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广州·藩汉杂居的西城里——
“旱鸭子,接招!”
话音未落,一把珠玑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向梅遐铺天盖地而来。恍惚中,梅遐匆忙扬起衣袖,洁白无瑕的长袖一卷,数十颗珠玑统统被他抄在了袖子里。
“书呆子,你搞什么鬼!”他恼火地向方才掷珠子的青衣秀才瞪了一眼,“这珠玑要多少钱你知道不知道!要是弄坏了或者弄丢了一颗……哼哼……”
“无所谓,反正给钱的人是你。”青衣秀才大大咧咧地摊开了手掌,“旱鸭子,银票拿来!店家,这些珠玑我都要了!”
“喂!你别贪心不足蛇吞象好不好!”梅遐慌慌张张地说,“这里的珠玑这么多,足够把你家白菜妹妹嫩嫩的脖子外加手腕和脚踝都武装起来!”
“呵呵,某人大言不惭,说送小生娘子成亲礼物,那小生可就不客气了。”青衣秀才精致的脸孔兴奋得放了光,丝毫没有替梅遐钱袋着想的念头。
“唉……”梅遐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这秀才青衣白面,秀美的面庞透着些脂粉味,他叫水濯之,是梅遐的好友兼损友。眼下,水濯之正准备跟女捕快白蔡成亲,他爱叫白蔡“白菜妹妹”,听得旁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说,两人更爱得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死去活来……看着完全昏了头的水濯之,梅遐无意中说了几句“红颜祸水”,这下可倒霉了,不但要向白蔡赔半天不是,今儿个还得大放血。
“咦,旱鸭子,那边的象牙雕很漂亮啊!哇,还有那块翡翠!买下来差人雕成一株白菜,送给白菜妹妹,保管她喜欢得不得了!”水濯之双眼又放光了。
“不行不行!我才刚给你买了珠玑,不能再买了……”梅遐有气无力的话语淹没在水濯之发现新珠宝的惊喜的尖叫中。蔫不啦叽地,梅遐跟在心满意足的水濯之后头,从珠宝店里出来,走在西城的街道上。
“喂,旱鸭子,怎么提不起劲来啊?”水濯之给了他一个倾城之笑。
“啊哈……”当一个人的钱袋子空空如也的时候,该怎么提起劲来呢?梅遐皮笑肉不笑地,向水濯之发射目光冷箭。
水濯之老早就对梅遐的目光冷箭练就了金刚不败之身了,他熟视无睹地呵呵笑着,扬扬自得地掏出一把珠玑,对着阳光,仔细鉴赏着。
梅遐翻了个白眼,陷入了深深的沮丧中。蓦地,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从他身边一闪而过,轻盈的步子如同一株淡雅的水仙。他禁不住转过身去,紧走两步,赶了过去。
来到身边,定睛一看,不是她。梅遐满面难掩失望之色。
“喂,旱鸭子,你看这块翡翠,一点瑕疵都没有,你看嘛……”自顾自走着的水濯之猛地拍出一掌,结果却拍到了空气。
咦?
他诧异地四下张望,这才发现,梅遐正对着一个女子娉婷的背影发呆。
哈!有戏!
水濯之兴冲冲地奔到了梅遐身边,恬着脸,笑吟吟地问:“旱鸭子,看美女看呆了?”
梅遐没有反应。
呵呵,看来这是情根深种!
水濯之乐巅巅地在梅遐背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哇啊……”梅遐岔了气,五脏六腑差点就错位了,“书呆子,你有病哪!”他喘着气,气鼓鼓地大嚷了起来。
“我没病,是你有病。不然的话,盯着人家女子看得眼都不眨干吗?”水濯之一副看好戏的派头,“刷”的一下,打开折扇,摇头晃脑地说了起来。
“啊……”梅遐脸“刷”地一红,垂下头去。
“呵呵,用不着害臊嘛。人之常情!中意那姑娘的话,小生替你做媒如何?”水濯之摇着折扇,青色的襦衣轻轻扬起,以过来人的姿态,向水濯之传授着至理名言。
“去去去,你瞎掺和什么!”梅遐恼火地推了他一下,却被他巧妙地避开了。
“哈哈……”水濯之仰天大笑,媲美女子的脸庞与那豪放的笑声搭配起来,让梅遐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旱鸭子,小生送你一颗珠玑,你送与那姑娘,如何?哈哈,小生有成人之美,这珠玑白送你了。”在怀里掏来掏去,摸出一颗圆润的珠玑来。“哼!那本来就是用我的钱买的!”梅遐没好气地说。
“你没说对,是用你的钱买给小生我的!唉,这世道,没几个像小生如此这般大方的人物了……”水濯之自豪地把珠玑递给梅遐。
梅遐望着那颗孤零零的珠玑,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书呆子,我送你一大堆珠玑,你就给我这么一颗?!他赌气地扭过头去,不看那珠子。
“喂,你倒是要还是不要啊?”水濯之拖长了声调,不耐烦了。
“不要!”
“不要?呵呵,这颗珠玑晶莹剔透、圆润可人,跟那姑娘的肌肤一模一样啊……”
晶莹剔透……肌肤……刹那间,梅遐想起了那顾小姐凝脂白玉般的肌肤、出水芙蓉似的秀脸……心中一荡,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接过了那颗珠玑。
“哇哈哈……”水濯之夸张地大笑了起来,“旱鸭子啊,旱鸭子,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哈哈,亏你还整天说什么红颜祸水的……这下可好了,自个儿淹在祸水里出不来了吧?你不会泅水,我也不打算出手相助,那狐狸眼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啊,自求多福吧!”
“得了,张大嘴巴说那么多话,下巴不累吗?”梅遐不悦地转身就走。
“咦,不行,”忽然,水濯之想起了什么,“我还没看那姑娘长什么样儿咧!”他跃跃欲试,展开身形,就要奔过去。
“书呆子,别添乱!那姑娘不是……”梅遐急急忙忙地转过身去,放开喉咙大喊起来。
“什么不是啊……”两句话的工夫,水濯之敏捷的身影已经奔出去很远了。
“呃……”梅遐心里那个急啊,水濯之的轻功之好,他可是自愧不如。“你给我回来!”他气急败坏地大叫着,拔腿就跑。一顶轿子挡住了水濯之的去路。梅遐还没来得及高兴,水濯之就轻描淡写地晃了过去,“书呆子!”他发狠地叫了起来。一张芙蓉秀脸从轿子里探了出来,梅遐英气勃勃的俊眼正对上了一双秋波盈盈的眼睛。
自从遭遇了山贼之后,顾家日夜兼程,几天工夫,就到了广州。
顾士礼的同年早早就来迎接他们了。一路上,他殷勤地向顾家父女介绍着广州乃至岭南的风土人情。
这天,顾盼汐和丫鬟夏心乘着轿子,来到了广州城的西城。
“小姐,小姐,快看哪,这里有好多昆仑奴!”夏心把轿子的帘子拉开一角,大呼小叫地看着广州城,好不过瘾。
“大惊小怪!那不是昆仑奴,是天竺人!你别总是见到高鼻深目的藩人就喊昆仑奴!”
“小姐,小姐,广州城好好玩哪!”夏心压根就没有理会顾盼汐的数落,完全沉浸在广州城的独特的风情中。
顾盼汐微微一笑。昨天,她听过父亲的同年说,广州西城藩汉杂居,在光塔路一带形成的独特“蕃坊”,有着“蕃药珍宝,积载如山”的盛况。想不到,今日一见,果真有趣。她顺着夏心拉开了帘子向外面望去:四处均是她不熟悉的树木、不熟悉的人群,然而,在这种种的不熟悉中,竟然有着生气盎然的氛围。
“小姐,你也把那边的帘子拉开来看哪!”夏心好心地“指点”顾盼汐。
“哪有这样的!”顾盼汐横了她一眼。堂堂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姐,是不应该贸然揭开帘子,从轿子里向外头巴望的。
“小姐,岭南这里不比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似乎没有那么矜持谨慎咧。”
“乱嚼舌根子!规矩就是规矩!”
夏心讪讪地笑着,她家小姐自小识礼数,雍容大方,铁定是不会像她那般吵吵闹闹,没有规矩的。
可是,这样很累啊……在夏心小小的脑瓜子里,嘻嘻哈哈,没心没肺,才叫做是快乐。来日方长,她就慢慢改造她家小姐好了。
打定注意,夏心继续向外头望去,“唉,小姐,南国的男子不如北国英武哦……”她不无遗憾地唏嘘着。
“真是的……”顾盼汐的脸忽地红了。她想起了那个浓重的夜色中,戴着大头娃娃面具的白衣人那双温和的眼睛,还有他胸前那一朵梅花形的胎记。
“呵呵,小姐,你脸红了,敢情是想起了王东临公子?王公子玉树临风,有着北国男儿特有的气质,唉,岭南人是及不上的了……”
“胡说!是不是我从来没有打过你嘴巴,你就不识得疼痛滋味了?”顾盼汐秀眉微颦,嘴角含嗔,不悦地望着夏心。
夏心吐了吐舌头,小姐生气了,她也就不敢再多言了。
王东临……顾盼汐默念着这个名字。也许,日后,他们会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妻,王大哥待她很好,她也很尊敬他,可是,这里面似乎总少了些什么。可那到底是什么,顾盼汐自己也说不清楚。
轿子里有些气闷。她无意识地揭开了一角帘子,一丝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你给我回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轿子外飘了进来,那粗暴的劲儿把顾盼汐吓得打了个激灵。手里一松,攥在手心的鹅黄帕子飞了出去。
“哎呀!”她叫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探了出去。
“书呆子!”同一个声音又在大叫了,怒气在这三个字中表露无遗。
好一个响亮的声音。顾盼汐过去在京城里从来没听过这般中气十足的叫嚣。莫非南方人真的比北方人放肆?要知道,就连关东大汉也没有这般无礼的怒吼哇。
她好奇的抬起眼睛,循声望去——
顾盼汐正正地看见了一双眼睛,清澈深邃的眼睛。
心中一动,这双眼睛很亲切,虽然此时饱含了怒气,但是,却和那天夜里的大头娃娃侠温和的眼睛出奇地相似。
不由自主地,顾盼汐认真打量着这双眼睛的主人。
这是一个衣饰精致,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有着岭南一带少见的挺拔身材,宽肩细腰,一袭白衣潇洒出尘;兴许是南方阳光充足,他肤色黝黑,泛着健康的色泽;在那张同样黝黑端正的脸庞上,剑眉飞入鬓角,鼻梁高挺,双目炯炯,竟是俗世间的翩翩佳公子。
顾盼汐的瓜子脸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在日光下,风致嫣然。
梅遐痴痴地望着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庞。想不到,真的见到她了——顾小姐。他细细地望着顾盼汐,她凝脂白玉般的俏脸似乎和他手里的珠玑一般晶莹。一块鹅黄色的帕子袅袅地飘到了他的跟前,梅遐毫不费力地伸手把帕子抓住了。
顾盼汐看见他抓住了自己的帕子,脸上越发红了。她不好意思地合上了帘子,躲在了轿子中。
“小姐,这公子可俊得很啊……”夏心吃吃地笑着。
“胡说八道……”顾盼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蚊子叫。那个男子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莫非……
梅遐呆呆地望着手中鹅黄色的帕子。他抓住她了。心房剧烈地跳动着,他身不由己地向顾盼汐所在的轿子走了过去。清了清喉咙,他隔着帘子说道:“敢问小姐,这可是您的帕子吗?”他把帕子凑到了帘子边上,让轿中人能够看得见。
很悦耳的声音。顾盼汐陡然想起方才此人犹如暴雷一般的怒吼,禁不住抿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爱热闹的夏心叽叽喳喳地说开了:“什么帕子啊?我家小姐的帕子可不是你等粗人可以看见的哦。”
听声音,似乎是那个俏丫鬟。梅遐想起了夏心那天夜里抱着她家小姐哭哭啼啼的模样儿。
“夏心,不得无礼。”婉转的声音响了起来,如同珠玑落在玉盘中一般清脆动人。这是她的声音没错。梅遐胸臆间扬起了一股暖意。
“多谢公子拾帕之恩。”顾盼汐淡淡说道,同时,一只青葱般的玉手从帘子里伸了出来,轻轻接过了那块鹅黄色的帕子。一阵风吹来,帘子微微飘起了些。梅遐看见了顾盼汐雪白的下巴和红润的樱唇。两片唇瓣细细地动着,“多谢公子。”她再次道谢,嘴角抿起,似乎在微笑。
梅遐感到呼吸急促了起来,心儿突突地跳着。他记得水濯之说过,他第一次见到白蔡的时候,那颗心简直不是自己的了,只晓得一个劲地对着白蔡看这看哪,却似乎总也看不够,越看越想看,慢慢地,他渴望听见白蔡的声音;听到了声音,他又想一亲芳泽……
莫非,我现在的感觉就是他说的那种?
一柄大锤重重地打在了梅遐的心尖上,他浑身一震,动弹不得。
正在出神间,那顶轿子已经走远了。难道就这样再次和她失之交臂吗?梅遐一个急转身,快速向轿子奔了过去。
“在下梅遐,敢问小姐芳名?”他毛躁突兀地大声问道。
咦?怎么这般无礼?顾盼汐颦起了眉。
“无礼!我家小姐的闺名岂是你能知道的吗?”夏心恶狠狠地骂开了。
“夏心!”顾盼汐低低地叱责了夏心一声,她犹豫着。那天的白衣侠客礼数周全,虽说曾经抱起过她,但也是彬彬有礼、儒雅温文……女子闺名是轻易不能透露给旁人知晓的。眼前这人,刚一见面,竟然如此这般唐突地询问女子闺名,纵使他有着相似的眼睛,同样的白衣胜雪……可他是那“大头娃娃侠”吗?
微热的情愫渐渐淡却了些。顾盼汐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妾身姓顾,多谢公子。”声音冷淡了些。
梅遐失望地听着,他知道她姓顾啊……
轿子再次远行了。梅遐不死心地后头叫了起来:“顾小姐,在下是梅家船行的,排行第十二,叫梅遐……”
这次,顾盼汐没有再说话,那顶轿子真正远去了。
梅遐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怅然若失。
“唉……”一声叹息响了起来。可是,不是他的声音。他回头一望,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的水濯之翘着双臂,又看了一出好戏。
“唉……原来你心中的佳人是顾小姐啊……”他摇着头,以鉴赏的姿态打量着梅遐,“红颜祸水,你真的陷进去了。”
梅遐直挺挺地向水濯之走了过去。水濯之全身都警觉了起来,这只旱鸭子神色不善,该不会冷不丁地给他来一下吧?论轻功,旱鸭子要赶上他可是下辈子的事儿,可是内力嘛……
水濯之全神贯注地提防着。梅遐走到他身边了,可是,破天荒地,他没有对水濯之动武,而是擦肩而过——仅此而已。
“咦?旱鸭子痴了!有意思,得告诉狐狸眼才行!”水濯之水汪汪的大眼睛嘀溜嘀溜地转着。
“小姐,适才那叫什么梅遐的公子好生无礼!”夏心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顾盼汐点了点头。俏眼中含着失望。本以为,找到梅花,可此梅花是否就是彼梅花,还真的说不清呢。
一双清澈和气的眼睛再次浮现在她的心田。那是让人感到很舒服的眼睛,顾盼汐心中隐隐有些不舍。她想了想,对夏心说:“帮我打探一下,那姓梅的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
“小姐,我打探到了!”夏心兴冲冲地奔进内室。
正在看书的顾盼汐抬起头来,有些着急地问:“怎么样?”
“小姐,那梅家船行可真是大名鼎鼎啊!梅家是广州赫赫有名的船行龙头老大,远行波斯的商船有大半都是梅家的,梅家人丁兴旺,梅家老爷有十八个儿子,二十五个女儿。男的高大英俊,女的细腻温婉,绝大部分男子都参与船行的家族生意,可这梅十二却是个异数,他生性不喜打理家族产业,只爱云集风流雅士,三三两两地吟风弄月,虽说是个败家子,可在广州城也大大的有名……”
“哦,知道了。”顾盼汐突兀地打断了夏心滔滔不绝的叙述。原来他只是个无礼的浪荡子,只不过恰巧姓梅,与那朵梅花有了一点点的牵扯罢了。
梅花……梅花……
那朵深色的梅花形胎记又出现在顾盼汐的脑海里,白衣翩翩的“大头娃娃侠”在记忆深处儒雅地冲着她微笑。在顾盼汐人生短短的19个年头里,她从来没有如此这般地思念过一个人。
胸口有着灼热的奇妙感觉,她捂着胸口,淡淡地叹了口气。
蓦地,仆人来报:“小姐,有一位公子差人送来了礼物和拜帖。”
“呵呵,小姐,敢情是那梅遐公子咯!”夏心笑嘻嘻地说。
一股厌恶的感觉袭来,这个轻浮无礼的梅公子与京城里那些四处留情的纨绔子弟没有什么区别。顾盼汐美名在外,过往收到的礼物和拜帖多不胜数,不过,她都一一退还了。
仆人恭敬地呈上了拜帖和一个包裹精美的小盒子,顾盼汐看也不看,只是接过了拜帖,一行草书跃然纸上:“顾小姐,呈上珠玑一颗,虽不及小姐晶莹剔透的肌肤,还望小姐笑纳。梅遐上。”
好放荡!
顾盼汐紧紧地蹙着眉头,嫌恶地把拜帖扔在了一旁。这梅遐还真枉费了一副好皮囊!居然说出这般无礼放肆的话来。她不悦地对仆人说:“把那礼物送回梅府。”
“是!”仆人踌躇了一下,又道:“小姐,如果梅公子问起,老奴需要如何作答?”
“什么都不用说——无话可说。”顾盼汐斩钉截铁地回答。面对这样轻佻的男人,她根本就不屑说话。
“十二少,顾家仆人把一盒礼物拿了过来。”管家说道。
梅遐还没说话,到梅府名义上是“拜访”,实质上是“骚扰”的水濯之聒噪地嚷了起来:“礼物!什么礼物?”他的双眼又放光了,难道这旱鸭子吃错了药,又送他一份奇珍异宝,恭贺新婚不成?
“啊……”失望的表情浮现在梅遐黝黑俊逸的脸庞上。他无精打采地说道:“知道了,放在这儿吧。嗯……你去问问顾家的仆人,那顾小姐……她、她有让回话吗?”
“十二少,老仆早已替少爷问过了。可那仆人说,小姐说了,无话可说。”
心头隐隐作痛。无话可说?为什么无话可说?他做错了什么吗……梅遐拧起了眉心。
水濯之还在不依不饶地喊着:“旱鸭子,你又要送我什么礼物?呵呵……告诉你,我白菜妹妹喜欢……”
“得了,书呆子,”百无聊赖地躺在卧榻上的紫袍男子说,“你没听见他顾小姐长、顾小姐短地唏嘘不已吗?别自作多情了,那礼物是送给小姐的。”他懒洋洋的,一双眼睛总是眯缝起来,完全配得上他狐狸眼的外号。如果旁人不说,任谁都不会相信,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广州知府胡澈。
水濯之美丽的脸蛋顿时扭曲了,他跳了起来,以绝伦的轻功,像一道闪电似的跃到梅遐身边,倏地伸出双手,掐住了梅遐的脖子,“旱鸭子,重色轻友……”
出乎意料,梅遐既没有躲闪,也没有还手,似乎压根儿就没有留意到水濯之,只是一个劲地望着顾家退还回来的盒子出神。
没趣!水濯之悻悻地松开了手。他好奇地望了望那盒子,蓦地,又换上了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影魅一般,他把盒子抢了过来。
“书呆子!”方才还怔怔地发愣的梅遐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暴喝一声,向水濯之冲了过去。
水濯之笑眯眯地拿着盒子,施展开精妙的步法,在屋内左穿右插,潇洒自如地躲避着梅遐的追击。一边躲,他还一边拆开那包裹精致的小盒子。
“书呆子!我真的不客气了!”梅遐发怒了,衣袖一拂,浑厚的内力向水濯之袭去。
哇,来真的啦!
水濯之原地纵起,堪堪避了过去。不过,那厚重的掌风依然扫到了他的后背,竟热辣辣地生疼。
“嘿,旱鸭子,你玩真的!”水濯之清秀的眉毛竖了起来,愤怒地把那盒拆开了的礼物随手一扔,摆出了一副开架的阵势。
梅遐没有再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他紧张地凌空接住了那个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颗圆润晶莹的珠玑正熠熠生辉。他舒了口气。
就为了这颗珠玑和我来真的?!水濯之郁闷不已。这珠玑还是他水濯之从一大把的珍品中随便挑出来给他的耶!
无所事事的胡澈感兴趣地从卧榻上爬了起来,“咦,是哪位姑娘让我们梅十二少神魂颠倒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水濯之忽地醒悟过来了,“哈哈,旱鸭子,那顾小姐是顾学士的千金吧?你把这珠玑送给她,她又还了回来是吧?呵呵,你好失败啊……”
“哟,旱鸭子中意了那顾小姐!怪不得那天夜里,拦截山贼的时候,我就发现旱鸭子的眼神不对,望着人家小姐痴痴呆呆的。”胡澈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呵呵,狐狸眼,你还不知道咧,今儿个旱鸭子在西城碰上了顾小姐,人家的轿子都走出去好远了,他还在后头看哪……唉,连小生我都感动不已哇!”
“旱鸭子,铁定是你出言不逊,无礼轻薄,把人家小姐吓坏了吧?我告诉你,这顾小姐可是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哦。不但清丽脱俗,听说,她还才气非凡呢!”胡澈一本正经地教训起梅遐来。
咦,会不会真的如狐狸眼所说,我在拜帖上写的词句太失礼了呢?梅遐蹙眉细想,似乎真的轻浮了些。可是,他看见那珠玑就想到了顾小姐的肌肤,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啊。
糟了,顾小姐一定是生气了。
“嘿嘿……”望着梅遐患得患失的神情,水濯之贼贼地坏笑着,和胡澈咬耳朵,可那声音却是大得不能再大了,“狐狸眼,这旱鸭子都23岁了,连女子的手都没摸过,肯定是会捅娄子的啦,好吧,小生我勉为其难,教教他又如何?”
“真的?!这旱鸭子也忒纯情!都23岁了,还……”胡澈眨巴着眼睛,夸张地大叫。
“你别看他平时总是‘红颜祸水’地说个不停,其实啊,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稚嫩而已。”
“啊哈哈……”
“你们胡说些什么!看我不把你们的舌根子拔出来!”梅遐脸上泛起了红潮,即使是黝黑的皮肤,都没能掩盖得住。
“哇哈哈,旱鸭子害臊咯!”水濯之喜滋滋地大笑了起来。
“书呆子,你的皮在痒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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