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千古圣君——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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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唐东宫之乱(2)

李世民让岑文本发一道诏令,嘉奖侯君集进展神速,驸马之事,让他不要放在心上。诏令发出后,李世民来到了驸马第,安康已经知道消息,正面对着壁上一幅独孤谋的画像在默默流泪,她已经三岁多的女儿偎在身边。李世民走近女儿宽慰安康:“他会没事的,有侯君集在那里呢!朕已派人传檄过去,让侯君集重新树起飞虎军的战旗,一定要穿过大漠,夺回驸马。”安康回过头看着李世民:“夺回来?怎么夺?他现在只怕早就——我,我现在真的很可怜他,这么多年我竟没给过他一次好脸。我已经在心里说过一千遍了,要是他能活着回来,我再也不冲他发火,再也不说是他烧死了慕一宽,可是这个傻瓜就是不听我的,要去玩命,去挣什么军功,以后,只怕他永远都见不到我给他的笑脸了。”

李世民心里难过,说道:“他那是想早一些回长安来见你呀!——这都怪朕,朕该早些下旨赦免了他的。”安康摇摇头,悲伤地说:“这怎么能怪您呢?独孤家的媳妇注定了是要当寡妇的。在独孤家的祖坟里已经躺着十七具肢体不全的尸体了,儿臣的婆婆、五个婶子,还有儿臣婆婆的婆婆也都是寡妇——”李世民拦住安康的话:“朕心里盼着这个女婿会平安回来。不过,要是你真的成了独孤家的第十八个寡妇,那朕将感到无上光荣!——独孤家有十七个女人可以为大唐的天下做出这样的牺牲,朕的女儿为什么不能?”

安康看了李世民一眼,突然“哇”地一声大哭,扑入李世民怀中,泣道:“可是儿臣真的不想他死呀!”李世民轻抚安康的秀发,一指旁边的外孙女,安慰女儿道:“快别哭了,擦干眼泪,独孤谋的女儿在看着朕的女儿呢,别让一个将军的女儿看不起天子的女儿!”那个小女孩看看外公,又看看安康,小小年纪的她还真像个将军的女儿,咬着嘴唇,面对这样的场面,居然就没有哭。

一身尘土的侯君集在大帐中踱来踱去,屠长贵等部将站在一边,前面二百里就是田城,那是进入高昌的门户,麴文泰在城中屯有重兵,是停住还是继续向前,众将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有人嚷道:“大帅,我军只有八千人,田城却有敌人的两万重兵,我看还是等等后续的人马再说吧。”帐中多数人都表示赞同。侯君集却说道:“不,兵贵神速,现在敌人还不知道我军已经到来,攻其不备,胜算更大。至于说到我军兵少,本帅却以为,兵在精不在多,这是一条什么路,能走到这儿的,个个都是英雄。还有,咱们这八千人里头有两千人从前是飞虎军,这支兵当年在阴山下突入过颉利的老营,有他们在前头以一当十,这仗能输吗?不愿往前走的只管留下来,将来封侯的时候别怨本帅!”

又有人说道:“缺水少粮,士兵们已经没力气往前走了。”侯君集一挥手:“水和粮就在高昌城里!越过这几千里大漠要多少有多少!”说着他向屠长贵使了个眼色,屠长贵会意地站起来道:“大帅,您就下令继续西进吧,末将和前军这些飞虎军的老弟兄都听您的!”侯君集一掌拍在屠长贵肩上夸奖道:“屠长贵,你是本帅建飞虎军挑的第一个兵,十年了,送你一句话,我没看走眼!本帅的五百亲兵都交给你,将士们已经没有力气听第二遍战鼓了,田城你必须一鼓而下。”屠长贵神色庄严地道:“末将遵令!”

就这样,这支已经在荒漠中走过了万里征程的人马,鼓起最后的力量向前走去。他们突然出现在田城城头,高昌军队根本想不到唐军能穿越万里沙碛,猝不及防,溃不成军。高昌城里的麴文泰听到唐军从天而降的消息,当时就吓死在龙榻上。他的儿子麴智盛正在军中,这个人有些勇力,领着残部企图抵抗,但哪里是侯君集手下这支虎狼之师的对手,很快被击溃,不得不投降。

战事稍歇,屠长贵带着几个兵丁,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士兵走了过来。侯君集问是怎么回事,屠长贵答道:“此人在王宫中抢掠珍宝,被末将当场抓住。”侯君集打量了那士兵一眼,只见他头上还用布帛裹着伤,不由眉头一皱,扬起脸来道:“把他放了。”屠长贵不解地道:“大帅,这恐怕不妥吧,他可违犯了军规呀。”侯君集哼了一声:“能活着跟本帅打到这儿的人,都是大唐的功臣,他们提着脑袋过来,带一把珠子回去还不应该吗?”屠长贵只得下令放人,正在这时有几个士兵又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侯君集不悦地说:“怎么,又是抢东西的?我说了,不要管他们!”那人扬起头,侯君集一愣,竟然是独孤谋,士兵们刚从高昌军营牢房里找到了他!侯君集一把抱住独孤谋,几乎哭出声来:“你还活着,没想到你还活着!”

捷报传到长安,举国欢庆。为了永靖西凉,李世民下旨在高昌设西州,在浮图城设庭州,岁调千兵,谪罪人以戍。

就在这时,夷男却趁唐朝的注意力西顾,起大军秘密南下,兵锋直叩长城。刚刚经历了胜利喜悦的长安臣民顿时紧张起来。

朝堂上,张亮向皇帝谏言:“敌军长驱之入,气势嚣张,请皇上速征调各处人马沿长城防御,以避其锋。”李世民镇定地说:“嗬!朕可从来没有想过靠一堵墙来挡住二十万骑兵!”他让朝臣们无须慌张,今日大唐已不是武德9年的大唐,别说两股狼烟,就是三五股一起冒起来,自己也有这个底气扑灭它们。随即,李世民决定调动数十万大军五路围击夷男,其中兵部尚书、并州大都督长史李世积为朔州道行军总管,率兵六万开赴羽方;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为灵州道行军总管,将兵四万进往灵州;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为庆州道行军总管,率兵一万七千人出兵云中,再命营州都督张俭率所部骑兵及奚、契丹出兵夷男东境,凉州都督李袭誉为凉州道行军总管,出兵夷男西境。李世民在诏令中晓谕诸将,薛延陀负其强盛,逾漠而南,行数千里,马已疲瘦,朝廷早已布置阿史那思摩坚壁清野,夷男东来千里,没有粮草可用,各军只要互为犄角,一同奋击,破之必矣!

靠着强大的国力作后盾,半个月内,兵精粮足的唐军就赶到长城外,在若真水地区包围了孤军深入的夷男。事态大大出乎夷男的意料,大唐这么迅速地调集如此众多的人马,足见其强盛,他这才明白对方已是一头大象而非肥羊。在唐军强大的攻势面前,缺衣少食的夷男军失去了斗志,在会战中被打得落花流水,六万人被俘,夷男率其余残兵败走漠北,遇大风雨,人畜冻死十有八九。

平定高昌大败薛延陀部的同时,唐朝又与西南的吐蕃和亲,以宗室之女文成公主出嫁吐蕃首领松赞干布。发生在贞观中期的这三件大事,使得唐朝边疆空前安靖,这个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治世进入了最辉煌的阶段。

四、废黜太子

当大唐的臣民们沉浸在战争结束的欢欣之中时,魏王李泰却郁郁寡欢。这次侯君集横越朔漠,在高昌打了个大胜仗,李世积在若真水大败夷男,两人都是太子的班底。尤其是侯君集,当初皇帝是以西北有事的名义让他出京的,现在战事平息,他就该回到朝中了。这些年朝廷已形成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出将入相,侯君集离开长安时,已经以吏部尚书参议政事,这次他立了这么一件殊勋归来,皇帝就只能晋他做仆射了。

李泰忧心忡忡地对心腹们说:“从前侯君集做个吏部尚书,已经帮着东宫把朝中搅得大乱,要是做了仆射,还不得天下大乱?”刑部尚书张亮却告诉他:“殿下放心,他做不了仆射了。刑部的差役在长安客栈里追拿逃犯,无意间查抄到一车珍宝,都是西昌国王宫的东西,珍宝的主人竟是侯君集手下一个百夫长,受了伤从西凉回来,往洛阳老家去的。臣亲自对他进行了刑讯,据他交代,侯君集率兵攻下高昌后,纵兵抢掠了三天,他自己也藏下了一张高昌国的传国宝弓。”杜楚客在一旁摇头晃脑地说:“一个百夫长尚且掠得一车,何况其他大将?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呀,就拿这件事儿挡住侯君集,不能让他当仆射,令东宫死灰复燃。”李泰的愁眉舒展开来,他吩咐部下们赶快行动,把这件事情闹大,一定要设法把侯君集挡在弘文殿外。

张亮等人干这种事情颇为拿手,很快就炮制了一堆举报信,控告侯君集纵兵抢掠高昌王宫,高昌民众怨声载道,在几天后的一次朝议时同时发难,一齐向皇帝请求严明法纪,拿侯君集是问。房玄龄反对这么做,他对皇帝说:“高昌距朝廷万里之遥,言官们望风言事,不足为信,臣看还是派人查清楚再议的好。”张亮意味深长地说:“查?怎么查?忘了泽州的旧事了?高昌可比泽州远得多呀。皇上,臣已经拿到了一个挟带一车高昌珍玩回籍的侯君集部将,如果在白龙山栈道设卡,一定还可以拿到新的证据,有了证据,这件事情不就清楚了吗。”房玄龄又说:“就算真有士兵抢掠,可毕竟穿越万里朔漠平息高昌是件盖世奇功,朝廷不可以小过掩大功,让将士寒心呀。”

萧瑀站出来驳斥房玄龄道:“房大人此言差矣!纵兵抢掠岂是小过?麴氏父子为祸高昌有年,因此高昌百姓盼大唐兵如盼星星盼月亮,其民间有童谣:高昌兵马如霜雪,汉家兵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迥乎自消灭。而今他侯大将军打下高昌后的所作所为与麴氏父子又有何异?这不是丢我大唐的脸,丢皇上的脸吗?”张亮也出来帮腔:“陛下三令五申,对四夷要爱之如一,在北伐时就要求诸军严明军纪,严旨对在与诸夷作战时违犯军律者三倍量刑,侯君集身为统兵大将,把皇上的嘱托忘得干干净净,应缉拿到长安议处。不然怎么向高昌百姓交代呀?”

房玄龄显得非常孤立,李世民露出痛苦的表情,事已至此,他只能按多数人的意见,下旨拿办侯君集了。

贞观十五年,侯君集班师回到长安,举行完献俘仪式后,就被革去军职关进大牢。他是一肚子不服气,成天在狱中骂朝中小人当道,自己立下这么大功劳却反要受这些人的鸟气。这天,他正在破口大骂,门一响,一个人走进来,侯君集顿时愣住了,是女儿海棠。

一见海棠,侯君集腾地站起来:“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侯贵说了不让你来吗?”海棠眼中噙着泪道:“我知道爹爹一世英雄,怕女儿见到你现在这样子。可是女儿还是要来,不管你是将军还是囚徒,你都是我的爹爹。”说着海棠跪了下来,侯君集连忙跪倒:“这怎么使得,太子妃你快起来。”

海棠和侯君集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侯君集仔细地端详着女儿,怜惜地说道:“你又瘦了。”海棠叹了口气:“唉,宫里的锦衣玉食不养人呀。”侯君集心里更加难过,他问起太子的情形,海棠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告诉父亲,皇帝对太子越来越冷淡了,差不多半年不和他说话了。侯君集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呀?张玄素不行,魏征难道也不行吗?”海棠泣道:“魏征当了太子太师后,用心教太子读书,太子也曾决心振作起来。可是,他的学业才干进境都很慢,尤其是到了办实务的时候,每次都远逊于魏王和吴王。皇上对他越来越失望,朝臣们见风使舵,纷纷依附魏王,太子先是心里着急,后来就越来越自暴自弃,这两年迷上了胡戏,总在里头自演大酋长,他说当汉太子太累,当胡人的大酋长要轻松得多,我看,他的神志有些不清了。”

侯君集长叹一声:“没想到他竟沦落到了这一步!”他心里难过,在监室中放声大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没有人应声,侯君集骂道:“混蛋,我是侯君集!你们听见了吗?我要见皇上!”

一身囚衣的侯君集被带进承庆殿,里头已经摆下了一桌酒菜,李世民坐在桌边。侯君集看了李世民一眼,接着目光落向了一边几案上一幅不大的画像,画像里的人正是侯君集。

侯君集站在那里,双眼瞪着李世民,久久没有说话。良久,李世民开口道:“你在牢里喊着要见朕,可见了朕怎么又不说话了?”侯君集走到画像前,颤声道:“皇上想念老臣了吧?”李世民有些难过地说:“你说能不想吗?你是玄武门九将里第二人,便桥退兵你立了大功,你练出来的飞虎军,为大唐击败颉利立了头功——”侯君集抬眼看着李世民:“有一句话臣一直想问皇上,既然皇上念着这旧情,为什么还要把臣放在西凉那么久?”

李世民语气沉重地说:“那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救太子!你以为你在泽州和长孙顺德勾结起来干的那些事情朕不知道吗?朕派你去押闵国器回京,就是怕你们杀他灭口,朕想长孙顺德自恃和先皇是过命之交,胆大妄为,朕约束不住,可你是朕的股肱之臣,总该会听朕的话了吧,没想到,你的胆子比他还大!朕当时杀你十遍的心都有呀,可是一想到你身上那些伤,朕心里就不落忍了,只能找个体面的理由把你放到西凉去,给你一个警醒,磨磨你的性子。可是没想到你的脾气还是没有改,骄傲自大,老子天下第一,打了胜仗,把朝廷的律令忘得一干二净。不光纵容部下抢掠,还要私藏高昌王室传家之宝——”

侯君集恨恨地道:“这些朝中宵小,不就一张宝弓吗?臣为大唐夺下高昌二十二城,取一张弓又怎么了?臣是个带兵的,好的就是兵器。”李世民腾地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着侯君集:“你敢说你只取了一张弓?”侯君集眼中露出一丝惊恐之色:“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李世民一脸愤怒地道:“你在高昌密娶了一房如夫人吧!现在儿子都快给你生下来了!你在别的地方娶妻生子我不管,可那女子是高昌宗室之女呀!”侯君集自知理亏,嗫嚅着道:“那地方实在太远,臣心里思念女儿,无所寄托,一时糊涂才——”

李世民哼了一声厉声说道:“什么一时糊涂,说穿了,还是自恃功高,天不怕地不怕嘛!”说着,他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了侯君集。侯君集接过一看,轻声念道:“侯君集劳苦功高,年老伤多,着选高昌宗室一女侍奉。贞观14年10月。”这个日期差不多提前了一年,侯君集明白皇帝造假的目的是为了替他开脱,扑通跪倒:“皇上!”李世民说:“这张保命的手谕你好好收着吧!要是言官们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不是参你流三千里了!”

侯君集几乎落下泪来,跪在地上道:“皇上,臣谢谢您的不杀之恩,可有件事儿,臣还是想问个明白,朝臣中很多人都在议论,皇上当初把臣支走,是想废太子,此事属实吗?”李世民脸色一变,没想到对方把这层窗户纸就这么捅破了。他看了侯君集一眼:“朕是想废他来着,你看看他那文武不修的样子,能挑得起大唐社稷这副重担吗?可是朕把你放到西凉却不是为了废太子,而是想再给太子一个机会,朕要看看,你不在太子身边,他能不能变得强健起来。”侯君集一愣,有些不相信自己:“陛下真是这么想的?”

李世民一脸感伤地道:“你我都是做父亲的人,孩子再不争气,打他骂他可以,但是丢弃他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吗?太子再不肖,也是朕的长子,武德9年,要不是他去李艺军中明作监军实做人质,大唐早就亡了,他对朕也一向孝顺,皇后生前又最疼爱这个孩子,一想到这些,朕纵然千百次生出要废他的念头,又怎么铁得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