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也真的有过这么一种没有友谊,不见“阳光”,永远置身于“荒野”的人。皇帝老儿,九五之尊,三宫六院,嫔妃成群,然而在精神上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没有知音,没有知己,没有爱情,没有温暖,尽管眼前煊赫华贵,而心里只有一片空虚、凄凉和悲怆。人世间还有一类“忌恨狂”,“迫害狂”,在他们看来,世界的一切都是灰暗、阴森的,“人心”个人都是“惟危的”。“莫测的”,“可怕的”,“他人就是地狱”,“人人都是生死搏斗相互吞噬的孟加拉虎”……这号人永远置身于一片肃杀、阴森、“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黑暗的荒野之中。
人到老了,最容易孤寂。儿孙们上班上学去了,屋里一片空荡荡。孤寂、惆怅间总难免带有“夕阳西归老更老”之感。其实,这有什么了不得的,朋友、友谊和欢乐就在你前边,走出门去,就是“阳光”。多点“阳光”,少一点“荒野”,必会是心地明亮,老朽消逝,脱胎换骨,春华复来。而咱们中年、青少年就更甭说了,本身就处在阳光的年代。
(1993.1)
悲壮之歌
体育运动史上常常有一些惊心动魄、充满悲壮的运动项目:高峡漂流,攀登世界屋脊,只身泅渡海峡,攀登渊崖峭岩——说它们悲壮,那是因为这是要死人的。当年长江高峡漂流,搭上了几条年轻的生命;而攀登世界屋脊——百里冰封的珠穆朗玛峰,也不知令多少登山者长眠于冰山下;而攀登渊崖峭岩,同样要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
近读《体育天地》,心不由颤动。因为我看到了人类攀岩运动史上两幕最悲壮的场景的记载:1992年7月19日上午,美国克里斯托弗俱乐部的罗夫曼和莫莉娅丝夫妇在伙伴的陪同下,开始攀登惠特尼山北坡一段仰角80度左右的峭崖。当攀到接近崖顶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这一段的岩石开始变得光滑而潮湿,有的地方还有水从岩缝渗出。在罗夫曼侧下方5米的莫莉娅丝不断提醒丈夫向左侧干燥的地方攀,但罗夫曼好像没听见,依旧前行。当他左手再次抓住一块潮湿的岩石时,右脚一下子蹬空了,身子陡然往下坠。这一切,妻子都看得清清楚楚。接下来,伙伴们看见了俱乐部攀岩史上最壮烈的一幕:当罗夫曼的身体从其妻子莫莉娅丝的右侧坠落时,妻子喊着丈夫的名字,张开双臂扑向丈夫,夫妻紧紧拥抱着双双坠向近700米深的崖底……
1992年9月25日,总教练克里斯托弗与6名成员来到亚利桑那州大峡谷,要实现他只身征服大峡谷的夙愿,当他攀到距顶有约150米的样子,突然洞里传出幼鹰的啼叫声——灾祸降临了。一只翼展近3米的苍鹰朝克里斯托弗俯冲下来,用利喙一次次凶猛地撕扯着克里斯托弗脖颈和肩膀的肉,鲜血顺着他的脖子、肩膀和背脊不住地流淌着,黄色运动衫被染得红红的,远远望他,像山崖上的一团燃烧的火。20分钟过去了,燃烧的生命之火熄灭了……
人类就是这么怪,越是危险的行当越是要干,越是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越是要去探去闯。驱使探险者们拼搏的不是黄金、白银、珠宝和美女,而是征服欲和使命感。他们在征服自然中失去了生命,他们的血肉之躯献给了人类的探险,虽死犹生,虽死犹荣。每当后人在漂流登峰,攀登岩崖时,总会记起他们——一座座悲壮的丰碑。
大自然是永恒的。惠特尼山峭崖和亚利桑那大峡谷之险同长江高峡,世界屋脊一样也是永恒的。今后会不会有人像罗夫曼夫妇、克里斯托弗那样矢志去征服它们呢?会有的。因为人追求新世界永无止境,拼搏中的悲壮是令人自豪和骄傲的。
(1990.3)
(第四章)观画与读书
画,乃人类造型艺术之一也。观画,无疑是一种“意无涯,乐无涯”的艺术欣赏。不论是郑板桥的“兰竹图”,还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不论是徐悲鸿的“奔马图”,还是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都给人以赏心悦目的美的享受和陶冶。
观画容易,而真正能道出其风格,流派和精妙之处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即令是天底下最好的丹青,对一幅新来乍到的画,也未必有一眼识瑕瑜。
清人钱大昭在《迩言》中记有“阎立本观画”之事。一天,阎立本参观南北朝时著名画家张僧繇的壁画遗迹。观后曰:“定虚得名耳。”明日又往观之,曰:“犹是近世佳手。”第三天再观之,叹曰:“名下定无虚士(果然名不虚传)!”于是,“坐卧观之,留宿其下,十日不能去。”阎立本乃唐代大名鼎鼎的画家,可看张僧繇的画迹竟要反复三次,才能发现其“名下无虚士”之处!可见,观画并非易事,不经过那几番横看侧视,极思殚索,“坐卧观之”,是不能“观”出其玄旨妙谛来的。
由观画想到读书。读书,汲取书本典籍中知识琼浆,此乃人生一大乐事。但读书多少也有点像观画,不再三“遍观”、“透视”,不潜心思索,同样也难汲取个中之精华的。隔壁的青工过来借《红楼梦》,不出一个礼拜便捧出来“璧还”,说是“真好看”,“看完了”,可是就不晓得“怡红院却遇母蝗虫”中的“母蝗虫”是什么人物,更奇的是贾政是林黛玉的什么人也说不上。究其根由,一是只图看情节看“过瘾”,因而“走马看花”;二是慕着“红楼”大名而来,附庸风雅地在那里捧着玩,图个时髦;有些青年朋友爱讲萨特、尼采,爱谈弗洛伊德的书,这当然不是坏事,可就有点“囫囵吞枣”之嫌。在我看来,这等“囫囵”并非“饥渴”,实在乃“慕名”而至或图“摩登”而已。新名词新警句有是有了,可就有“若问瑕瑜处,茫如坠烟雾”!这样的“读”书法,同阎立本三次观画,“留宿其下,十日不能去”的治学精神也就是远点了。阎立本乃画中圣手,尚且细察苦究,方领其妙,何况我等俗辈乎?
读书似观画,然而,读书并非观画。观画的粗浅观,顶多像焦大赏花,横竖不知其雅,但一般来讲,还不至于影响其思想品质与工作。读书则不然,不假思索,便囫囵吞枣,非但汲不到“琼浆”什么的,反而会“食而不化”,伤害“脾胃”,贻误工作、思想和事业。倘若我们在读书时能持“阎立本观画”那样“留宿其下,十日不能去”的精神,就会收到学业见长,事业有成,思想有益之效了。
(1988.11)
新居灭鼠叹与思
喜迁新居,一切惬意。家居二楼,三房两厅,屋外绿草如茵,屋内四壁如雪,人称“小官邸”。然好景不长,这家居却令人伤透脑筋,缘鼠患成矣!
刚搬家时,鼠患未炽,偶有跳窜而已。月余,则每况愈下,那鼠偷米粟,噬鱼肉,咬布袋,扯蚊帐,钻橱柜,倒油瓶,破碗碟,拉臭屎。再后,居然天刚放黑便成群结队而出,翻天覆地如入无入之境,弄得人不能寐,骂至天明。
邻人告知,鼠乃地下怪物,若将旧烟囱并旧灶口封死,在地下水道接口处盖上铁丝网,鼠患可除矣。
于是搬石头,搅灰沙,将旧烟囱管道并旧灶口封个严严实实,还编了铁丝网套于水槽水道接口处。然而一切徒然,鼠患依然如故。
堵洞不行,便想养猫。然邻人说今人不兴养猫灭鼠,盖今猫们大多一日三餐有鱼有肉舒适安逸,多不捕鼠,还时常会大闹厅堂如“咬”电视机、“咬”挂历,半夜跳将上床呼哧呼哧与人同寝,偶尔闹起春来那叫声怪难听的!罢罢罢,这等尤物,养它何用。
不养猫就搞机械捕鼠,买来一副板式鼠夹,安上良饵置于厨房。那玩艺真灵,首战告捷,是夜果有一鼠丧命。然好事无常,从第二天晚上起那鼠夹便纹丝不动,鼠们猖獗如故。邻入告之,鼠类灵性尤强,凡有伙伴丧命必不复上当。于是鼠夹捕鼠,废而不行矣。
捕鼠不可,唯寄厚望于毒鼠耳。然方案一出,却遭家人激烈反对。妻曰:“毒药虽能灭鼠,然鼠中钻于管道,床底乃至箱柜中死去并腐烂朽臭,岂不糟糕?”我正色曰:“既灭鼠,何惧尸?”妻说不行就不行,蓦地将那灭鼠剂往垃圾桶一扔!是夜鼠患愈烈,一夜无眠。天大早便咬牙横心到市面带回几包“灭鼠净”,拟定“秘密行动”,趁家人酣睡之际,精心置下三五处鼠药。是夜居家安静,悠然入梦。醒来急奔厨房,开灯一看:哟,横七竖八的满是鼠尸!急扫战场,战果辉煌。
人与鼠,人永远是主宰者和胜利者,只要嫉“鼠”如仇,多动脑筋,多想办法,并施以“铁的手腕”穷追狠杀,鼠之夷灭何难之有?对自然界中的鼠如此,对人群中的形形式式的“鼠”不亦有此理乎?
(1993.8)
音乐情愫
我爱听音乐,只要有闲暇。不论是饭后茶余,工间休憩,还是旅程车舟,赏一段《维也纳森林的故事》,顿觉心旷神怡,工作的疲劳为之一扫;听一曲《蓝色的多瑙河》,顿时宠辱皆忘,惆情怅惘会悄然退去。
周末之夜,在轻柔幽雅的乐曲中与亲朋好友翩翩起舞,其乐融融;倘若后面还跟着个愣小子傻女儿什么的那就更美不胜收。巴山夜雨,西窗剪烛,没有那轻柔优美的乐曲,会顿失韵味的。毫不奇怪,音乐乃人生亲密的伴侣;音乐是流动着跳跃着的彩色画图。
有这样一个美好的故事:一位音乐家与妻子红着脖子争吵,他意识到是自己的错,转过身上钢琴室,奏起了初恋时妻子最爱昕的曲子。琴声悠悠,畅若流水。妻动情了,猛地走过去将丈夫拥抱、亲吻。音乐对人生的情愫之陶冶就是这样的神奇。
音乐可以治病。近日翻书,偶得关于音乐对人体有影响的资料。最新科学发现,轻柔优美、悦耳动听的歌曲和乐曲可调节人的植物神经,使人的大脑得到充分的休息,驱除人的疲劳;音调和谐,节奏徐缓的乐曲可使人呼吸平稳,脉搏跳动有节奏感;快速而愉快的乐曲可使人肌肉增加力量……
正巧,有人送我这么副“音乐处方”
食欲不佳——巴赫的音乐作品,穆索尔斯基的钢琴组曲《图画展览会》、《花好月圆》、《欢乐舞曲》。
疲劳时——《假日的海滩》、《矫健的步伐》,维瓦尔第的《四季》中的《春》,德彪西的《大海》、《水上音乐会》。
心里空虚时——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心绪不定时——《塞上曲》、《春江花月夜》、《平沙落雁》、肖邦和施特劳斯的圆舞曲。
忧郁时——《喜洋洋》、《春天来了》、《啊,莫愁》。
便秘时——饭前听莫扎特的《小步舞曲》。
失眠时——《二泉映月》、《平湖秋月》、《烛影摇红》、《春思》、《仲夏夜之梦》。
妙极啦,足可与仙方相媲美。必欲全盘拿来,长期“服用”,长命百岁。
于是,我紧紧拥抱着这一位美丽非凡的仙子——音乐。最能叫我倾倒的是那首西班牙民歌:《鸽子》。我相信:倘若有一天,收音机,影剧院、舞池里没有音乐;艺术学校、幼儿园没了歌声;苗寨里没有了芦笙;蒙古包里听不到马头琴响,这个世界该是一片什么样子?人活世上,有两样东西是不能缺少的,一件是诗,一件是音乐,诗创造着另一种人生,音乐使人们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1993.3)
爱鸟和养鸟
“鸟是欢乐的天使”、“鸟是大自然圣洁的杰作”、“一只鸟是一曲唱不完的歌”、“鸟是人类不可或缺的好朋友”……
这些对鸟的评说自然是美丽的贴切的。鸟给人们带来的是欢乐和陶醉。在它们鸣啭动听的歌声中,任何人的孤独、烦恼和惆怅都被解脱。
于是人世间产生了成千上万的鸟迷。鸟这种美丽圣洁的天使以百种姿色、干种风情、万般欢歌而进入各色各样纤巧玲珑精致的笼中,享受着尊贵的殊荣和待遇。小儿放学回家,大人下班归来,头一件事恐怕就是去看鸟、赏鸟和逗鸟。养鸟,是一种高雅的闲情逸致,人类在与这些小天使相处之中体味的不仅是大自然的情趣,还有许多品之不尽的生命的慰藉。而对着“婉转娇言声入云”的百灵黄鹂、“眉细而长如画”的画眉、五彩斑斓的虎皮鹦鹉、红嘴相思鸟、“玉音历历啼芸树”的金丝雀,谁不心旷神怡宠辱皆忘?只要你到大城市的花鸟市场转一转准会乐死你。
然而衷心爱鸟,精心养鸟,并非等同于鸟的家族的繁荣兴旺。枪口之下,一些美丽的鸟类正在被某些“万物之主宰”、“动物之灵长”的朋友赶尽杀绝!于是鸟们最终只能屈囿于笼中歌唱,“不及园林自在啼”!
由笼子中的鸟不能“自在啼”,鸟虽受人宠爱精心笼养,而其命运并不乐观,它们并不能“自由”,而自由是生物正常发展的应有的自然的要求。看来,提倡全人类爱鸟惜鸟,养鸟(用笼养),莫如人人自觉保护鸟,给鸟创造一个绝对安全、舒松和谐能“自由自在啼”的生活环境。这才是最好的爱鸟和“养鸟”。地处苏北平原的黄庄村有个偌大动人的鸟的世界:一进村到处听闻洋花鹊,野八歌,白头翁,野鸡,画眉等鸣啭啼叫,用甜蜜的歌声欢迎你的到来,头顶那“跳扑追逐戏绿树”的百鸟群令人叹为观止。原来,这里的农民爱鸟如宝,从不允许他人枪打罗网,于是成千上万的百鸟自四面八方聚会该村,终于居住于此,觅食垒窝,繁衍后代。
“粉红骇绿情益逸,啾啾喳喳人已醉”。我想,人类每一位成员都像苏北黄庄村的农民那样爱鸟、护鸟,那我们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的欢乐、美好和温馨!
(1992.7)
多些天真
人类有一种“特产”,叫做天真。
天真是什么?难以一言蔽之。只晓得像孩子那样玩石头挖泥巴学狗叫,问爸爸啥时才过年,问妈妈自己是不是从她腋窝里生出来……安徒生童话中有个《皇帝的新衣》的故事,说的是一位极端虚荣的皇帝在两个骗子捉弄下穿上了“什么也没有”的新衣,赤裸裸地走在大街上接受群臣万民朝拜,大人们皆战战兢兢交声赞颂,只有一个孩子大声叫说:“看,那人脱得精光什么也不穿!”这就是天真。
天真,首先给世界带来的是一丝不苟的直率和没有粉饰的原型,给心灵带来的透明、真诚和正直。试想,“皇帝的新衣”中若没有那个孩子,事情还不知要被扭曲到什么程度。
天真,带给人们更多的是欢乐。哪里有孩子,那里就有笑声,就有追逐戏耍,讲古逗笑,含饴弄孙,哪里的生活就充满阳光。
天真并非孩子的“专利”,成年人亦随时可与之搭亲。世界上不少国家有“狂欢节”、“泼水节”,沉浸于节日喜悦中的人,那个不是“天真”得可爱可笑!《聊斋志异》中有个婴宁姑娘,整天在乐呵呵笑眯眯爬树枝插花,憨态可掬,那天真劲惹人喜爱。晋代学富五车的大书法家王羲之长了一大把胡子还喜欢玩鹅,有一道士养一群好鹅,王羲之苦苦哀求人家卖给他,那道士说,“你替我写一部《道德经》,我便答应。”王羲之欣然应允,一番苦书,写好了这部《道德经》,才用笼子装着鹅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又有一回,王羲之遇见一卖扇老妇,兴之所至,欣然自作主张地在每把扇子上写了5个字,老妇不识羲之,反嫌他弄脏了扇子。王羲之说:“你只管说这字是王右军写的,每把扇子要价一百钱。”果真人们争相抢购,那位老妇无意中发了一笔财。过后她又拿着一批扇子求王羲之写字,羲之只是笑笑,不再代她写字了……这样的“天真”不也同样是一种自娱自乐。
生活中处处可以“天真”。摘一朵鲜花回家,悄悄地插在正在忙碌的妻子头上;外出归来,蹑手蹑脚地捂住正伏案写作的丈夫的眼睛;妻子梳妆时故意把镜子藏起来;爱人生日买件礼物放在背后让他(她)猜;夜里放起醉人的舞曲,搂着你的爱人轻轻起舞……只要把生活安排得丰富多彩,“天真”也就属于你了。孩子越天真越可爱,而大人呢,越天真越活泼也越年轻!
多些天真吧!天真是春天,它使你的生活更甜美更馨香……
(1990.2)
做个好梦
人,有这样一个扑朔迷离光怪斑驳的世界,它使人欢笑也使人哭泣,它使人沮丧也使人亢奋;它使人出汗惊厥,也使人身至胜境安然享福……
这就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