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了条顿骑士团善战本性的普鲁士军队虽然人数并不多,但在欧洲战史从来就是一支非常优秀的劲旅,其作战能力异常突出,可以说与罗马崛起时的罗马军团相媲美。
1762年,俄国女沙皇伊丽莎白病逝,其养子彼得三世继承沙皇之位,然而这个本来正常的沙皇传承却导致了一个历史戏剧般的变化——此时正是欧洲七年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而谁也没想到此时沙皇之位的变更却导致了俄国军事外交政策的大逆转,这最终导致俄国-法国-奥地利联盟本来已经唾手可得的胜利最终功亏一篑。
在彼得三世继承沙皇之位的欧洲,当时正是一个三大矛盾猛烈爆发的时刻:英国从16世纪末叶到17世纪70年代先后在加莱海战和三次英荷海战中击败西班牙和荷兰,这使得英国逐渐取代西班牙成为欧洲主导力量,而此时英国的对手主要就是欧洲大陆的主要霸主法国,因此,这一时期欧洲矛盾的轴心主要就是英法矛盾;在英法矛盾之外还缠绕着另一条矛盾,这就是普鲁士与奥地利这两个强国之间的争权夺利——普奥矛盾实际上是神圣罗马帝国这个既不“神圣”更不“罗马”的虚构帝国解体后留下的遗产。神圣罗马帝国解体导致欧洲出现了诸多日耳曼小王国,而普鲁士和奥地利则是其中最大的两个国家,于是,谁能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继承人,承担起重新统一日耳曼民族的责任就成了两者不可调和的矛盾。此时,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在两次西里西亚战争中被普鲁士占领,这导致两者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另外,在这两条矛盾之外还有第三条矛盾,这就是普鲁士与俄国之间的矛盾,因为沙皇俄国在18世纪初击败北方强国瑞典后就成为虎视欧洲腹地的北方强邻,而这个野蛮的国家一向奉行令人畏惧的政策,那就是永不停息的扩张、扩张、再扩张,它此时的扩张矛头正指向其西面和南面,向西就是北欧,而向南则指向土耳其。而这两个方向实际上分别刺向了两个欧洲强国——普鲁士和英国,向北欧挺进等于在威胁普鲁士,向南则相当于威胁了英国通往黑海、中亚的贸易通道,因此俄国与普鲁士和英国的矛盾成了欧洲的第三大矛盾。
1756年1月16日,英普首先缔结《白厅条约》,规定双方负责在德意志境内维持和平,并以武力“对付侵犯德意志领土完整的任何国家”,矛头直指奥、俄、法三国。于是,俄国立即针锋相对,俄国女沙皇伊丽莎白政府决心放弃原先签订的《俄英条约》,于1756年3月25日转向同奥地利结成攻守同盟。稍后,法王路易十五政府于5月1日终于决定与宿敌奥地利暂时握手言和,签订相互保证的第一次《凡尔赛条约》,双方保证各自提供军队,援助另一方反击任何敌人。
当欧洲大国形成两个敌对的联盟后,整个欧洲的其他各种诸侯也就不得不纷纷选择自己的阵营——结果,汉诺威(英国王室在欧洲大陆上的世袭领地)、黑森——卡塞尔、不伦瑞克等德意志诸侯国以及葡萄牙先后参加英普同盟;瑞典、萨克森和神圣罗马帝国其余的大多数德意志诸侯国以及西班牙则先后参加法奥俄同盟。至此,照亮欧洲和平的最后一根蜡烛也就熄灭了。
当战争的阴云已经遮挡住所有和平的阳光后,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以其卓越的军事战略眼光判断战争已不可避免,既然如此,那么他从普鲁士所处战略地位考虑,认为普鲁士与其等待敌人进攻,不如趁敌人尚未完全准备就绪之机,先发制人。于是,弗里德里希二世很快决定于1756年8月底亲率9.5万人的军队对萨克森发动突然袭击,酝酿已久的战争终于爆发。这场战争长达七年之久,自1756年一直延续到1763年,因此被称为“七年战争”。这是欧洲两大军事集团即英国——普鲁士同盟与法国-奥地利——俄国同盟之间为争夺欧洲大陆主导权和海外殖民地利益而爆发的一场大规模战争。这场战争自然也延伸到了欧洲海外势力所及的范围之内,战场因此遍及欧洲大陆、地中海、北美、古巴、印度和菲律宾等地。
当时普鲁士这个军事民族国家的陆军是欧洲一流的军队,无论士兵的战术训练、军队装备还是指挥官的军事素养都是欧洲的楷模,而更为令人注目的是,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也是一位颇具雄才大略的军事统帅,他先发制人的战争观显然非常正确。而且,他不但能把握发动战争的时机,也能在具体的战略战术上施展他的才能——当普军发动突然袭击后,萨克森军很快陷入包围,被迫投降,首府德累斯顿随即被普军占领。
在普军对萨克森军形成包围时,奥地利匆忙派出一支军队火速增援,普鲁士和奥地利军队在埃格尔河和易北河会合处的洛沃西采遭遇。结果,奥军未能突破普军防御,因此也就无法挽回萨克森的败局,1756年的战局以普军的首战告捷而告终。
1757年初,弗里德里希二世决定利用萨克森的失败迅速扩大战果,于是普军开始进军波希米亚。5月6日,普军向布拉格发起进攻,奥军被迫退守城内。为解布拉格之围,奥军一部向布拉格开进,普军亦派一部迎击。两军在科林附近遭遇,但这一次普军失利,奥军随后解除了布拉格之围,普军被迫退回萨克森。与此同时,法军分两路在西线展开了军事行动。这也迫使弗里德里希二世不得不从布拉格撤军。
弗里德里希二世审时度势,面对法军的攻击,他决定首先选择其中一路打击。于是,普法两军于11月间进行罗斯巴赫会战,结果法军大败。在此期间,俄国也开始准备参战,俄军亦于5月间开始向战场调动军队。到了夏季,俄军借奥、法军对普军的牵制,趁机大举进军东普鲁士。然而俄军初期表现得很拙劣,俄普两军展开大耶格尔斯多夫之战,俄军在开始并没有占据优势,直到后来才反败为胜。尽管如此,俄军却没有趁机扩大战果,这竟然使得普军有机会在罗斯巴赫会战后把主力调往东部前线用来截击进入西里西亚的奥军,并于12月间进行了一次大会战——洛依滕会战,而且普军取得全胜。
此时在欧洲大陆上,实际上是普鲁士单独对付法国、奥地利和俄国这欧洲三大陆地强国,英国陆军并没有对普鲁士提供多少支援,英国主要是利用其海洋优势对法国、俄国和奥地利进行大战略牵制和对普鲁士进行经济支援。
法-俄-奥联盟尽管拥有比普鲁士强大的多军队,但表现的却不尽如人意,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协调,相反,弗里德里希二世却表现的运筹帷幄,普军的高素质也发挥的淋漓尽致。1758年,反普同盟诸国不得不增加总兵力,但战略协调上却仍然混乱不堪,彼此之间的不协调导致战场上屡屡出现有利于普军的战机。普军趁敌方观望之机,同时俄军受制于寒冷的冬季、后勤补给供应不上的时候,由洛依滕长驱直下奥地利领地摩拉维亚,并包围奥军主力一部驻守的奥尔米茨。当解冻期过去后,俄军又重新西进。普军遂放弃奥尔米茨,北上迎战俄军。普俄两军于8月25日在屈斯特林城附近的措恩多夫村展开血战,双方损失惨重。普军在休整期间,于10月间突然遭到奥军的一次袭击,导致了重大伤亡,而对普军更为不利的是,普军此时已经表现出了无法进行持久战的迹象,长期的战争消耗导致普军实力下降明显。
1759年,战争开始向俄-奥-法方向倾斜,他们毕竟拥有强大的实力和巨大的兵员优势。当俄军占领东普鲁士后,俄国和奥地利也终于开始了统一协调战略,俄军准备同奥军会合后一举攻占柏林。已经退守本土的普军仍以俄军为主要打击目标,于7月间在法兰克福东南截住俄军,但此时已无力阻止俄军的攻势;8月,俄奥两军成功在法兰克福会师。为防俄奥联军进攻柏林,普军集结兵力再次前往阻截,双方展开了著名的库纳斯多夫会战,结果普军失败——正是这场会战使1759年成了七年战争的转折年。
对此,弗里德里希二世也已经知道只有上帝赐予奇迹才能让战争出现逆转,否则,普鲁士的失败已经注定。普鲁士国内也弥漫着悲观情绪,他们明白,是冬季暂时阻止了俄奥联军的攻击,只要这个冬季一过去,普鲁士的噩梦就开始了。在这段漫长的冬季里,对普鲁士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听到了俄国和奥地利在战略上出现争吵,1760年,俄国主张攻打柏林,而奥地利则想先夺取西里西亚,于是两军又各自为战。10月间,俄军乘奥军与普军周旋之机,曾一度偷袭柏林得手,但临危不惧的弗里德里希二世此时仍然表现出了顽强、卓越的军事指挥能力,他竟然能摆脱奥军的纠缠而迅速回援柏林,在驱逐了俄军之后又立即掉头再次迎击奥军。在柏林危急后,普奥双方在萨克森境内终于进行了一次会战,即托尔高会战,普军竭尽全力取得了勉强胜利。
到了1761年,普鲁士已经危在旦夕,它此时三面受敌:法军威胁汉诺威,俄军伺机攻取科尔贝格,而奥军则终于占领了西里西亚。这年下半年,俄军主力南下再次同奥军会合,帮助奥军在西里西亚取得一系列胜利,使普军在全战线的防御岌岌可危。为攻克柏林,俄军另一部在鲁缅采夫将军指挥下开始围攻柏林的门户科尔贝格。当年12月,科尔贝格失陷。
到了这时,由于南北两线的相继失利,普鲁士实际上已经失败了,柏林失守的日子指日可待。但这时却果然发生了一个让普鲁士人和整个欧洲都大吃一惊的奇迹:这就是俄国女皇伊丽莎白病逝,其养子(实际是她姐姐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外甥)彼得三世继位,而彼得三世继位后竟然立即发布了一条命令:放弃对柏林的攻击,并且将占领的普鲁士领土全部归还给普鲁士,俄军退出普鲁士。
对于普鲁士而言,这个消息简直就是上帝的福音,俄国竟然在距离胜利一步之遥距离上退出了战争!这恐怕是欧洲战争史上最大的戏剧!
当俄国突然退出战争后,整个战争急剧发生了逆转——此时英国在海外已经取得了决定性胜利,普鲁士重新调整战略后迅速又夺回了西里西亚,而此时整个俄-奥-法同盟由于俄国的突然退出导致了混乱,整个战争体系实际上已经崩溃,许多诸侯小国开始纷纷退出战争,或者期望停战。于是交战各国相互间签订了一系列停战和约。1763年2月15日,以普鲁士为一方,奥地利和萨克森为另一方,签订了结束七年战争的《胡贝尔图斯堡和约》。
根据上述协议与和约,普鲁士巩固了它对西里西亚的占有权;英国取得了加拿大和法国割让的密西西比河以东的所有领土,并且用梅诺卡岛换取了塞内加尔,用古巴换取了佛罗里达的一部分;奥地利放弃了收复西里西亚的要求;法国丧失了北美和南亚的大部分殖民地,但重新获得英国归还的贝尔岛、瓜德罗普、马提尼克、圣路西亚、加利,以及北大西洋的密克隆和圣皮埃尔岛;西班牙在付出代价后,重新获得古巴和菲律宾。
这场扩日持久地战争就这样以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戏剧化咏叹调结束了,而这个咏叹调完全出自俄国沙皇彼得三世一个人,他为什么突然做出如此令人震惊的决定呢?原来,彼得三世出生在普鲁士,他的母亲是彼得大帝的大女儿,而他的父亲则是一个普鲁士人,因此,他实际上拥有一半的普鲁士血统,而促使他作出这个影响欧洲历史的决定的正是这一半血统——他几乎从小就受到普鲁士民族强烈的熏陶,因而对普鲁士帝王怀有崇高的敬意,他甚至荒唐地表示,他愿意率领俄军听从普鲁士国王的调遣。这就是他作出俄国退出战争的决定的原因,这个决定被称为“勃兰登堡王室的奇迹”。
然而,如果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么也绝不会有不付出代价的政治行为。
彼得三世这种相当于叛国的决定最终为他带来了厄运,俄国怎么也不会容忍这样无耻、荒唐、公然的背叛的。然而,发动对彼得三世无情毁灭却也是一个普鲁士人,这就是他的妻子,一个纯正的日耳曼女人。
伟大的彼得大帝在1725年死后,俄国就陷入一段为期不短动荡中,继承彼得大帝的是他的小女儿伊丽莎白。1762年,伊丽莎白女沙皇病逝,彼得三世继承了沙皇之位,但仅仅几个月之后,他的妻子叶卡捷琳娜就发动了宫廷政变,7月,彼得三世在狱中突然死去。
彼得三世这个从小生活在普鲁士的愚蠢家伙尽管已经是当时世界上最大帝国的统治者,但却仍然对他的祖国怀有浓厚的感情,他对普鲁士卓越的军事制度和文化几乎持有一种病态的崇拜,而对需要他统治的俄国确感到厌烦,他认为俄国的一切都让他讨厌,他根本不愿意治理这个国家。当伊丽莎白女皇死后,俄国正是由于长期的战争需要恢复的时候,况且,俄国已经胜利在望,俄国非常需要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果实来补偿战争的损失。但彼得三世继位后却按照自己的个人意愿和喜好制定国家政策,这些政策实际上违背了当时俄国实际统治层——俄国东正教和土地贵族的利益,而最终促使俄国举国上下决定放弃彼得三世的就是他那令人震惊的决定,尤其是军队,因为对彼得三世最不满的就是军队,他的决定等于出卖了军队。
彼得三世这个对普鲁士天才崇拜的五体投地的蠢才还有一个不幸,那就是他竟然娶了一个天敌,他淫荡而又精明的妻子偏偏是一个难得的政治天才——对俄国而言,这场战争和这对夫妻的出现,真可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叶卡捷琳娜原名索菲亚·奥古斯特,出生于德国什未青一个破落的贵族家庭。但她却有幸成为俄国伊丽莎白选妃名单上的一员,并且,最终成了彼得三世的妻子。当她得知自己成了俄国皇储的未婚妻显得异常激动,立即与她的母亲一起赶往圣彼得堡。
当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后几乎立即就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她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一切才能:语言天赋——她很快就掌握了俄语,以至于她在宣誓加入东正教的一刻,竟然能用流利的俄语朗诵誓言,这颇让在场的俄国贵族们吃惊,甚至感动的流泪;头脑天赋——她改信了昔日欧洲颇为蔑视的东正教;女人天赋——在很短的日子里,她就拥有了很多情人,而且,此时她还发挥了她的另一个最重要的天赋——政治天赋,她的情人不但很多,而且多数都是能在政变中发挥关键作用的人物。
1745年8月,彼得正式娶叶卡捷琳娜为妻。但是婚后,叶卡捷琳娜发现她的丈夫几乎和她一样荒淫,他甚至把情妇领到家中当着她的面和这个女人性交。而同时伊丽莎白也对她有所怀疑,并派人监视她,年轻的叶卡捷琳娜以敏捷的应变能力轻松地应付着伊丽莎白和彼得三世,同时不失时机地帮助她的情人们进入关键职位。
当伊丽莎白病逝后,叶卡捷琳娜明白,她的时机来了,但她还需要彼得三世做些蠢事来提供借口,她知道她的丈夫一定会满足她的。
1762年6月24日,彼得三世离开彼得堡去奥拉宁堡,因为俄国要发动对丹麦的进攻,叶卡捷琳娜被留在彼得堡。
即使不熟悉政治的人也知道,时机成熟了,该收割了。
7月9日凌晨5时,叶卡捷琳娜发动政变,并没有费多大劲就控制了圣彼得堡和皇宫,同时宣布自己成为俄国新沙皇。当彼得三世得知他的妻子占据了他的位置之后竟然愚蠢地要求与女皇平分政权,显然,他得到是拒绝。这个可怜虫只好宣布退位,而他提出最后的条件竟然是希望女皇能归还他的情人、小提琴和一只猴子,以便他能度过后半生——他真像一个孩子。
7月18日,叶卡捷琳娜在枢密院正式登基,史称叶卡捷琳娜二世——就在叶卡捷琳娜就任皇位的同一天,彼得三世突然死在了狱中。
——至今没有直接、确切的证据表明彼得三世是被叶卡捷琳娜下令杀死的,但也几乎没有人怀疑这是一宗政治谋杀案。
谁都清楚,在俄国这种古老、专制的帝国宫廷,这种阴谋再正常不过了。
也许,不管怎样,还是要有些证据来摆放在桌面上,因为我们在谈论阴谋:当彼得三世的遗体被抬出来安葬的时候,俄国贵族们依照礼节要亲吻彼得三世的尸体,结果,事后这些人中很多人的嘴唇都出现了肿胀,显然,尸体上有强烈的毒药。
对俄国来说,无论皇宫里那个女人怎样淫荡,这不关他们的生活;无论那个女人怎样阴险,他们不需要面对她那美丽的面孔;无论那个女人怎样奢侈,对俄国民众来说所有沙皇都一样,无论谁躺在皇宫里,税还是一分不少地要交的,但,这个女人的施政却关系到每一个俄罗斯人的生活和命运——她取代了一个叛国者,这首先就挽救了俄国;然后她实行的开明专制促使俄国逐渐走向了富强;她诡诈的外交策略几乎把欧洲国家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使得俄国大大扩展了势力范围,而且,她还做到了一件连彼得大帝都没能做到事,那就是为俄国找到了出海口。
1796年8月,叶卡杰琳娜二世病入膏盲,而就是她垂死之言也足以让欧洲的所有政治家们惭愧和恼怒,她说道:“假如我能活到200岁,欧洲全部就会落到俄国脚下。我要建立一个包括六个都城的大帝国,它包括彼得堡、柏林、维也纳、巴黎、君士坦丁堡、阿拉斯特罕。把我的孙子取名为亚历山大吧,我希望他像古希腊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一样,建立一个横跨欧亚的大帝国——大俄罗斯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