”旁边一个穿着很考究的中年女人被别人扶着不停地抹着眼泪。

“他同意又怎样,他不同意又怎样?反正阿KEN已经走了,飞了,再不理我了。我找不到他了,我不想活了!”

艾可双手挥舞着,情绪很激动。

“啊——”一阵喧哗从楼下传来。

“太太,你先下去,不要在这里刺激她,我们来想办法。”警察带走了全身虚脱的易夫人。

摄像机清楚地记录了这一切。

“他爸爸易天翔呢?”

“在外地谈生意。”

“那她所说的阿KEN呢?”

“谁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具体背景,有些同学只是看到过样子而已。”

警察讨论着进一步的行动。

“从正面过去,显然不可能,我们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她都听不进去。”

“只有从下面一层的窗户里爬出来。”

“但是她坐的地方根本没有正对窗户,万一有个闪失——”

“伍导,我想去和易艾可谈谈。”

我突然很冲动地对伍导说。

“你?”伍导皱着眉头:“虽然这样可以让节目更有冲击性和新意,但是出了状况可就麻烦了!”

“你相信我,伍导,我和她同龄又有相同的经历,我想我可以的。”

“这——”

“我看可以试试。”旁边一位警察拍拍伍导的肩:“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微妙,小女生和小女生之间说不定能更好的沟通。”

“请注意请注意,现在电视台主持人上去跟易艾可谈,2号点和3号点随时做好解救准备。”警察对着对讲机指挥。

我深深深呼吸,伍导将微型话筒别在我身上,嘱咐我:“机灵点。”

我朝他点点头:“放心吧!”

“你好,艾可,我叫甘愿,是电视台非常直击节目的特约主持人。”

我向艾可走去。

“我看你也不像谈判专家。”艾可打量着我:“你不用来劝我了,我已经决定离开这个世界了,因为没有什么再值得我留恋,我找不着阿KEN了,他走了,消失了。”

“我不是来劝你的,只是想找你聊聊知心话。”我停在了原地:“刚才我听说了你的遭遇,我觉得和我好像。我原以为这个年龄的女生没有和我一样痴情一样傻的,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

“别编故事来骗我了。”易艾可不屑地咧着嘴唇轻笑。

我并不理会她,继续往下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一个男生,可是他离我而去了。没有他的日子每一天都没有颜色,无论做什么事想什么问题,思想的暗处总是浮现着他的影子,扎根在那里,拔也拔不走。那是旁人看不到的痛。”

“那你去找他呀!”艾可终于搭话了。

“上哪儿找呀,和你一样,除了他的姓名和模样以外,我对他根本就一无所知,因为我始终认为爱就是纯粹的爱,问多了就俗了。”

“全中!我最讨厌那些世俗的爱情,什么金钱啊,地位啊,学历啊,背景啊,通通他妈的滚蛋!”易艾可显得很激动:“那你怎么办呢?”

“等啊,我始终相信他会回到我身边,就像一个坚固的信仰。”

“坚固的信仰,可是万一再也等不到呢?”

“不会的,等我们长大,等我们变得漂亮,等我们的心更加温暖,我们所爱的人一定会感受到这种爱的力量,回到我们身边的。”

看到艾可的眼睛开始散发光彩,我抓住这个时机大声说:“可是如果连生命都没了,我们还能用什么来等待?即使有灵魂,也是飘在空中无法触摸的,你说对吗?”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强烈地震撼在夜风中,我惊异于自己怎么突然有这么逼近的力量,强大的气场。世界在那一刻静默下来。

艾可埋着头沉思了片刻,一收脚从栏杆上翻下来,抬起头已是笑若桃花地奔向我:“我喜欢你,刚才你说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想和你做朋友。”

周围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我的额头上也渗满了细密的汗珠。给艾可留了电话号码,临走的时候她亲了亲那张写下电话号码的小纸片:“我会找你的,我们一起等待。”

她的大眼睛清澈如水,没有杂质,光洁的皮肤像粉嫩的花瓣。我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优越的女生会爱上一个怎样的男子,那个阿KEN怎么忍心离开她呢?

“太棒了!甘愿,这期节目做得十分精彩,收视率高,观众好评如潮。”伍导“啧啧”点头:“好在迈比向我推荐你,否则我就错过了一个好苗子啊!”

“我看明天的报纸准会登出‘美丽女主播拯救富商千金’。”摄像师调着机子开着玩笑。

最高兴的还是我老妈。

“愿愿,你主持的太棒了,不仅反应机敏而且深情并茂,还救了那个小女生。”老妈看着一边看书的老爸朝我使使眼色:“你爸看得眼都不眨一下,心里不知道多高兴,还死撑着不表扬一句。”

“这才是该做的事情,把自己的专业学好,别去想那些污七八糟寻死觅活的事情,你看那个易天翔的女儿小小年纪做些什么事!”老爸喝了一口茶,合起书,朝房间走去。

“我家甘愿又不会像那种富商千金一样,我们女儿最听话!”妈妈向爸爸努努嘴。

“等等,爸爸,你的书签?”

我拣起地上的书签,快步向前,交给爸爸,书签好像在哪里见过:彩色的蝴蝶招摇着薄脆的翅膀。

“爸爸,这张书签好漂亮,哦,对了,陈了了也有一张,像宝贝似的不让我看,老爸,你送我好不好?我也拿到陈了了面前去炫耀炫耀!”

爸爸拿过书签,夹在书里:“这就是你幼稚的表现,你要炫耀的话要炫耀自己的本事,你在学业上能有陈了了一半,我都放心啦!”

我吐吐舌头,不敢吭声,老爸的威严在台里是出了名的,在家里亦是如此。我知道他最不希望我沾他的光扶摇直上,而是时刻提醒我要有自己的真本事。所以我身边除了陈了了以外,我没人知道我老爸是电视台的台长。

因为陈了了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说你一定行的,你看你不是做得很好吗?现在不怕被别人看扁了吧?”了了已经完全康复了,清爽的五官神采奕奕,说起话来依旧干脆伶俐,无人敢回击。

“你和那个他?”我小心翼翼地望着了了。

“看你那八婆样!”了了牵动着嘴角:“结束了,连两人共有的生命都谋杀了,还有什么值得留下?只有消失才能彻底忘记。”

“你真的不伤心,哪怕一点点?”我有些不相信。

“你以为呢?小白痴?”了了甩着手先行而去。

我站在原地一片茫然:我怎么会知道。

被大浪袭击后的我,格外脆弱。茫茫水域里,我拼命寻找,寻找那个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他能否听见我遥远的耳语,即使隔着比天涯远一千倍的距离,我相信,只要他听见,就一定会寻来。因为,我们之间,纠缠着理不清的曲线,那是宿命的安排,逃不过,躲不开。

天气日渐寒冷,风一天比一天凛冽。金属色的秋天逐渐隐退在冬的寂寞中,这个城市的冬天是没有雪的,只有干燥的空气暗示着这一季的秋要过去了。

我恐慌着秋天的别离,坚定的等待的心也开始在摇摇欲坠。我疯狂地思念着苏瞳,想他在秋风中恣意呐喊的狂放,想他从身后抱住我的温暖,想他深深浅浅的笑。我生怕自己会忘了他的模样,实际上我发现我真的有些遗忘他的五官,于是我在笔记本上拼命地画,画了又撕,撕了又画。可记忆里他的样子怎么如此模糊了呢?

这让我更加害怕。

我决定到那片山上去走一走,那个山顶有我最初最美的回忆。在秋天还没有完全消失前,我必须去抓住些什么。

走上山顶,我全身僵硬,那辆熟悉的宝蓝色轿车停在一边。我的四肢无法动弹像扎根在土里。

“啊——”

我听见了苏瞳的呐喊,但是却看不见他的身影。

是他!是他!是他!

一时间,我似乎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呐喊声从四面八方潮汐般涌来,将我覆盖。

我努力挣扎,大口喘气,身体像拔节一般冲破土地的牵绊。

终于我听到了自己奔跑的脚步声,急促而仓皇。

“苏瞳——”

我碎裂地喊着,冲到那个迎风而立的身影后面,双手抱住了他,侧脸贴着他的脊背。泪水泛滥无尽。

他举起的双臂垂了下来,没有转身,声音十分平静:“甘愿,别这样。”

“我以为在秋天结束以前再也见不到你,我以为我能静静地等,等待长大,等你回来。但还未等过这个秋天,我已经溃不成军了。”

他的脊背热乎乎的潮湿,我的眼睛生痛,泪水汗水纠缠着头发。

他终于转过来,紧紧抱住了我,几乎将我从地面提起,用他的脸颊贴着我的脸颊。

“甘愿,你不要让我感动,我又会糊涂的。”

“不要离开我,苏瞳,你怎么可以离开我呢?她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不仅是单纯,包括女人的一切。”

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意识很模糊,只是一直泪眼朦胧地看着苏瞳的五官,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直的鼻翼,一刀一刀地看进心里。

“傻丫头,干嘛这样看我?”苏瞳泡来一杯热茶递给我:“在山顶吹了风,暖暖身子。”

“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吗?”我双手碰着热气腾腾的茶杯隔着袅袅的雾气低低地问。

他在我身边坐下,用手摩挲着我的头发沉默着。

我放下茶杯,冰凉的指尖在他凸现的五官上游移,小心地,如履薄冰:“如果还要离开,我会等。但是让我记住你的样子,我真的害怕会忘了,害怕想起来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傻丫头——”苏瞳握住他面颊上的我的手,将我一把揽进怀里。

然后他吻上我的唇,深深的,烈烈的。

我感觉自己像一朵湿漉漉的花在他的怀抱里无声绽放。

我闭上眼睛,泪水滑到嘴里,咸咸的混合着爱情的味道。

若你再次吻我

还有从前温柔

是不是这段日子

等待和思念都已有了藉口

是不是我就可以

忘了你离开时留给我

那么多的愁

不想去想,什么也别管,爱就爱吧,拼尽全身力气,投入所有的所有。我等待着苏瞳,无论怎样,我愿意。

没有理智的,盲目的,危险的,痛苦的,只要为他,什么——我都愿意。

可是他突然将我放下,起身离开了我。

我虚脱地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没有睁开眼,但是我听到了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狂浪地汹涌,汹涌地嘲弄着我。

“甘愿,你走吧,你不适合我,我不想再见到你。消失,消失,我要你立刻消失。”

苏瞳的声音穿过水声刺进我的耳膜,我的身体颤动着,像淋了一场大雨。

走出房间,走向大厅,我想这应该是一个酒店的大厅,明亮的地面晃得我晕晕乎乎。我觉得自己明明在慢慢地走,可是脚步却出奇的快,“当当当”地点在地砖上,似乎所有的自尊、羞耻、难堪都迫不及待地想被践踏在这里,消磨干净。

坐进一辆的士。

“姑娘去哪里?”

“阑珊路,酷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