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即将动迁的小胡同口,我浑身无力地靠在残砖烂瓦的水泥墙上,突然就忍不住想哭,塔塔,我可能,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去恨。
疲惫的身心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我不知道,努力这么久到底想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
我已经慢慢地看见终点了不是么?
可是,我的心,我的心为何千疮百孔如此疼痛?
这时——
夜色浓黯的小胡同传来细微悦耳的音乐。
“——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这城市华灯初上,多两个人悲剧散场,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
我站不稳地扶住墙,脸上悬的眼泪一下子风干了。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样,毫无疑问爱情当作信仰,可是生活已经是另一番模样,我希望永远学不会坚强……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
是白翼唱的歌。
黑胡同的蓝光一闪一闪的,是手机铃音!
白翼!
我失控地大叫一声,歇斯底里的回音惊悚地回荡在逼仄的空间。
没有人应。
周遭的行人鄙夷地斜睨我。
冰冷的指头胡乱抹掉泪痕,我扶着墙壁往胡同深处走去,“白翼,是不是你……白翼?白翼!”
苍白的月光之下,越来越接近,歌声越来越清晰。
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被谁遗弃的破烂洋娃娃。
一张苍白可怖的美好面孔,被风干凝固的血渍支离破碎地切成几半,仿佛一尊精致却碎裂的大卫石膏像,散发着如黑色植物般摄人心魄的雾气。
我震惊地跌在地上。
他,死了?
我不顾一切地爬过去,屏住呼吸,推一下他侧躺的身子,像断了线的木偶仰躺过去。
白、翼……白翼!
眼底流淌着惊悚的血红色,霓虹灯将暗蓝的天空染成血红色,头顶美如奇迹般的月亮也慢慢地浮上血红色,触目所见的地方都染了血红色。
我的视线缓缓地凝结成固执的血块,卡在眼窝里堵得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那一刻,我哑了,我盲了,我聋了,我瞎了,残废的身体咯吱咯吱地随着偷停的心脏全然崩溃。
我慢慢地扳起他的头,看似风干的伤口忽然涌出汩汩的鲜血,仿佛打翻了一杯红色的果汁,一滴一滴的血液落在手机上,发出吧嗒吧嗒的恐怖的声音。
我惊慌地用手掌按住他额头上的伤口,黏糊糊地抓了满手的血……
用手紧紧地按住,可是却怎么也止不住……
除了这里,居然找不到任何看上去像是受伤的地方。
他的脸色如白纸般的苍白,煞紫的唇上凝着血块,黑衣服和仔裤蹭上了白花花的石灰,随处都是被袭击的脚印和破痕。
逼仄苍凉的胡同如魔鬼掌心的黑色废墟,斑斓光芒渐渐黯淡,没有一个人……
我把滚烫的脸,贴在他的额头、眼睛、眉心,汩汩冰凉的血液沾在我的脸上,与我的眼泪混成苦涩腥咸的液体划过彼此的唇,我发疯地亲吻他,试着给他渡气,哭哑着嗓子呼唤他,我说:“白翼……听到了么,你醒醒,你醒啊……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