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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因缘功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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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家文成为济远师父的弟子后,对古琴和医术的钻研,可以说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他的勤奋和天分,对于济远法师而言,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真心想把自己的所学全部传授与他,这就是缘分。

普家文与济远方丈,也的确有着前世今生莫大的因缘,师徒二人好如父与子,济远方丈教起来不惜余力,而家文学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医术与琴技都有着超出常人的提升。这一切,济远方丈的侍者常宏看在眼里,嫉在心里,嘴上不说,心里却总是暗暗与家文较劲。

在寺院里生活时间长了,家文也习惯了寺院里的清静,除了偶尔下山去看望一下父母,基本上都待在寺院里。不过,自从他和玉婉熟悉之后,玉婉对他的关心以及在弹琴方面的指点,让普家文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感觉是普家文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有玉婉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仿佛有无穷的力量,特别在练习古琴的时候,不仅有力量更有格外的灵感。这感觉让普家文觉得很新奇,又觉得有些恐惧,他怎么就对玉婉产生了这种细腻的情怀呢?而这样的情怀,他又不能说。玉婉来他的房间里时,他总感觉有万丈光芒普照一样,而玉婉离开后,他又巴心巴肝盼着第二天的到来。这感觉太奇怪了,可是这感觉一旦产生,又是那么的不可抗拒。

而玉婉对普家文也生出了与别人不一样的情愫,有普家文在身边时,她老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而离开他时,黑夜又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长,难道他住进了她的内心?这疑问让玉婉惊喜的同时,也备感惶恐。哪个女孩没想过自己的意中人呢?可是这意中人真的出现时,又是那么的令女孩子不知所措。

玉婉决定带着普家文去见自己的父亲莫若风,这位已经闻名文化界的大师人物,让玉婉骄傲的同时,又多了一份说不清楚的陌生感,因为这样的父亲,从来没对她笑过,而且这样的父亲,远不及济远师叔那样让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去说、去笑甚至去哭。可是为了普家文,为了让他在古琴上有更高的造诣,她愿意去亲近这个并不能带给她快乐的父亲。

这天,玉婉一大早就去敲普家文的门,因为太早的缘故,普家文还没起床,一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常宏,光着上身起床去开门,门一打开见是玉婉站在门口,窘得一边转身往房间里逃,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常宏。”

而玉婉也没有想到普家文会光着上身出现,脸也在一瞬间变得通红,羞得赶紧闭上了眼睛,直到普家文的脚步声已经走远,她才悄然睁开了眼睛,偷偷地追着普家文的背影看,这情景很有些小时候放鞭炮的感觉,对玉婉而言,怎么突然就涌起了甜蜜感。有了这样的感觉,玉婉在门口等着普家文时,说:“家文哥,我是约你下山去听我父亲弹琴的。”

普家文已经穿好了衣服,窘态也消失了,一听玉婉的话,顿时高兴地喊着:“婉儿妹妹,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总算能够听听大师弹琴,你可是不知道,我一直幻想着这一天的到来呢。”

“那你还不快点?去晚了,我父亲要教他的学生,就没时间教你了。”玉婉在门外说着。

“我来了。”普家文说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房间门口,探出一个头来,冲着玉婉很阳光地笑了一下,玉婉完全没想到普家文会突然出来,而且还突然笑得这么灿烂,这笑容瞬间就在玉婉内心凝固成了一幅绝美的油画,生根发芽般地长进了她的内心最最深处,以至于在以后的无数个岁月里,这幅油画都会不自觉地跳出来滋养着她的眼睛,让她再也走不出这幅油画,走不出对普家文的种种相思。

玉婉和普家文一起下山往若风琴馆走,一路上,玉婉像只快乐的小鸟儿,不停地说着父亲的学生有多崇拜父亲,而父亲对她又是多么的严肃,她幻想着自己要是有一位哥该多好啊,父亲眼里似乎只有他的古琴,她的童年除了琴声还是琴声,她多渴望有位哥哥领着她一起玩,所以才有她捉弄普家文的事情,那件事真不是她和常宏商量的,是她看普家文老是练琴和看书,不陪着她玩而想出来的恶作剧。

玉婉的这些话落在普家文心上时,他就有疼爱和怜惜的感觉,他没想到玉婉的童年是这样的,相比她而言,他的童年就是在天堂之上了,他有宠爱他的太爷太婆,有父亲和母亲,还有那么多伺候他的仆人,他的童年太幸福了,就因为这样,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要好好保护着玉婉,要给她哥哥般的宠爱和照顾,当然,不善表达的普家文,只是在内心如此暗下着决心,却没有对玉婉表达半点他的感情。

两个人是走一路说一路,大多是玉婉在说话,这女孩子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话就显得格外的多。玉婉发现自己,面对普家文时,也总有说不完的话,似乎要把积攒了这么多年的话,全部倒给普家文一样。

若风琴馆到了,玉婉率先冲进了大门,而且很大声地喊:“爸,爸,我回来了。”

莫若风正在琴室弹琴,莫若风后来的生活,除了琴就是琴,一听玉婉的喊声,便走出了琴室,一边走一边说:“婉儿回了,女孩子家家,总这么咋咋呼呼,何时才成正形啊。”

莫若风说完便抬起头看到玉婉,却发现了紧跟在玉婉身后有位陌生的年轻人,玉婉便拉了拉普家文说:“快叫师伯。”

普家文便喊了一声:“师伯好。”

“你好。”莫若风点了一下头。

玉婉便跑了过去,亲热地挽着莫若风的手臂说:“爸,这是普家文,是师叔最得意的俗家弟子,你可要把自己的琴技全部传授给他,一点也不许保留!”

普家文没想到玉婉会这么样直言快语地要求莫若风,一边感激地看着玉婉,一边又紧张起来,生怕莫若风责怪他工于心计。好在,莫若风“呵呵”地笑了起来,看着一脸欢快的玉婉说:“女儿吩咐的事情,当爸的还敢不从吗?”

玉婉感激地回视父亲一眼,笑着说:“谢谢爸爸。”这么一来,父女俩的感情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莫若风发现,这是玉婉第一次这么亲密地叫他爸爸,还如此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也是第一次感谢他这个做父亲的,而这一切全是因为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因为这一切,莫若风便对普家文多了一分好奇,这年轻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玉婉这么对他呢?于是他就想试试普家文的琴技,直接把他们带进了琴室,让普家文弹琴一曲给他听。

普家文紧张地看了看玉婉,正好与玉婉看着他的眼神相遇,那眼神里满是鼓励。普家文的紧张淡了许多,走到古琴前,坐下后,认认真真地弹了一首《流水》,这可是莫家的拿手曲,没想到这年轻人不仅敢在他莫若风面前弹奏这支曲子,而且他的双手如水波般地起伏荡漾,琴声便在这种荡漾之中,如深山老林里的泉水一般,涓涓地流淌着,音素是那么的清澈,那么干净,又是那么的直逼人心。

莫若风被打动了,这可是他这些年来,少数能打动他的琴曲,竟然出自于如此年轻的后辈之手,他在普家文弹奏完毕后,有点压抑激动地走到了普家文面前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玉婉一听,高兴地拍着手跳着说:“爸,师叔也这么夸过家文哥呢。”

“晚辈弹奏得不好,还要前辈多多指导。”普家文虚心地说着。

“这支《流水》的曲子,除了音色需要如流水般干净、清澈外,感情也要丰富,这琴与情要天然合一,浑然一体,才是琴者的最佳境界。当然了,你还年轻,时间久了,你就会明白琴和情融会贯通。”莫若风一如济远方丈一样,对普家文的喜爱那么自然地表露在脸孔上。玉婉开心的同时,赶紧对父亲说:“这么说来,爸爸是愿意收下家文哥了?”

“那是自然的。”莫若风笑了笑,这笑容可是玉婉平时里很少见的,不由得感叹地对着普家文说:“家文哥,还不快谢谢我爸。”玉婉不失时机地唆使着家文快快拜师,生怕家文稍微的怠慢会让父亲收回成命,错失良机,家文再笨也明白玉婉的苦心,双膝扑通地跪了下来。

“你要是像家文这么肯学习,我就开心和省心了。”莫若风趁机训了玉婉一句。

“哼。”玉婉一边撒娇地哼着,一边说,“爸,你快教家文哥,我去给你们准备茶水。”说着,一蹦一跳地离开了莫若风的琴室。

莫若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女儿的背影,再看了一眼普家文,他正紧张地站着,目光却盯着刚刚弹奏的古琴,并没有注意到玉婉的情绪。

莫若风便想,女儿八成喜欢上了这个傻小子,不过,他倒觉得这年轻人在古琴方面,还真是一块好材料,在济远师父和他的调教下,他相信不久的将来,普家文一定会青出蓝而胜于蓝的。

这一天,普家文在若风琴馆待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在玉婉的催促下,回到了宝莲禅寺,这一天,普家风除了吃饭,全待在莫若风的琴室里,恨不得把莫若风说的琴技全部学透一样,那份执着与痴迷,令玉婉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无奈,只说“哪里能一天就学完莫大师的琴技的呢?如果真这样,那普家文也该被人称作‘普大师’了,”两个人就是这么一路打趣着回到山上去的。不过,自此以后,普家文和玉婉便会经常下山去莫若风的琴社,帮着打理一些事务,每每两个年轻人一起上山再一起下山,快乐自在,也没有什么心思。接触得越多,这两个年轻人便越熟悉起来,可说来也怪,这一熟悉,家文反而没把玉婉当女孩子,而玉婉也没有把家文当男孩子,倒也相处得格外自在快乐。直到有一天,发生一件事情,两个人才有了很亲密的接触,自那以后,各自再见面总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再后来,两人各自都有了心思,言行举止都有些儿羞答答的。

事情的由来是这样的。那天,济远方丈要配一个方子,正缺一味叫广零陵香的草药。时值九月,正是广零陵香茂盛的时节,于是济远方丈,便叫常宏上山去采些时令的药材回来。

常宏背上竹篓准备出门的时候,正碰上满头大汗在柴房劈柴的家文,紧接着玉婉也从禅房猫了出来,看到他们两个人都在,便一个劲嚷着要出门溜溜。家文一看常宏背着竹篓准备上山采草药,见玉婉想出门玩耍,于是叫住常宏稍候,回到禅房带上两个竹篓,给了玉婉一个,三个人一道上山去了。

平日里济远方丈除了让家文抄些医案,也会时常带他上山,实地教他识些药材。所以上山采药轻车熟路,倒也没有什么奇怪。只是这一天,那玉婉像个百灵鸟般,叽叽喳喳地一路和家文说个不停,使得常宏备感冷落。

常宏闷头前行,也不理会家文和玉婉。想着自从家文住进宝莲禅寺后,自己在师父心里的地位逐日低落,多少有点不服气。这也就罢了,后来玉婉也常来寺院后,又对家文青睐有加,弄得其他几个小和尚明里暗里总会讥笑他,让他感觉很是没有颜面。这嫉意恨意在心里日日堆积,不经意间已成了一座沉重的小山,深深地压在常宏心里,让他日日喘不过气来。

常宏不发一言,径直往前走,家文和玉婉还在边说边笑,并没有感觉到常宏的异常,一路尾随。走至一岔路口时,常宏忽然换了一个道,家文正准备问,玉婉倒是先叫了起来。玉婉问:“哎,我叔父让采什么药呢?怎么不走南峰啊?”南峰位于凤岐山的南边,草肥水美,是他们常去采药的地方,常宏一换路径,玉婉就不知去向了,自然会问。

常宏答:“师父要些在北峰上才有的药材,你们跟着就是了。”语气里有几分的不耐烦。家文和玉婉不再多问,照旧一路说笑着跟了上来。

常宏之所以换了路径带他们走北峰,除了北峰也是有几味不常见的草药外,他心里其实是想使坏,折腾一下家文。

好几日前,常宏也是上北峰挖草药,见几个山下村民正在准备陷阱准备秋猎。当时他清楚地看到他们用树叶伪装陷阱,同时还在陷阱处连土带叶地伪装上一片山花,所以很是醒目。虽是醒目,但那陷阱却做得超常的逼真,别说野兽,就是常人,也分辨不出。常宏边把他们往陷阱处带,边恨恨地在心里想着家文掉进陷阱的苦疼,心里顿时升起一丝快意。

快到陷阱处时,常宏故意慢下了脚步,主动和玉婉说上话,这样一来,家文自然走在了前面。玉婉虽和常宏也算从小一起玩乐长大,但是,人与人就是有很多奇妙的缘分和感觉。常宏对玉婉总是一派的真诚,但玉婉就是不喜欢他。其原因,是感觉他太过愚笨,遇事常常不开窍。叔父开始也教他弹琴,但是,一曲简单的《仙翁操》,常宏学了大半年总算是弹会了,也只能哄哄外行人。不到一节的小曲子,听到的只是几根弦在振动,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哪还有什么韵律节奏可言?这很让玉婉瞧不起。有时候,常宏好心去问玉婉几个指法,小妮子总是不屑一顾地打发他,有时常宏想摸摸她的琴,她更是没有好颜色,碰都不让碰一下。她如此这般,被济远方丈瞧见几次,也说过她几次,她哼哼几声依旧如此。

但是不管玉婉如何对他,他对玉婉总还是深情一片,所以,他拖住玉婉说话,是怕玉婉走在前面,不小心掉了下去,回家也不好向师父交代。

人算总是不如天算。一直走在前面的家文,并没有感觉到前面有什么危险,照旧自顾自地往前走,也听着他们两个在后面说话,时不时也插上几句。快至陷阱处时,家文看到一片蓝色的小花,在南峰上并不多见,正姹紫嫣红地开得热烈,微风吹过,清香扑鼻。于是叫玉婉快看,玉婉随叫声一眼望去,也见一片粉蓝,很是欢喜。

玉婉见到平时不常见的山花,很是开心。这女孩子对花天然的欢喜心,宛若自然天成的秉性,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见到这么多漂亮的山花,玉婉和平时一样会采上一大把,回寺院后先供奉在大雄宝殿的佛陀前,然后会送一些放在叔父的方丈室,最后才会在自己的琴房插上一束。

她每次去佛前供花,守殿堂的老和尚就会赞叹玉婉漂亮。同时还会念念叨叨告诉玉婉,今生供花佛前,来生一定还会更漂亮。玉婉听得心花怒放,哪有女孩子不爱美?于是佛前供花更加勤快。

现在和普家文一起,看到如此美丽的花儿时,玉婉自然跑得比谁都快。就在玉婉疾步向那一片粉蓝的花海跑过去的时候,常宏的心里骤然猛烈地跳了起来,他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轰”的一声,玉婉已不见了踪影。

玉婉听到了身后常宏的惊叫,可她还来不及回头,脚下一空,身体马上腾空了起来,直往下坠,耳边是荆棘撕破衣服的声音,还有自己因为这猝不及防的惊吓而发出的尖叫声,一切都来不及了。玉婉结结实实地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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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常宏和普家文都惊呆了。他们傻站着,像木偶被定住了一般。

好在这陷阱并不是很深,可怕的是那里还有一个捕兽夹,玉婉掉下去自然碰到了铁夹,那铁夹可不是吃素的,被重物碰撞凌空弹起。好在玉婉很是瘦小,那铁夹仅只夹住玉婉的手臂,而手臂很细小,虽是夹住,仅只是伤了皮肉,只是玉婉身上的衣服已被撕扯得稀烂。

普家文一见玉婉掉进陷阱后,急得就往陷阱里跳,常宏没想到他想伤害普家文一下,却伤到了玉婉,也急得赶了过来,见普家文已经跳进陷阱里后,就喊他:“家文兄,快把婉儿的手给我,我拉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