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误袭伦敦
德国空军的整个计划是,在9月第一周将近结束时对伦敦实施一次昼间突击,并以此揭开对各大城市的居民和防空力量进行一系列昼夜突击的序幕。自从8月15日德国空军第5航空队的那次突击遭到失败后,德国空军参谋部就作出了明智的结论:轰炸机群在护航力量薄弱的条件下对距海岸相当远的目标实施昼间突击的这种方法是不足取的。然而德国最近作出的决定又使这一结论难以遵行,除非今后在昼间只使用有限的轰炸兵力,因为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战斗机为之进行强有力的护航。
新阶段开始前的种种迹象并没有逃脱英国观察家们的注意。在战役的预备阶段,德国空军开始突击沿海运输船只,后来他们以英国空军的前方机场为重点,接着又转向了防空分区的各个机场。前面已经提到,伦敦在8月底遭到了昼间突击;在此后的一周期间,德机感兴趣的目标是位于伦敦南郊和西郊的一些飞机工厂,以及梅德韦河两岸介于塔桥和诺尔灯塔之间的地区内的工厂和船坞。由此可见,德国人的作战方针即将有所改变,但对英国空军说来,最大的危险仍在于德机有可能对防空分区的各机场继续进行突击。
针对这一情况,英国空军的作战计划仍以保卫机场为主,同时也逐渐重视那些有可能遭到德机轰炸的其他目标。8月底以后,帕克已经正式解除了他所承担的为航行于海峡的运输船只提供密切扫护航的任务,但是他的兵力显然仍不足以应付当前任务的需要。自从布鲁克兰兹机场附近的某些目标在9月4日遭到突击以后,道丁指示他于下一周内为该地区的工厂提供“最大限度的战斗机掩护”,而帕克本人所作的安排则是一方面承担这一新的任务,同时又不削弱对他说来最为重要的防区内各机场的防御。简单地说,他所设想的打法就是在入侵的德机进入海岸线以后和飞临防空分区的机场防御线以前这一期间予以最猛烈的抗击。因此,在出现情况时,他就将派出最大数量的中队,如果有时间集合编队就以两个中队为单他,飞到机场防御线的前方进行截击。帕克要求出航的战斗机切勿单纯为了在高度上超过对方担任上层掩护的战斗机而飞得过高,这样就会漏过德国的轰炸机而使本身的截击任务落空。为了保卫肯利、克劳伊登和比根希尔,他准备在后方保留数量不太多但又足够使用的中队;布鲁克兰附近一些工厂的防御任务指望能得到第10大队的支援。泰晤士河以北各个机场的保卫任务由第11大队自己承担,待第12大队的支援兵力到达后,再把第11大队的部队抽出来,投入主要战场。
开战一个多月来,帝国元帅戈林一次又一次接到他的情报官的报告,每次都说皇家空军几乎全军覆灭。但当戈林派出轰炸机飞过海峡时,英国的“飓风”和“喷火”式战机总是大批量起飞,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轰炸机击落下来。于是,戈林不再相信情报官的话了,他知道,皇家空军远远没有被消灭。
按照“海狮”计划的要求,德国空军早就应该削弱英国的战争潜力,并夺取海峡及英伦上空的制空权了,但由于空军笨拙的作战,实现作战目标遥遥无期,“海狮”计划不得不一拖再拖。更使戈林感到不安的是,元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怒气冲冲的戈林将他的空军军官和飞行员集合起来,狠狠地臭骂了一顿。骂归骂,但要完成作战任务还要靠他手下的这些人。他决定下放更多的权力,以调动部队的战斗积极性。
在下一阶段的行动中,戈林决定一切都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干。他们有全权在白天黑夜进行轰炸,可以袭击打得到的英国空军的任何地方——包括英国的城市。但是,根据希特勒的指示,戈林把一个城市严格地划在了进攻范围之外,那就是英国的首都。他在伦敦城区的外围画一条线,严禁进攻这条线以内的地区。
对于希特勒为什么会一再明令禁止袭击伦敦,人们有多种解释。有人认为是他希望在自己征服英国之后,能骑着战马从丝毫无损的白金汉宫里耀武扬威的穿过丝毫无损的蓓尔美尔大街,走到丝毫无损的国会大厦;有人认为是因为他担心摧毁伦敦的古建筑会引起不利于他的宣传,从而影响到那些中立国家;还有人认为是因为他已精明地预料到炸毁英国的首都对他在战术和战略上都没有什么好处。
德国空军指挥官中的相当一部分人,主张对伦敦实施攻击。这些人认为,不断地对伦敦实行恐怖轰炸,可以瓦解平民的斗志,最终使士气大落的英国人走到谈判桌边来。
但戈林不同意他们的看法。他质问他的高级将领说:“柏林人会向恐怖轰炸屈服吗?我可不相信。我看伦敦人也不会求饶的。”
在这个时候,戈林和希特勒意见是一致的:他们都不愿看到伦敦被毁。
对这个问题英国人是怎么看的呢?
英国的一些高层人员,却十分希望德国空军把轰炸的主要目标转向伦敦。伦敦的一些知情者后来说,丘吉尔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到唐宁街10号的花园里去,当他听到轰炸机的嗡嗡声和炸弹落在郊外的砰砰声时,他就向空中挥舞双手大喊:“你们为什么不到这里来?来炸我们,来炸我们呀!”丘吉尔的想法是,如果伦敦变成一片废墟,他就可以更多地得到国际援助,特别是美国的支持。
皇家空军的最高指挥官道丁上将也希望看到德国空军飞到伦敦来。他的想法是,如果德国人开始轰炸首都,那么他们进攻力量的转移就能减轻地面空战设施和军需补给基地的压力,就能使皇家空军获得一点时间喘息、休整,以聚集力量再战。
然而希特勒太狡猾了,他不会上当;他坚持他那条德国空军轰炸机不进伦敦城区的成命,没有一点改变主意的意思。
从1940年8月13日至9月6日是不列颠之战艰难的第二阶段。德军集中突击英空军基地和雷达站,寻歼英空军主力。德国飞机8月24日开始把那些致命的炸弹投向第11大队的7个扇形站。虽然英国的扇形站没有一个被完全炸毁,但是受到一连串轰炸,遭到严重破坏,特别是位于比金山和肯利的扇形站损失惨重。这些神经中枢的功能开始萎缩。此后,英国各前线机场也遭到空袭。8月31日,皇家空军的战斗机指挥部遇到了它最糟糕的一天。一批又一批的德国轰炸机呼啸而来,像月球上的环形山,机场的仓库和指挥大楼被夷为平地,输电线路被切断,飞机被炸毁,地面人员丧生。这一天,德国人总共扔下4400吨炸弹。皇家空军共损失了39架飞机和14名飞行员——这是迄今伤亡最多的一天,自不列颠战役打响以来,德国一天之内被摧毁的飞机头一次少于皇家空军损失的飞机。在随后的几天里,风暴和阴云再也没有光顾过英格兰上空,接连几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从8月24日到9月6日接连13天,德军几乎每天组织千机大轰炸,即平均每天出动近1,000架飞机对英国南部的机场、空军地面部队及航空工业实施攻击。这些攻击及其由此而引起的空战在此间达到了高潮。不列颠战役已经进入了决定性阶段,英国皇家空军驾驶员1个月以来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之中,每天要出动好几次,他们已经太疲劳了。尽管他们坚持着进行最后艰苦的努力,但德军方面的数量优势开始发挥效力。随后,为了迷惑英国皇家空军的雷达监测人员,德国人在空中采取了一种新的战术,即德国空军的机队整天在法国沿岸飞上飞下,正好在皇家空军的雷达屏幕所能看到的范围之内。监测人员根本就无法预测究竟哪一队飞机会突然转向北方,掠过英吉利海峡,对英发动真正的进攻。第11战斗机大队的5个前进机场和6个战区机场都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在肯特海岸上的曼斯顿和利姆2个机场有好几次接连几天不能供战斗机使用。保卫伦敦的主要战斗机基地比金山3天内遭到6次轰炸,基地调度被摧毁,伤亡7名地面人员,以致有1个星期之久只能供1个战斗机中队使用。皇家空军的战斗机防御力量开始变弱了。在这关键性的两周中,英国被击落重创的战斗机有290架,德国空军损失285架飞饥。英国南部的5个前进机场遭到严重破坏,更糟糕的是,沿海7个关键性扇形雷达站中的7个遭到十分猛烈的轰炸,整个通讯与指挥控制系统濒于彻底摧毁的边缘。同时,皇家空军战斗机的防御力量开始削弱了,短短10天内,就有446架战斗机被毁或遭破坏,103名驾驶员死亡,128名重伤,这两个数字之和几乎是当时全部驾驶员的1/4。英国面临着灾难性的危险,整个国家也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丘吉尔首相焦虑地说:“如果敌人再坚持下去,整个战斗机指挥部的全部组织就可能垮台,国家就有沦陷的危险。”是的,如果德国的这种打击再持续下去,哪怕只是持续1周,英国的天空就再不会出现有组织、成规模的抵御力量,可以肯定地说,“海狮”计划就能获得进展。
但是,由于后来发生的一个偶然事件,使事情的发展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这个事件是两名德国飞行员犯下的错误造成的。
8月24日夜,德国空军的170架轰炸机席卷而来,它们将要袭击从肯特郡一直往北到苏格兰边界的目标。有一部分飞机奉命轰炸泰晤士河沿岸城镇罗切斯特和金斯顿的飞机制造厂,以及距伦敦20多公里处的巨型油罐储存设施。领航的飞机靠无线电导航,后面跟着一批没有这种装备的飞机。在飞往目标的途中,两架后面的飞机失去了与那些装有无线电的开路飞机的视觉联系,偏离了主攻的方向。
茫茫的夜空中,这两架掉了队的飞机紧挨着向前飞。突然,它们遭到了英国防空炮火的袭击,而且越往前飞,敌人的火力网越密集。此时,这两名飞行员意识到自己飞行的大方向都错了。无奈之下,他们丢弃了机上的炸弹,转头向东,向法国海岸逃去。
可是,十分不幸的是,当他们卸除炸弹时,他们的飞机正好飞到伦敦城的上空。在从飞机上扔下来的炸弹中,有两颗炸弹呼啸而下,落在了伦敦市的中心,克里坡盖特古老的圣贾尔斯教堂被夷为平地,附近一个广场上的约翰·密尔顿塑像也从底座上被震下来了。其余的炸弹落在了伦敦城北部和东部的伊思灵顿、芬奇利、斯特普尼、托坦汉和贝思纳尔梅林等地区,炸死了一些关门时间从小酒馆里出来的顾客和看完电影从影院回家的观众。
毫无疑问,这次轰炸是无意的。当戈林得知发生这次误炸伦敦的事件后,大发光火,立即给执行轰炸任务的第1轰炸航空团发了一封电报:
“立即把向封锁区伦敦投弹的部队名单报上来,空军司令要亲自处罚这些指挥官,把他们都转到步兵去。”
二、轰炸柏林
但是,丘吉尔倒情愿认为这是故意的,以便他可以将错就错地作出反应。
丘吉尔立即下令参谋部开会,研究相应措施。与会的全体成员一致作出决定:对柏林实施报复性轰炸。
会议刚刚结束,一项命令就传到了皇家空军的轰炸机指挥部,随后又通过它传到了驻扎在英国东岸诺福克的一个汉普登轰炸机大队。轰炸机大队的飞行员立即做好了起飞准备。
夏日的夜空,繁星闪烁,月光给汉普登机场铺上一层银色的薄纱。
朦胧之中,可以看到机场一片大战前的繁忙。
随着一声令下,穿着镶有羊皮边的飞行服、脚蹬飞行靴的轰炸机飞行员急速向停在机场上的轰炸机奔去。
机械师握住驾驶员的手,拍拍他们的肩头,祝他们好运。场上其他人员翘起大姆指,用特殊的方式祝愿他们的同伴胜利而归。
探照灯打开了,灯光显示出跑道的轮廓。
飞机启动了,隆隆的马达声响彻夜空。
第一架飞机闪亮着红光,开始在跑道上滑行。和其他飞机一样,这架飞机上载着6个人和许多炸弹。
第一架飞机刚刚离地,第二架飞机紧接着腾空。跟着又是第三架、第四架、第五架……
飞机全部升空后,很快编好了队形,一直向东飞去。他们此次轰炸的目标是德军首都柏林。
这是战争开始以来英国皇家空军首次轰炸德国首都。一周前,这个大队还只限于在德国上空撒传单,传单上警告说:“希特勒发动的这场战争将继续下去,它将和希特勒活得一样长。”
而现在,英国人把“纸弹”改为了“铁弹”。他们要让陶醉在胜利喜悦中的柏林尝尝空袭的滋味。
此时,柏林的上空乌云密布。从空中俯瞰地面,目标模模糊糊,若隐若现,只有不到半数的皇家空军轰炸机找到了目标。尽管这样,轰炸机飞行员们还是把所有的炸弹一股脑儿地扔了下去。
从天而降的炸弹使毫无准备的德国人十分震惊。尽管这次空袭给柏林造成的实际损失很小,但却在柏林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不列颠战役开始前,戈林曾信誓旦旦地向元首、向所有的德国人保证,英国人的飞机绝对不可能飞到柏林来,更不会把炸弹扔在柏林,他还开玩笑地说:“如果它们飞来了,你们就叫我农夫。”
为了预防万一,戈林对柏林的防空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他在柏林市部署了里外两层高射炮和数以百计的探照灯。可是,当英国人突然袭来时,缺乏应有准备的柏林防空部队措手不及,而且那天晚上面对在厚厚的云层上飞临的英国轰炸机,他们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只好瞎子打炮,乱轰一气,结果,一架飞机都没有打下来。
皇家空军对柏林的轰炸,使戈林狼狈不堪,真的有人在背后叫他“农夫”了。为了挽回脸面,他向希特勒保证说:“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空袭了。”
但是,丘吉尔决定把轰炸柏林的行动继续下去,直到希特勒作出符合他意图的错误决定时为止。
三、报复性空袭
在皇家空军又接连对柏林进行了三次夜间空袭之后,希特勒坐不住了。他召见戈林并命令他准备好轰炸机部队,发动一次大规模报复行动。
9月4日,就在皇家空军进行了第四次夜间空袭之后,希特勒命令在柏林体育馆举行一次大规模的群众集会。
在这次集会上,希特勒慷慨激昂地进行了演讲。他说:
“丘吉尔先生正在展示他的新招术——夜间空袭,他进行这些空袭并不是因为这些空袭多么有效,而是因为他的空军无法在白天飞临德国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