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尘磨磨蹭蹭到了渡口,看见清尘,嘟起嘴巴就抱怨:“什么少主,还一言九鼎,说话立马就不算数了!不是后天才送我过渡么?”
清尘不语,只抬了抬下巴。初尘无奈,只得上船。
刺竹刚执起桨,一抬头,却看见清尘也跳上了船,于是问:“你干嘛?”
“交换人质。”清尘冷冷地说完,便坐在了船舷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江面。
刺竹只看见他的侧脸,高高的鼻梁,细瓷一般的皮肤,眉脚秀丽,弯弯的弧线带下来,没有那曾经浅笑的妩媚,不知为何竟隐约透出些心事来。刺竹不禁心底一动,有些恍惚,清尘似乎在忧虑什么,可是他想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默然地摇摇头,划动了桨,手里一下一下地动作着,自己的心事却泛滥起来,没有缘由,却任地沉重。
初尘横坐在刺竹对面的船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清尘,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也许是因为心里装满了清尘,此刻,初尘的表情跟清尘是出奇地一致,嘴巴轻轻地抿着,眉头微微地皱着,一本正经而又满面凝重,眼里含着沉沉的忧虑,眼角却带着些许的失落……
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语地渡过江面。
那头,通州城岸口,渐渐地近了。
城墙上,安王和沐广驰并肩站着,眺望着对岸和江面。
许久的沉默之后,沐广驰忽然发声:“这些年来,你每次站在这里,看着对面的苍灵渡,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安王顿了顿,轻声道:“想祉莲。”
沐广驰斜头,目光矍铄地望了安王一眼。
“我总是想,既然她说,她永远都过不了渡,我就必须回去。”安王望着对岸,神情有些悲伤。
沐广驰长吁一口气:“我早该想到,将你困在这里,如果你是有情人,你就会受到折磨,但是如果你无心,除了进兵的挫败,没有任何其他的涵义。”
“你赢了。”安王抬手一指对岸那刀削般的山壁,怅然道:“苍灵渡的那山,如刀,看一眼便如同心上割一刀,想一下,也如同身上割一刀。”
“要打回京城,往大了说,是为了圣上,往小了说,我只是想回家。”安王幽声道:“王府也许不是祉莲的安乐窝,但毕竟,那里有她存在过的痕迹,可是这里,整个淮北,从来都没有过她的足迹。我就是想找寻她的影子,也必须要回去百洲城,回去王府,回去常州。”
沐广驰将手轻轻地撑在城墙上,默默地听着,不再说话。
安王又望了望江面,悠悠地笑了:“你看,他亲自来接你了。”
“唉——”沐广驰忽地,重重地叹息一声。
“清尘你看,安王和你爹,在城墙上呢。”刺竹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手臂,大声喊道:“喂——”
清尘徐徐地站起了身,朝向父亲的方向,手轻轻地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不会有事的。”初尘也站了起来,轻轻地拉了拉清尘的袖子,说:“你手上还有我呢。”
刺竹沉声道:“这么久了你还信不过安王?他是不会伤害你们父子的。”
清尘面无表情地瞟了刺竹一眼,没有说话。
初尘的眼光梭溜溜地从两人脸上扫过来扫过去,随即嘻嘻一笑,没皮没脸地对清尘说:“我们啥时候能再见啊?”
清尘顿了顿,低声道:“等你和肃淳成亲的那天,我一定送份贺礼。”
刺竹憋不住想笑,却明知这不是笑的时候,因为初尘已经拉长了脸,愠道:“你成心刺激我还是咋的?你是不是嫌这么快就把我赶走,还不够刺激我是不是?”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谁提我和肃淳成亲我和谁急眼啊!
可不就是刺激你?!刺竹笑气直往上冒,鼓起了腮帮子,还是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岔了气,正呵呵地乐着,猛地一下迎头就一盆凉水浇下来,对面是初尘咬牙切齿的低吼,恶狠狠地掷过来:“你还不如送贺礼给我和刺竹,这靠谱得多!”
刺竹一吓,笑不出来了,愕然地望向初尘,只见她虽然一脸笑容朝向清尘,那满眼的恶毒却斜着自己,刺竹吞了口唾沫,无奈道:“我笑又惹了谁了?”
清尘冷冷道:“划你的船。”
初尘幸灾乐祸,同时又是恼怒地瞪了刺竹一眼,同样恶声道:“划你的船!”
沐广驰静静地望着江面,沉默片刻,他慢慢地,刚下城墙,迎面就看见肃淳兴奋的脸,因为一路小跑而微微泛红,正急切着要给他们去送消息:“清尘过渡来了!”
沐广驰点点头,出了城门,然后,直直地穿过空坪,走向码头。
安王默默地跟在后面,肃淳轻声嘀咕道:“父王,清尘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只身前来。”
“你敢么?”安王看了儿子一眼。
肃淳摇摇头:“太冒险。”
安王低声道:“如果我为难他们父子,清尘会杀初尘公主。”
肃淳一怔,脱口而出:“他敢?”
“他敢。”安王沉声说:“既然他今天敢来,这世上,就没有他沐清尘不敢做的事情。”
清尘已经踏上了岸,而那头,沐广驰刚出城门。
清尘抬起脚步,慢慢地走向父亲,渐渐地,脚步加快,渐渐地,变成了小跑,渐渐地,他奔跑起来,长长的腿迈出矫健的步伐,战袍的下摆在风中翻飞起来。
沐广驰也加快了脚步,迎向清尘。
“爹!”只听得清尘一声忘情的大喊,然后,一个人影,迫不及待地就飞腾着扑了过来,整个人罩在沐广驰身上,高大魁梧的沐广驰就被清尘两手两脚夹带着来了一个扎实的熊抱,沐广驰搂着清尘的腰,轻轻地转了一个圈,柔声道:“都这么大的人了,哪还能这么抱呢?”
“你找借口!”清尘圈着父亲的肩膀,双脚勾着父亲的腰就是不松,轻笑道:“抱不动了就直说……”
“抱得动的,”沐广驰笑道:“非但如此,骑也是没问题的……”
“那就骑!”清尘哈哈地笑着,滑了下来。
沐广驰赶紧蹲下身去,勾了脖子低了头,示意道:“上来,让你过过骑高的瘾……”
清尘作势正要抬脚跨上父亲的脖子,一忽而看到已经走进的安王和肃淳,他脸色一正,亲昵地拍了拍父亲的脖子,说:“你伤还没好全呢,这次就饶过你了。”
沐广驰闻言,徐徐地站直了身体,轮了轮胳膊,说:“你爹这把老骨头,还能让你用几年的。”
“岂止几年?!”清尘笑着,拳头握起来打过去,亲热而逗乐地砸在父亲的前胸,夸张而略带俏皮地卖弄道:“嘿,瞧这身板!铁匠铺里的老铁呢!”
“那是!”沐广驰呵呵地笑着,一边晃着脑袋,一边摸着清尘的脑袋,发出知足的感叹:“爹这条命,都是为你熬着的。我可想死你了……”
“得了吧,你才醒过来一天,也不过就是想我一天,可我却为你担心了这么久,你晓得那么什么感觉么……”清尘看了父亲一眼,低声道:“以后不论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再离开我。”
“是,沐帅,呵呵……”沐广驰摸着胸口,笑得极为舒心。
两父子亲昵地靠在一起,说着话,全然没有看到周围几双大眼瞪小眼。
“嗯。”刺竹重重地发声,示意时间不短了,父子也该亲热完了。
果然,清尘看过来,脸上的微笑也瞬间消失,淡淡地说:“我把初尘公主送过来了,这就接我爹回去。”
安王轻声道:“你爹的身体还需要好好调理,我的建议是,别先急着回去……”
沐广驰的笑容还未完全消退,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望着清尘,可是清尘却是一脸凉意地打断了安王的话:“多谢安王好意,已经打扰多日,恐有不便,还是客走主安吧。”
“岂有不便之说?”安王一心挽留,有意借着这个良好的开端,好好劝降沐广驰,当下便一边伸手来拉沐广驰的胳膊,一边说道:“我和你爹,还有许多的话要说,这叙旧也好,展望也罢,才刚开个头呢……”
清尘眼快手快心思更快,不但快而无声地将父亲拉了过去,而且还不动声色地将安王的话驳了回来:“叙旧也是不愉快,展望更是空谈,还是各自做好各自罢。”
安王的手落了个空,有几丝尴尬,见清尘步步为营,便依旧是笑道:“小将军此番,是来划清界限的?”言下之意,已经无需顾念先前的情分了?
本以为清尘面上还会讲些客套,却没想到他毫不掩饰也毫无顾忌地承认:“正是。”
一时间,大家都愕然。
清尘再次抬手,将父亲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挺胸抬头,正色道:“安王爷,今日我亲自过渡,一是为接父亲,二是,要跟你说清楚一些事情。”
安王微笑着,望着清尘,可是清尘的脸色却是冷硬。
“我沐家军,曾欠你三个人情,分别是你出兵解秦军围困,寻宣恕遗骸和救我父亲,而近日,我已经将这三个人情悉数奉还,如果你想不出,我可以告诉你,就是卸银甲与你、让你龙舟取胜,和救你于淮王箭下。你可告知天下,你取淮王赏赐沐家少将军的银甲,以震声威;还可凭龙舟赛事振奋军心,以提士气;跟我爹一命换命,也是相当了。所以,我不欠你的了。”
清尘冷冷地一拱手:“人情了结,各不相欠。自此以后,再无挂碍。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各为其主,交情全无。”
听完这话,众人皆是寂然。尽管早有料想,清尘不愿意接受安王的人情,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缜密地算得如此清楚,谋划竟是在事先。
安王长叹一声:“你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若做下人情给你,只是为了日后讨要报偿,那又何必?你真是小瞧我了——
“正因为安王是君子,我才和君子论道。”清尘决然道:“沐家军和秦军素有宿怨,却不妨碍共侍一主,就如同我和你安王,虽然各为其主,却依然能做到有恩报恩。这既是我沐家军的风格,也是我沐清尘的原则。”
“我们是敌人,永远都不会改变。”说完此话,他嘴角重重一抿,眼光一斜,望向父亲,轻声道:“走吧。”
沐广驰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他神情复杂地看了安王一眼,随即黯然地低下头去,慢慢地走向渡船。
清尘微微地扬起头,最后扫视了众人一眼,缓缓地转过身去。
刚走几步,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叫:“清尘!”
初尘一步跨出来,却被肃淳扯住,她不顾一切地大声喊道:“你归降!我嫁给你!”
闻听此言,肃淳和刺竹同时脸色一紧,怯怯地望向安王,却见安王一脸平静,只盯着清尘的背影。
不管初尘的喊话是多么的惊世骇俗,但是至少,她前面一句喊出了安王的心声,那就是要沐家军归降。与其前面那么多的事情都是在小心翼翼地铺垫,拐弯抹角地劝说,都不如初尘这一句话来得直接。要抗拒皇上的赐婚,要与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共度一生,舍弃那么多作为女人的需要,初尘的痴情可谓是感天动地,面对这样一个美丽勇敢的公主,清尘真的会不动心,也真的会狠得下心么?安王此刻只想看看,沐清尘会如何做,他会为了公主的许婚而归降么?
清尘的步伐减缓,终于慢慢停住。
终不是无情人啊。安王的心底,幽幽地叹息一声。
清尘回过身来,静静地看了初尘一眼,余光从肃淳和刺竹身上扫过,低沉道:“不论你将来嫁给谁,不管我身在何方,一定会送份贺礼。”
话中之意,既是拒绝,也是诀别。初尘登时犹如万箭穿心,不禁浑身一软,瘫倒的同时放声大哭。
“你傻呀……”肃淳急了,一把托住初尘,想说什么,憋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来。看着初尘,他感到深深的自责,也许初尘知道了真实的原因就不会如此难过,但是他不能说。他爱着清尘,他要娶清尘,就必须解除与初尘的婚约,可是这个婚约如果由他提出解除,那么不但是他,就是整个安王府,都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所以,要想事情顺利解决,必须是初尘自己提出。因此,尽管他知道初尘爱上了清尘,而他也知道初尘的爱注定无望,他也不能阻止,只能放任甚至是怂恿这一切的发生。此刻,肃淳感到了自己的卑劣,而这卑劣更加深了他对初尘的自责。在这种复杂的愧疚之中,初尘的每一声哭泣都仿佛是在声讨,加剧了肃淳心底的罪恶感。
清尘一扭头,在初尘的哭声中,仿佛逃也似地加快了步子,匆匆上船,摇桨便走。那头,初尘还跪在地上,任肃淳如何拉扯,就是不肯起来,半是伤心又半是怨恨,带着满腹的不甘心,不停地哭泣道:“沐清尘,你凭什么不要我?!你明明喜欢我,知道我也喜欢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哪怕你说一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你心里只有你的沐家军么?我许你归顺了依然还是沐家军的统帅……这样不就行了么?”
“别再哭了!”肃淳忽地大喊一声,初尘的哭泣对他的折磨终于让他忍无可忍。
初尘吓得一噤,瞪圆了满眼的水意看着肃淳。那眼中不可抑制的伤感再次刺激了肃淳,他心头一扎,低下头去,喃喃道:“对不起……”
原谅我吧,初尘,我自私,我卑鄙,可是,我别无选择,只能跟你说声对不起。
在初尘轻声的啜泣中,安王淡淡地开口了:“初尘,如果沐家军能归降,王叔一定让你得偿心愿。”
这话意味着什么?刺竹吃惊地看了安王一眼,他知道,安王终于决定了,将皇后身后庞大的关系网让给沐清尘,这是爱才之心,也是一种退让,是为了天下、成就沐家军所做的牺牲。此一刻,刺竹心里充满了对安王的钦佩,大将之才,大气之举,此一气度,安得淮王匹敌?!
心头顿时感慨万千,翻滚起各种思绪,正默然间,又听见安王低沉的声音响起:“肃淳,既然你和初尘还没有成亲,那就依然以兄妹相称吧……”顿了顿,又说:“男子汉,当放眼四海,而不是受限于儿女情长……”
“我……”肃淳嗫嚅着,讪讪地没有往下说。父亲显然是担心他放弃初尘心有不甘,却不知这正是他一心盼望的结果,他有理由庆幸,甚至是狂喜,但是一想到自己对初尘的隐瞒,想到今后的某一天,初尘面对真相时的崩溃,他就觉得胸口发堵,没办法让自己高兴和轻松,此刻他内心深处充满了矛盾,反反复复地问着自己,这样达到了目的光彩么?你能原谅自己么?
安王见肃淳垂着脑袋神情黯然,有些不悦,默然片刻,说道:“成大事者不当不拘小节,君子成人之美,初尘与清尘有情,若沐家军与天下有义,此番不是正好成就佳话美谈?你让区区一妻,有何不可?”
肃淳闷闷地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细声道:“我不会拘泥于小人情怀的……”话一出口,有些赧然,竟自红了脸。
安王平静的眼光带着锐利,停留在肃淳的脸上,有一股威严逼迫而下。肃淳紧张得头皮发麻,刺竹见状,赶紧做个转圜,示意肃淳拉起初尘,劝道:“王爷已经应允,只待沐家军归顺,你便有好事,这会,还是不要哭了,赶紧回去吧。”一边说着,无端由地,心中长叹一声,清尘不能人道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初尘公主,真的决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了么?
江水清悠,缓缓而逝。一叶小舟,随着轻轻的“吱呀”声,在长桨的一起一落中,默默地驶向对岸。
面朝着苍灵渡的沐广驰背手而立,缓缓地转过身来,回望着通州对岸。那边,安王一干人的身影还依稀可见,仍旧是站在原处未动。沐广驰望着伏在地上那粉红色的身影,幽声道:“你怎地就招惹了那个小妮子?”
清尘不答,只是用力,摇着手中的桨。
“你许是有些喜欢她的……”沐广驰轻叹一声:“冤孽啊……”
清尘瓮声道:“我们不会再见的。”
沐广驰一怔,眼光轻轻地落在清尘冷凛的面上,轻声道:“我们是敌人,永远都不会改变……你已立意,要跟朝廷对抗到底?”
“爹,若不撇清瓜葛,淮王会生疑的。”清尘皱了皱眉头:“最近来往甚密,不得不防范淮王已起戒心。”
“你骗不了我的,不是淮王,而是……”沐广驰盯着清尘的脸,不放过那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你到底,为何,对安王充满了成见?”
清尘扬了扬剑眉,淡然否认:“我对安王没有成见。”
沐广驰摇摇头,根本不屑于戳穿清尘的心思,只说:“若是因为你娘的际遇而怀恨安王,大可不必。”
清尘不接话头,转而说:“新兵正在抓紧训练,但恐时日无多了。”
沐广驰也不接茬,直通通便问:“你不齿淮王,又对安王成见颇深,这沐家军,真是要自起炉灶了?”
清尘倏地抬头,望着沐广驰,随即别过头去,似在回避话题。
沐广驰却步步紧逼而来:“军资从何而来?无饷何以成军?”
清尘不答,抿紧了嘴唇。
沐广驰默然地盯着清尘,许久之后,面对清尘的执拗,却不得不放弃追问,只幽幽地长叹一声:“爹真是后悔,不该带你从军……”
清尘停下摇桨,站直了身,沉声道:“爹,你身经百战,几番死里逃生,缘何经过这次,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沐广驰缓缓地抬手,厚大的手掌盖在清尘的头上,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你都十七了,爹是不能再留你了……再舍不得,你总是要离开爹的……”他眼光一转,滑向水面:“不能人道……”一丝戏谑的笑意转瞬之间被重重忧虑取代:“爹耽误了你,你呢,虽是无心,却也还是会耽误人家……”
清尘忽地一笑:“耽误什么呢?她是公主,她的亲事,岂能由她说了算?!”
“最不该就是偷心。”沐广驰斜了清尘一眼,嗔怪道:“别玩得太过了——”
“我是挺喜欢她的。”清尘嘻嘻地笑了一下,随即正色道:“不过我也跟她说清楚了,不管她将来嫁给谁,我都会送上一份贺礼。”
“除了肃淳,她还能嫁给谁?”沐广驰漠然道。
清尘忍不住笑了:“爹,你就是实在……别说得这么肯定!说不定,她会嫁赵刺竹呢。”
“她怎么能嫁刺竹?!”沐广驰差点没跳起来。
清尘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知道,好像刺竹喜欢初尘,初尘自己也知道。”
“胡说!”沐广驰陡然间有些愤慨:“他怎么能喜欢初尘?!”他忿忿地晃了晃脑袋,说:“他不可能喜欢那小妮子!”
清尘看着父亲的模样,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沐将军你急个什么呀?他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呀?”
沐广驰本来还有些愤恨未消,一下被清尘的话提醒,只好悻悻地望着江面,不做声了。
清尘抬手摇桨,缓缓地敛去笑容:“爹,他们终究都是些外人,我们父子俩,才是永远都不会分开的……”他抬眼望向渐近的苍灵渡口,低沉道:“同仇敌忾,共御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