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17号天气:雨】
『有个人,只要一句话,我就会奋不顾身。』
我开着自己笨重的偌大的黑色电瓶车,一个人奔跑在了乡镇间的水泥路上。天空中黑云压城,雨水凶狠地滴打着我的眼睛,而且这雨似乎带着酸性物质,我的眼睛居然被酸得睁不开来了,弄得我不断地咒骂着,真的是现在环境污染严重,环境整治有待提高。
还有那狂风怒吼,暴雨狂澜,真的是要把我吹走吹飞。
昨晚,安小雅打了电话过来给我,她在电话那头小声小气地对我说:“崔小墨,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常州啊?”
我思考了片刻,然后惊疑地说:“去常州?去常州干嘛?”
“我,我,我奶奶的食道癌又复发了,市医院的医生说没法治疗了,可我不想放弃,我一定要治好我的奶奶,我想去常州的医院找医生。你能不能陪我去?”
“对不起,我堂妹考上了江南大学,明天请客吃饭,我怎么能够缺席呢?”我想要拒绝她,我不想让我的堂妹伤心。
可是她又是一阵低吟的哀求:“你好的啊,我奶奶不行了,我要救我的奶奶。”
“你妈呢?”
“她腰闪了。”
“你爸呢?”
“他还在南京忙工程,这几天没法脱身回来。”
“你男朋友呢?”
“他在学车子,没空来。”
“你的其他朋友呢?”
“她们都不在家,都在其他的城市。”
“哦,那好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常州吧。”就这样,我内心的深处就这么说服了自己,那个时候的我知道她只是我的朋友,我以为我们就是天底下最令人羡慕的最好的闺蜜,我们永远不会分离,永远不会说我爱你,永远的就这样一直下去。
“明天有票吗?早一点啊。”她在电话那头说道。
我抖了抖肩膀:“我查一查,放心吧,早上六点半一定准时。”
此刻,暴雨不断,我的衣服上都有些湿了,雨披真的是禁不住狂风吹打的,顺着微风的吹打,不断发出呼呼的响声。
我突然很想流泪,因为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在做什么,我在自己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我这样对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值得吗?”
然后我又狠狠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不要多想,她只是我的闺蜜,只是我的闺蜜,对她好一点,那就是理所当然啊。”
就在我百般胡思乱想之下,电瓶车居然不听话了,这电瓶车就这样子忽然就没电了,那笨重的电瓶车比摩托还要重,于是我只得找个地方将它放在国贸千家惠超市的边上,用双脚赶往车站。
就在这风雨的摧残之下,我终于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了车站。我四处张望,不一会儿就看到她那张布娃娃一样的脸庞。她的皮肤很白,就像是陶瓷一般。她的个头也不矮,有162公分,相比只有173公分的我,我觉得我自卑极了。
“嗨。”我在公路的对过朝她挥了挥手,她看到了,满脸的喜悦浮现在了脸上,她似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她奶奶能够活过来的希望。我也很高兴地走过去,看到她母亲站在一旁,朝我微笑。
我知道,我们只是朋友,看到她母亲的笑我也只是暗自在心里得意着,那个时候,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幸福,有个这么善良的女孩子做自己的朋友,真的是非常地开心,她爱着她的奶奶,很爱很爱。
其实在今年5月1号的时候,她奶奶在市人民医院生病开刀,我就和她在医院两天两夜没有睡觉,就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帮助她照应她不能自理的奶奶。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她说,在五一的时候,我没回来帮助她的时候,她帮助她奶奶端尿,第一次不会照应人,奶奶的尿都尿到了自己的手上,她一点都没有闪躲。
我看着她那骄傲的眼神,好似像是在炫耀她对奶奶的爱似的,那时候,我就在想,有多少孙女会在奶奶生病的时候会日日夜夜,守护在老人的身边,不嫌弃老人没洗澡的体臭和身体排泄物散发出的臭气。
“票早就打好了,我们走吧。”她说完之后,我和她妈挥了挥手,和安小雅一道上了车,为了奶奶开始了一系列的拯救计划。
在车上,她问我:“你吃早餐了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哪里知道你们买的票这么早,我本来想吃碗鱼汤面再走的。”
她邪魅地笑了一声:“还是我聪明。”说完她从她包包里便拿出了两瓶银鹭花生奶。
“喝吧。”
我使劲地点头:“你果然很刁!”
她喜欢拍照,最爱拍照,她的空间里都是她满满的自恋照片。
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向我摆出了一个可爱的剪刀手的POSS:“你,你帮我拍一拍嘛。”
我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嘻哈地尴尬地笑着:“好吧。”
“远一点,近一点。”
我的身体前后摆动,总在琢磨着最好的角度给她来一张漂亮的照片。
渐渐地我俩人的脸庞渐渐靠近,渐渐逼近,她的发丝触碰到了我的鼻梁,散发出了淡淡地清香,我熟悉她的味道,始终是淡淡雅芳today的香水味。
她看着我的眼睛:“来,我们来一张合照。”
“我们..”
“啪!”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我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对男女,我抿着嘴唇,她用手捂着嘴巴,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水汪汪的,特别好看。
我的脸上刚刚的焦急心理顿时烟消云散,我看着我们就好像是一对情侣一样,依偎在一起,看起来是多么地幸福和甜蜜。
我那时候就在心里暗自高兴:“我一定要把这些照片保存好。以后一定要在朋友面前炫耀一番。这是我的最好的闺蜜。”
她说她联系到了常州的102医院,是在网上找到的医院,老实说,我不大懂这些东西,我是学美术的,她也是学美术的,我们对肿瘤只知道是一个绝症,不大好治疗。
到了医院,我们大致了解了情况,那医生看到了奶奶的CT,神情似乎非常地自信,笑着对我们说:“还有救,生物治疗,还是可以的。”然后我们都很开心地笑了,笑得很真实,很放肆。
我看到她满意的神情,我也非常地开心,我觉得她快乐,我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我从来不管她的男朋友对她怎么样,我只知道,我对她很好,就是这个样子。
只不过,我对常州的医术还是感到不放心,毕竟在江苏省的范围内,南京的医术应该是最高的,还有常州的102医院规模太小,总觉得不是什么藏龙卧虎的地方,所以我又建议她去上海或者南京。
安小雅打了一个电话给了她爸爸,只看到她喜悦的样子似乎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爸爸,常州这个医生说奶奶的病还有的治疗,不像是东台人民医院说的那样,没法治疗,他说可以用生物治疗的,把奶奶带到常州吧。”
电话那头,她爸似乎也很高兴:“不过,常州都没有一个亲戚,苏州有可以治疗的吗?”
安小雅转过头朝我看了看,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苏州有101医院,也可以治疗肿瘤的,刚刚那个医生说过了。”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笑着朝安小雅说道。
她点了点头,小声地和她爸爸说:“苏州也有的。”
“好,那你就到苏州,到时候,我叫我朋友开车到火车站去接你吧。”
“嗯。”
就这样,我和她坐上了城铁,奔波在江南的城市里。常州——无锡——苏州,我们微笑着并肩而坐。
我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的面颊,看到了她脸上所有的灿烂的微笑。她昨晚的害怕似乎全都烟消云散,化作了虚无。
窗外,小雨绵绵地下着,一滴一滴滴落在车厢上的透明的玻璃窗上,顺势滑下,我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安静地看着她,保护着她。
我曾经和她说过:“我们是好朋友。”
所以她也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我。
暑假,她去打工,我在家里写书,她没有空给她男朋友买情人节礼物。我帮她买了。我从来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地义无反顾,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对我凶巴巴的模样;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地无私奉献,可以帮助她的所有,即使她在我帮助后连一句谢谢都没和我说;我从来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不加思索,可以抛弃自己的计划好的生活,踏入了没有计划的暑假。
我是一个喜欢计划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喜欢计划。8月份,我本来想去旅游的,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我的旅游计划泡汤,所以我重新拟定了另一份计划,就是在这八月份继续背单词、学习舞蹈、练习钢琴以及学习一些MAYA操作。
她凌乱了我的生活,她改变了我8月份的生活,从此我就和她踏上了拯救奶奶命运的征途。
这忙碌的夏日,这令人忙碌的生活,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虽然我对自己的宝贵时间消失感到怜惜,只是她,我怎么能够丢下她一个人,任由她形单影只,似孤鸟一般在陌生的城市里游走呢。不能!
如果你们要问我,为什么?
我只想说:“我们是朋友,只是朋友!但我就是想要对她好一点!不求其他!”
终于,在高铁的高速度运作下,我们不到半个小时,就从常州奔赴到了苏州。
我看到了她爸爸的朋友——林伟,一个家世听说很好,微胖,长得也挺不错的年轻男子坐在黑色的大众轿车里,看到了渐渐逼近他的我们,就知道,他朋友——安小雅爸爸,他的女儿正在他的面前。
“大哥,你是林伟吗?”安小雅俯下身子,说道。
林伟“嗯”了一声,然后对我们说:“上车吧。”
黑色的轿车穿梭在苏州这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我虽然在苏州上学,可是苏州这么大,多少地方我都没有去过。
我们一路奔驰,外面依旧是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仿佛在为我们洗礼,我和安小雅就像是两个与死亡搏斗的勇士,手握长戟,划破苍穹,为了同死神搏斗,而奋勇杀敌。
“你奶奶怎们说的,刚刚我问了我一个朋友,她在苏州大学附二院,你们先把你们的CT拍个照片给她看看,她是高级病房的护理,懂得多,她说有救就应该有救吧。”
于是安小雅接过了林伟的iphone。黑色的轿车里,我拿起在东台人民医院拍下的CT,对着窗户高高地举起,外面不是很明朗的光芒射进车内,CT上,黑白的图像分明可见。
终究是安小雅父亲的人缘比较好,我们跑遍了苏州101医院,苏州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分部,然后又跑到了苏州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总部。最终那位高级护理定下了最终的结论:放支架,补营养。
林伟开着车,因为天色已经不早,他请我们到川菜馆吃了一顿大餐,就将我们送到了他自己的家。他的妻子是学画画的,和我们一样,当我们进入到他家的时候,满墙的水粉画和油画扑面而来,美丽的东西都是会有人欣赏的。
蓝色的河流,绿色的田野。波动的流水上,四个石阶上立着青瓦白墙。一个扎着冲天长辫的小女孩,撑着船在淡粉色的荷花与绿色的荷叶之中穿梭,脸上充满了幸福的味道,江南流水人家,兀立眼前。
蓝色的天,蓝色的地,白色的雪花落满一地。一个孤单的削弱的背影行进在被白雪覆盖的草地上。旁边高高耸立的松树似乎像是为主在人公送行。这个凄凉的世界,在微风中,主人公显得是那样地无助。
粉色的床,粉色的窗;粉色的门,粉色的柜。那张画面全部都是女孩子独有的粉色,充满了甜蜜与梦幻的味道。
我看着安小雅出奇的眼神,看到了她那种欣赏的态度。她转过头笑着对我说:“我画的风格和上面的一样吧,我想我将来也可以做美术老师,教小孩子画画吧。”
我点点头:“当然,你画的色彩确实很漂亮,你可以的。”
安小雅开心地笑了,似乎是对未来又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她未来教育小孩子画画的样子。
林伟说他妻子最近要自己开画室,安小雅激动地说:“我来当助教可以吗?”
林伟说:“当然可以啊!”
夜,寂寞地撩人,一天的旅途就这样结束,我躺在卧室里,看着屋外还没有停下来的淅淅沥沥的小雨,直感觉到了寒冷。一个人,一张床,冰凉的床席刺透了我的白骨。
我紧紧地将辈子裹住自己,望着自己的手机。顿时心中感到了孤独。
安小雅只是我的朋友,今天,8月17日,我堂妹的庆功宴我都没有去参加,我做得对吗?我真恨不得自己有两个身体,一个陪安小雅,一个去陪我堂妹。可是,为什么,我就在妈妈说叫我想去就去吧的时候,我毅然地追随着安小雅,跑遍江南,还睡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
我不知道。
漆黑的迷雾,漆黑的雨,远处斑斓的灯火照亮了整个苏州城,美丽的雨花闪耀着令人炫目的光芒,我关上了灯,安静地闭上了双眼,一起和安小雅共同祈祷着:“奶奶的病快点好起来吧。”
快点吧,快点吧,我们的速度应该要更快一点。如果耽误了时间,奶奶如果就这样等着慢慢死去,那么我就会看到她的眼泪。
我不愿意看到她流眼泪,因为她的伤我都能体会。我还要安慰,还要硬着头皮说:“没事的。”然后我却只能咽下最后那句:“你身边还有我。”
2014年8月17号,我就是这么疯狂,和一个女生一起为了她的爱,奔赴前线,不求回报,不求她的爱。17号,我知道,我不爱她,她只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我拒绝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