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阻止李延年兵团前进,确保我主力消灭黄维兵团和杜聿明集团,总前委命令第2、第6(一个师)、第10、第11、第13纵等五个纵队,阻击由蚌埠方向增援黄维的李延年、刘汝明兵团,同时又令豫皖苏军区张国华司令员指挥的五个团和豫西军区张显阳指挥的两个团投入到蚌埠西北地区进行阻击战,从而加强了蚌埠西北地区的阻击力量,稳定了战场的形势,扼制了李延年兵团的进攻势头。
蒋介石在李延年兵团北进无望的情况下,想起华中白崇禧的力量,于是命令宋希濂的第14兵团赶快北上增援,并把宋希濂、王凌云召到南京面授机宜。但宋希濂兵团隶属华中“剿总”白崇禧指挥,白崇禧认为这是倒蒋的大好时机,公然抗命不准宋希濂兵团北上。这时宋希濂兵团的部分部队已到了汉口上了船,正要启航,白崇禧命令不得开航。蒋介石打电话给白崇禧要求他服从命令,但白祟禧坚决不同意,以至于两人在电话中对骂起来。蒋介石一怒之下摔了电话机,但也无可奈何。结果宋希濂兵团的主力只好折返。
李延年兵团未能北进援之以手,黄维兵团处境十分艰难。蒋介石为此愁眉苦脸,思虑再三,还是厚着脸皮去说服白崇禧出兵。吝啬的白崇禧总算给了老蒋一个面子,一狠心一跺脚,从宋希濂的第14兵团调出第2、第20、第28军前往蚌埠地区参加作战,解救黄维兵团。同时,蒋介石还调集了大量船只,准备将华北部分部队海运至华东投入战斗。
面对蒋介石的这一举动,我淮海总前委认为,要保持战役的主动权,必须尽快消灭黄维兵团。为此,12月10日,总前委向全军指出:“我军当前的作战任务主要是在倾全力吃掉黄维兵团的同时,也要看住杜聿明集团。”
为了尽快消灭黄维兵团,使中原野战军能腾出手来与华东野战军一道来合击杜聿明集团,总前委决定将华东野战军的第3纵队、鲁中南纵队投入到对黄维兵团的作战。
在我军日益加强的攻势面前,蒋介石一面催动各路大军前来增援,一面要求顾祝同亲自出马,前往双堆集为黄维兵团打气。顾祝同看在蒋介石的面子上,乘飞机飞临双堆集上空视察,并与黄维通了话。黄维听到了顾祝同空中变了调的声音,如同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嘶哑着声音说:“总长,双堆集形势十分危急。请转告委座,如再不派援军,12兵团将不复存在了。”
顾祝同在飞机上强打精神地说:“培我,委座不仅要光亭立即增援你,而且从白长官那里调来了第14兵团前来解救你。你一定要站稳脚跟,就地固守,扩大占领区,只有这样才有希望。”顾祝同还许诺“将空投粮弹补给”。黄维一听,顿时又充满了希望。他们立即部署各军加紧构筑工事,在原地死守,并调整了兵力配置。以第18军守马围子至杨庄、李庄间地区,向北向南防御;第10军守张围子、杨四麻于地区,向北向东防御;第85军守周圈、李庄地区,向西防御;兵团部位于小马庄,并在双堆集与金庄之间修建临时机场,作为惟一补给地,同时改善防御没施,把所有的汽车、打坏了的装甲车、坦克等一个接一个地围成“城墙”,准备作困兽之斗。
在黄维加强防御的同时,我总前委就如何打破黄维的防御体系进行了认真的讨论。
在地图前默默站了良久的邓小平转过身来,吐了一口烟说:“黄维兵团是很难打。但是,解决黄维兵团,是解决徐蚌全部敌人66个师的关键,我们必须尽快解决他,否则会影响我们整个战争的进程。”他又接着说:“你们看,要解决黄维,我们还必须看住杜聿明,同时还要阻滞李延年、刘汝明,不让他们再北进一步,他们离双堆集已经很近了。我们的胃口很大,任务很重。”
刘伯承风趣地说:“这好比一个胃口很好的人上了酒席,嘴里吃—块,筷子上挟一块,眼睛又盯着碗里的另一块。现在我们要吃一个(黄维兵团),挟一个(杜聿明兵团),又要看一个(李延年和刘汝明兵团)。”
“我们就是那个胃口很好的人喽。”陈毅一口浓重的四川口音把大家都逗乐了。
刘伯承妙语连珠:“蒋介石是开饭馆的,对我们采取’撑死‘政策,一碗一碗地不断送来,企图胀破我们的肚皮,置我们于死地。杜聿明是蒋介石派来的小伙计,催他快送,建议蒋介石一个月内调几个兵团来增援,不知蒋介石作何感想?如果真的把江北、江南仅有的剩饭剩菜都搬来,也不过起到一点胀破肚皮的作用。我们现在是成长的青年,绝对不怕撑死。”大家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要有好胃口,还要有好头脑。”邓小平一脸正色:
“从敌人固守着眼,我们惟有集中火力,各个分割歼击,准备以10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来解决黄维,此种计划是稳当的和可靠的。”
“是啊,对付黄维这个老冤家,我们不仅要有很好的头脑,而且还要充分估计敌人的实力,必须使自己保有余力,足以应付任何意外的情况。”精于用兵的刘伯承推了推眼镜补充说。
在紧缩包围、削弱敌军力量的过程中,围绕用什么战法来解决黄维兵团这个问题上,总前委成员及中原野战军、华东野战军领导人讨论得很是热烈,并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意见:一是采取“围三阙一”的战法,把包围圈放开一个口子,让敌人突进预设的袋形阵地,在运动中予以割歼;二是采取“围而不阙”的办法,把敌人四面包围住,用阵地战、攻坚战消灭之。第二种意见是由邓小平、张际春提出来的,在他们看来,如果采取“围三阙一”的战法,敌人很可能采取进占一村,巩固一村,逐步滚进的办法,这样不但没有扭住敌人的把握,反而给敌人创造利用解放军原有工事组织防御,获取较多民间粮食的机会,这些对我军是不利的。刘伯承听了大家的讨论后,用手推了推眼镜说:“邓政委和张副政委的意见是对的。情况是变化的,要根据实际决定战法,该’阙‘就:阙’,不该‘阙’就不‘阙’,绝对要不得教条。”经总前委成员及中原野战军、华东野战军领导人反复研究,权衡两种意见利弊,最后一致同意采取“围而不阙”的战法,实行“紧缩敌人于狭小范围以困饿之”的战法。
经过讨论,总前委调整了作战部署,并制定了新的作战方案。在作战部署上,将包围黄维的中原野战军主力和华东野战军部分纵队分成东、西、南三个集团。以陈赓为总指挥的东集团(包括陈赓的第4纵队、秦基伟的第9纵队和豫皖苏独立旅)为主攻方向,对双堆集以东的阵地发动攻击;以陈锡联为总指挥的西集团(包括杨勇的第1纵队、陈锡联的第3纵队、周志坚的华东野战军第13纵队),对双堆集以西的敌军阵地发起攻击;以杜义德、王近山为总指挥的南集团(包括杜义德的中原野战军第6纵队、成钧的华东野战军第7纵队)攻击双堆集以南的敌军阵地。这样,我包围黄维的部队从东、西、南三面对双堆集的黄维兵团形成了威胁,而双堆集的北面则是我强大的华东野战军主力部队。
黄维已成了瓮中之鳖。
黄维兵团在双堆集度日如年,无时无刻不在引颈盼望援军的到来,谁知时间一天天过去,却连援军的影子都没见到,加之双堆集地域狭小,一切可吃的东西很快就被部队吃光了,不禁军心浮动。在我军强大的军事威慑和政治攻势下,敌85军23师师长黄于华率部向我军投诚,更令黄维兵团上下震惊,士气极为低落。原来,黄维为了保存他的18军主力,将85军各部布防在双堆集外围,在18军的前方形成了一个防护圈。85军23师就被安排在双堆集东南的一个角落里,师部则挤在一间茅草屋里。该师实际上充当了承受我军第一波打击的目标,多次受到重击,损失惨重。23师原是湖南部队,其背后是18军阵地,戒备森严,进出要得到18军的许可,极为不便。23师官兵认为这是18军对他们的监视,早已心怀不满,再加上空投的粮弹有限,黄维给予23师的数量很少,更激起了官兵的愤懑。23师曾几次因弹药打光了,师长黄于华亲自出面向18军请求支援,但18军在弹药十分富裕的情况下竟一粒不给。12月5日以后,23师处于弹尽粮绝、饥寒交迫的窘境。这时,我军又向23师的阵地发起了进攻。
对于23师所处的危境,18军不仅不予支援,反而倍加防范,使23师上下一片愤慨。
就在此时,师长黄于华收到了廖运周的来信。廖在信中这样写道:“起义是光荣肭,解放军不咎既往。”廖的来信深深打动了黄于华,他整整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让人把副师长周卓铭请了过采,把信递给他看。周卓铭看完信,看看黄于华的脸色,轻声说:“师座,我们不能坐以待毙。110师起义,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时,黄于华还没有最后下决心,同时怕隔墙有耳,严肃地说:“不要多言,小心被人听见。”其实,此时黄子华摸到了周卓铭的底细,感到放心多了。为了进一步了解我军的政策,黄私下派他的副官杨耀华秘密越过火线,找到廖运周表达了黄于华的某种担心。于是,我军立即派出一名代表,并带上我军首长的一封信,随杨耀华来到23师师部,对黄于华进一步做争取工作。杨耀华告诉黄子华说:“解放军确实很好,热情诚恳,并已派人同来。”黄子华深感我军的诚意,答应起义投诚。同时,提出了“安置伤兵、暂不公布消息、按各人志愿去留和行动前全师武器装备均由黄子华个人负责”的四点要求,我军一一答应了黄于华的条件。12月8日晚,黄子华率23师全体约1万余人撤离战场,我军顺利接替该部进入阵地。
23师的阵地既是敌18军防卫的前沿,也是第85军防守阵地的中心。黄子华的起义投诚,不仅使18军阵地失去了一块挡箭牌,全部阵地暴露无遗,也使我军钻到85军腹地,并对85军的阵地发起了突然袭击。吴绍周的85军被打得措手不及,很快土崩瓦解。兵团司令黄维和兵团副司令胡琏当听到此消息后一时间竟眼睛发直,手脚冰凉。
公子出击父命难违
毛泽东给前线将领的急电总是在等级栏里连画三个、四个乃至五个“A”字;蒋介石不画符号,而是工整地写上“限半个小时到”。
11月28日,黄维兵团在双堆集陷入解放军重重包围之中,蒋介石给华中“剿总”白崇禧连发五个“限半个小时到”的电报,令2、20、28军等部火速装船,顺流东下,驰援黄维。可是,白崇禧却按兵不动。蒋介石急了,将他的心腹、华中“剿总”副总司令宋希濂从武汉召到南京责问。宋希濂只是一顿苦叹:“校长,你心里明白啊!”
蒋介石心里自然明白:桂系的目光正觊觎着自己身下的这把交椅哩!
白崇禧是指望不上了。西安胡宗南部倒是自己的心腹,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眼看黄维兵团被共军日日销蚀,派去了胡琏这个中流砥柱,又命令联勤总司令郭忏亲自负责空投物资的供给,由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指挥空投,依然无补于大局!一次次急电命令李延年兵团、刘汝明兵团不惜一切北上,可是这两个兵团如潮打海滩,进进退退,硬是展不开局面。刘汝明可能有意保存实力,游移不进;李延年这个黄埔一期生可是我蒋门嫡系,怎么也裹足不前?李以劻的战地报告愈来愈少。他是李延年的旧部,敢揭刘峙的短处,对李延年恐怕就不敢犯颜了。
黄维兵团岌岌可危。
武汉调不动,西安来不了,蚌埠上不去。万不得已,他走了一着险棋,令撤出徐州的杜聿明出濉溪口挥师南下。可是,杜聿明的二三十万部队也举步维艰,受阻于王引河一线。
指看半壁河山,哪里还有可以迅速投入徐蚌战场的部队!
开着灯和衣而卧的蒋介石支起身子,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搜寻。妻子到美国去了,整个楼上格外凄清。在这个房间里陪伴他的,只有温暖的壁炉和桌上几张家人的照片。
他的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照片上,一个身穿军服的英俊青年正冲着他自信地微笑。
看来只有你了。
蒋介石对着照片凝视良久,眼睛渐渐地潮润起来,他拿起了电话。
寒风摘下了梧桐树上最后一片枯叶,国防部大院在晨光中清冷得有些萧条。静止而低薄的雾气中,一个三十来岁、精神抖擞的军人迈着坚实的步子,向总统官邸走去。
他是蒋介石的次子蒋纬国,时任装甲兵上校参谋长。昨晚蒋介石打电话给他,要他率坦克部队亲赴徐蚌战场,以淝水之战的决心击败“强秦”,稳定江南大局。因此,蒋纬国一早便准备好行装,向父亲辞行来了。
在蒋氏家族中,蒋纬国是个极尴尬的人物。连台湾出版的正统读物也直言不讳地指出了这点:“他的尴尬,是他有许多成长的困惑。他不像他哥哥蒋经国那样,一般无疑认定为先总统元配毛夫人所生的嫡长子,谱喋斑斑历历,在在可考。蒋纬国的成长,有很多传说,总之至今尚是一个谜……”他从小寄养在苏州吴忠信的家中,由吴忠信夫妇抚养成人,直到留学德国。他尊吴忠信夫人王唯仁为义母,又尊蒋介石早年的情人姚怡琴为养母。
那时,蒋介石身膺重职,无暇照顾这个儿子,但书信往来,殷殷切切,从未断绝。蒋纬国中学毕业后。一心想当军人。蒋介石说:“你想当军人,首先要学理科,从理工入手。”于是,蒋纬国考上了东吴大学理学院。毕业后,蒋介石还是不满意,又说:“这不行,你还要学文学,有文学气质才有丰富的想象力。”这样。他又入文学院。直至从文学院结业。他才得以留学德国,深造于慕尼黑军校及柏林陆军大学。
蒋纬国在柏林陆军大学毕业后,见习于封·瑞谢劳将军的山地兵团第七军团,参加了希特勒进攻波兰的闪电战及进攻捷克的苏登台战役,是一名枭勇的冲锋队员,屡得嘉荣。此时的他不仅具备了良好的军事素质,而且还精通英、德,西三国语言。
1939年,他离德赴美,就学于美国陆军航空战术学校,尔后又进美国要塞陆军大学,研习装甲兵战术。翌年回国,开始了他的中国军人生涯。
蒋介石通宵未眠,又有早起的习惯,已经站在门口。
蒋纬国走上去,准备喊一声父亲或是敬一个军礼。但当两人的目光相遇时。蒋纬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愣住了。父亲的眼光从没有这样的阴沉、哀伤过。在向他点头的瞬间,他感觉到父亲头颅的沉重。他想找一句话安慰父亲,但他觉得此时此刻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父亲期待的不是语言,而是实实在在的战场局势。他觉得父亲眼里的希望充盈着乞求,万般无奈的乞求……
院子里还是那么静。父子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对无言,就这样站了许久。
蒋介石挥了挥手。示意儿子出发,然后转过身。蹒跚地向室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