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儿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也变了一变，但随即又是一阵冷笑。
“你……哼！我们是跟皇上提得晚了一些，可那也是为了你好。若不是怕你受人排挤，我们犯得着这么麻烦吗？还不是想着我们地位稳固一些，再跟皇上提你的事情，也是为了你好，真是不识好人心！最后，也不是靠着我们引荐，你才跟皇上有了那么一夜吗？要是没有我们，你能生得出皇子来？”
听了这么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辞，薄姬笑了一笑，倒也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
这些年以来，她早已经习惯了。
更何况，她们几个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三人的恩怨在宫中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看见三个人神色不善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众嫔妃早就觉得古怪，纷纷停下了交谈，往她们这里看了过来。
薄姬可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这宴会真正的主人是皇后，扫了她的面子，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刚想说话，却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今日乃是韩良人的大喜日子，什么人敢在这时候撒泼闹事、大声喧哗。”
薄姬一回头，就看见吕后在一众宫女的围绕下，缓缓地往这边走了过来。
所有的妃嫔都一齐跪倒。
吕后打量众人，轻轻道一声：“免礼，都起来吧。”
众人恭谨地行礼起身，但是整个场面顿时都安静了下来，方才轻细的交谈声都消失了，每个人都是低头站在那里，行为拘谨。
这皇后娘娘虽然是中宫正主，但其实，却是不常见到的。反倒是戚夫人仗着皇上的百般宠爱，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脚，管大管小，一来二去的，很多人也就忘记了宫中还有这么一个深居简出的皇后娘娘。
这次见到皇后，才发现她贵气逼人，威仪出众。又联想到朝中的传言，说她诛杀权臣也是毫不手软的凌厉行径，一时之间，都有种被震慑住的感觉。
吕后轻笑一下，道：“你们看到我很紧张吗？其实大可不必。今日乃是韩良人的大喜日子，你们这么崩着一张脸，新贵人还以为我存心给她难看呢。行了，都请坐吧。”
停了一会儿，却忽然道：“怎么还空着位子？哪位娘娘竟然这时候都还没到？”
宫敛月闻声往四周瞥了一眼，马上就注意到了吕后下首的空位。不用说，那自然是戚夫人的位置了。身为嫔妃，竟然在皇后亲自主持的宴会上过时不至，明显是一种示威的举动。她想着，勾起了嘴角。吕后想要怎么处理呢？
众人自然也不会不知道。可是，戚夫人和皇后，那是哪个都得罪不起啊，这话要怎么说呢？
停了半晌，无人敢应声，薄姬是此间的主人，无法推辞，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回娘娘，戚夫人还未到达，想来必然是有什么急事，所以……”
吕后见她一脸惶惑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又转头道：“行了，大家不用拘束。既然已经到了时辰，我们也不等人了。秋儿，带人去给众位娘娘们斟酒上菜。”
秋儿应了一声，带着人去了。
酒过三巡之后，在美酒佳肴相助之下，气氛总算和缓了下来。吕后又着意显示她和善的一面，几乎把每个妃子都问候到了，各自赏了东西。于是，有不少胆大的，已经开始跟她有些亲近起来。
宫敛月轻轻拉了拉站在身边的茹儿，低声道：“茹儿妹妹，你可知道薄良人跟管夫人她们是怎么回事吗？”
茹儿吓了一跳，回头四下张望，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她们两个宫女，才轻声解释了一下她们当年的过节，最后道：“也是薄良人命中该有的。有一次，皇上巡幸成皋灵台，带着管夫人和赵良人。这两个女人得意忘形了，把当年的事情当笑话说了出来。皇上一听还有这么个美人，回来就临幸了薄良人。她生下皇子之后，赵良人心里很是不快，原本也常来这里闹事的，这两年她自己也失了宠，只能投奔了戚夫人，这才渐渐消停了。”
宫敛月略略点头，往席间看去。
吕后右手戚夫人的位子空着，另外一边坐着的，就是今日的主角——新贵人韩氏了。
宫敛月细细打量她。与艳光四射的戚夫人截然不同，完全是小家碧玉的样子，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笑起来说不出的羞怯。吕后不住地询问她身体状况，她都带着受宠若惊的神色一一作答。
宫敛月看了一阵，突然叹了口气。
茹儿奇道：“今天这么个喜日子，月儿姐姐你做什么叹气？”
宫敛月摇了摇头，道：“我是看着韩良人怪可怜的。”
“可怜？”茹儿瞪大了眼睛，“她能够受到皇上宠幸，又一举得了龙种，前途不可限量了，那是别人求也求不到的呢。”
宫敛月微微一笑，道：“茹儿，难道你也想做皇上的妃子吗？”
茹儿掩口道：“我怎么敢做背叛娘娘的事情？姐姐快别胡说！我只是原来也曾经见过这位韩娘娘。她在戚夫人手下做事可不容易，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就给贬去做粗使丫头，我就碰上过她被领事的黄门用皮鞭抽呢。”
说着，她皱起清秀的眉宇，低低道：“没想到她也有今天这么风光的时候，这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宫敛月挑眉笑道：“原来戚夫人为人这样厉害。”
茹儿虽然年幼，但在宫中日子已经很长了，又向来得吕后的宠爱，所以颇知道宫中的秘辛。宫敛月闲着无聊，偷偷地跟她探听消息。
说了一半，忽然看到吕后对她招了招手。
宫敛月凑近了，低声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戚姬……竟然还是没消息吗？”
吕后的手指握在酒杯的边缘，一边摩梭着，一边皱起了眉头。
“戚夫人倒是胆大包天，真的不给娘娘面子吗？”
“哼！”
吕后脸色一变，冷冷地从鼻中发出声音。
“她倒是聪明得紧，会给我找麻烦。”
宫敛月微微沉吟了一阵，道：“戚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消息，竟然知道避而不见。现下这样，恐怕娘娘的计划是不能实行了。她人都不在，你怎么嫁祸到她头上？”
吕后握着酒杯的手倏然收紧，有些颤抖起来。
“不可能，她要是知道，怎么还会让韩姬过来赴宴？”
“这可难说了。我猜想她对韩姬早已是恨之入骨，巴不得你替她出手收拾了。”
“她就知道我会收拾韩姬吗？这丫头虽然碍事，但总比她戚夫人识时务。”
宫敛月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半晌，才问道：“皇后娘娘，今天的计划就此作罢吧，戚夫人既然不来何必多生事端？”
吕后咬了咬牙，神色之中，多少是有些不甘。谋划了这么一段时间，总想着就算不能扳倒戚姬，今天也让她面子上难看。没想到戚姬给她来了这么一出，不但让她无机可趁，还直接让她威严扫地。
“不急。”
吕后重重地把杯子放到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冰冷的声音从牙缝里迸了出来。
“戚夫人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这么晚了还不露面，难道眼中真没有后宫礼法了吗？来人啊，给我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