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恐惧不安地跳动着,虽然知道不能闭上眼睛,可是要在这里停下的想法本能地往上涌。要不这样的话,可能就再也挽回不了了。这种恐惧不安的感觉吞噬着艾琳的内心,不顾她无声的哀求,周边的风景慢慢地变得模糊。
“我说是霍兰特王的弟弟-爱尔莱茵公爵发起的反叛!”
场景转眼间切换到了国务会议。
在所有大臣都出席的王宫的大会议室里,萦绕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沉重的氛围。以国王为首的国家重臣们都在静观,其中有一个官员满是紧张地看着。
“把能走漏风声的途径全部彻底封死了,所以不能准确知道布里奥斯的内部情况。只知道大规模兵力分散,朝布里亚前进,企图占领王宫,可是失败了。听说霍兰特王马上就会反击。”
“大规模兵力,看来准备了很多。”
似乎很头痛的艾尔穆德说完后,头发花白的军部大臣点点头。
“是的。可是从莫里茨三世时期开始,就一直在布里奥斯首都的常备军锤炼,因此常备军的武力是非常强的。如果布里亚没有因为偷袭而垮台,那么很快就会开始猛烈的反击了。最初的企图失败了,谋反很可能会又变成武力威胁。”
“好吧,不能换王,那就向国会发兵,怎么样?”
艾尔穆德表情严肃,其实布里奥斯王室的兄弟们展开的血统斗争的结果会怎么样,并不是很重要。问题是他们中的胜利者今后会怎么做。
若说莫里茨三世的话,阻止国内外的混乱和动荡,镇压内乱后,会神气十足地对外出兵。可是官员却摇摇头。
“从霍兰特国王到现在为止的行动来看,出兵的可能性比较低。可是……根据到手的情报,在周边国家的立场上,预测很快会施加各种贸易限制的。”
“你说贸易限制?”
“是的,据说以木材、棉制品、砂糖等主要物品为代表,只在布里奥斯境内垄断生产的20余种特产物品将全面中断出口。还有进口物品种类的关税也……”
“什么!”
艾尔穆德猛地从位子上站起来,哐当一声,椅子猛地向后倒去。
“说仔细点!出口中断物品到底包括什么!”
大臣的视线一齐看向王,艾尔穆德站起身,就像和幽灵对视了似的,脸色铁青地盯着官员们。所有人都第一次见王那铁青的脸色,会议室像被泼了冷水似的,非常安静。
“啊?啊,那个……”
由于慌张而一时说不出话的官员翻找中手里的材料,慢吞吞地开始读出禁止出口的物品种类。艾尔穆德颤抖着听着那些东西,最后耷拉着脑袋。咣当一声落到桌子上的拳头瑟瑟发抖。
“不可以……!”
他被绝望压抑着,熄灭了一段时间的火球,又重新吐着红色的芯子,在他心里活过来了。
“咳咳!”
维多利亚抓住胸口,拼命地咳嗽。另一只手拿着手绢捂住嘴,可咳嗽还是没有停下来,她悲鸣似的吐出来,最后咳嗽完白色的手绢浸染成了红色。医员和侍女们急忙聚集到她坐着的床边,这时奶妈怀里抱着的小男子汉猛地哭起来。
“哇,哇哇!”
王妃处理了沾了血的手绢,又接受了医员的诊查。才转过头看着奶妈。
“萨曼塔。”
由于说还是婴儿的孩子不能在这种场合待着,站在远处的奶妈悲痛地低着头,抱着孩子走出了卧室。接受了几种检查后,药就推上来了,王妃默默地吃了那很苦的药,医员和侍女们安静从卧室退了出去。
“没事吧……”
她身边的艾尔穆德明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问题,却还是问了。看着下人们出去后,就马上要哭出来的丈夫,维多利亚抿嘴一笑。因为受病魔折磨,而变得苍白、瘦弱,可她依旧美丽。
“没事,所以不要担心。”
“对不起,再坚持坚持。派了秘密特使了,所以现在马上……”
克莱德尔给的药,只能用布里奥斯的植物调制。而且在新鲜的时候经过魔法师的处理,才能制作,所以就算大量购入也不可能储藏。艾尔穆德没想到布里奥斯的内乱会以这种方式给予自己致命的影响。
他动员了自己能用的所有手段,为了寻找自己的“药材”而费尽心思,这些维多利亚都知道。而且霍兰特残酷的沉默下,他所有的手段到现在为止一个都没有效。他死死地抓住身上盖着的被子的被角,维多利亚笑着将自己那瘦骨嶙峋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没事的,其实从开始咳嗽的时候开始,我就有一半的思想准备了……咳咳!”
她又开始咳嗽,艾尔穆德急忙将手绢递给她,使劲地摇着头。
“别那么说,维多利亚,求你了。吃克莱德尔的药的期间不是没事吗?只要再做出来那个药就行了。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维多利亚通过窗子看着拿着球在院子里玩耍的女儿,和艾尔穆德一起看着酷似她的乌黑的头发和丈夫红色的眼珠的可爱的野丫头,她正认真的玩耍,维多利亚将视线转向丈夫。
“艾尔穆德。”
她耸着肩,努力忍着变红的眼睛里的泪水,看着他。
“你先出去吧,要在我床前做这副丑猴子一样的表情到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话呀!担心你才这样的!”
王妃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白白地在我身边吵闹,我不会好,所以去处理你没处理的事吧。唉,不要哭,国王顶着像猴子一样的脸回去的话,大家都会被吓到的。”
虽然是类似于玩笑的轻松的话,可是艾尔穆德几乎就像接受宣告死刑了似的苦着脸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告诉自己任何时候哭都没关系的维多利亚,那么说的意义是什么呢?王妃苦笑地看着机警的丈夫,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别忘了。你是索尔的王,是可爱的姐弟的父亲,是继承先王殿下遗志的唯一继承者。不管我在不在,这些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沉默了一会儿。艾尔穆德脸上的表情慢慢没了,维多利亚看着他像是失去色彩似的眼睛,叹了一口气,伸出手,瘦骨嶙峋的手指触摸着王的脸。
过了一会儿,艾尔穆德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嗯……好吧,知道了。我是索尔的王,虽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会忘记这一点。”
维多利亚默默地看着他,艾尔穆德笑着摇摇头。
“我绝对不会忘记自己是谁,这是自然。”
王妃注视着他的朱红色的眼珠。
“你知道就好,那么,在我病房里呆了几天,你应该知道还有更加紧急的事情堆积成山了吧?”
离布里奥斯的内乱发生有一段时间了。霍兰特和他弟弟的战争以哥哥的胜利趋于稳定。以索尔为首的周边的小国们为了应对内乱后的状况,所有人都百倍警惕。
艾尔穆德惋叹不已地点点头。
“嗯,知道。”
“那走吧。”
“知道了,我听你的话。”
王叹了一口气。
“你是对的,成了王,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在这里哭。维多利亚,再等等,我会很快结束就回来的。”
“你真的是为了工作走的吗?”
“当然了。”
艾尔穆德亲了亲夫人的脸,如常地带着笑离开房间。维多利亚一个人留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安静地看着外面。
窗那边的院子里,他们可爱的女儿艾琳依旧在拿着球开心地玩耍。看了一会儿只知道嬉戏着的淘气鬼的王妃,想要抓住要去做傻事的丈夫,可是自己的双手一点力气都没有。
过了一会,维多利亚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决心,瘦弱的身子起来了。
“萨曼塔,在吗?”
“是,王妃殿下。”
“能带我去院子吗?”
火球在心中翻滚。
离开索尔的艾尔穆德像疯了一样驱赶着马,周围的所有的风景在眼泪的浸染下,向背后飞去。风声就像哀鸣一样抽打着耳朵。他笼罩在接近于恐惧的紧迫感中。
要是克莱德尔在的话,虽然可能会拜托把布里亚设成空城,可是在索尔的王宫,没有像他一样能力超群的魔法师。所以艾尔穆德跑了几天几夜,换了几匹马,毫不停歇地终于到达了。在他过去被关过的,巨大而无情的王宫前。可是不管他怎么喊,王宫的主人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拜托了。”
终于两个膝盖无力地弯下了,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并没有将自己包围、拿长矛对准自己的士兵放在眼里。
“哪怕只是一点点……拜托了,我的妻子快死了。”
一个穿着官员服装的人扒开士兵,走近。他怜悯地看着邻居小国的国王。
“禁止出口的物品不可能有例外,殿下的命令是绝对的。”
艾尔穆德愣愣地看着地上。
“那我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吗?维多利亚的死也……?”
“很抱歉。”
“怎么办……怎么能……”
耳朵嗡嗡地响,就像这不是现实,奇妙的漂浮感包裹着他。很久之前,他内心的火球史无前例地熊熊燃烧着,好像吞噬了他的全部。
“因为他是这布里奥斯的王,而且很遗憾,我们不是。”
官员摇着头说道。艾尔穆德跪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消失在王宫里的官员的背影。士兵们拿着长矛退开后,开了一小会儿的巨大的宫门又重新沉重地关上了。
“……”
时间观念变淡了,艾尔穆德眨着眼睛,眼前的风景开始歪曲了。自己踩着的土地也是,那巨大的恶魔的宫门也是,所有的记忆也是,他知道。这是因为火焰,在他内心的抓不到的火焰开始燃烧这所有的东西。他到现在为止,费力守护的,挣扎的所有的东西在火里全都被吞噬。
他回到所索尔后,知道维多利亚已经死亡的事实已有一段时间。可是艾尔穆德没有哭,他流的泪水已经全部被烈火烧光了。
“太晚了很抱歉。”
克莱德尔沉痛地说道。
“可能是因为在南方,消息很晚才到,也许是在短时间内急剧恶化……”
“那段时间只是用药艰难地将病情压住,反正没有‘药材’,你来了也没什么用。”
艾尔穆德平淡地回答道。漆黑漆黑的夜晚,他独自坐在办公室,看到黑暗的那边,无声无息出现的魔法师并没有惊讶。
“没事吧……”
“什么。”
国王看着窗外反问道。连月亮都看不到的黑夜,就像一个深渊,张着大嘴。
“正好你来了,不然还想叫你过来呢。看来你决定要行动了。肯定会花费很多时间和努力的。如果你想要清算对于布里奥斯过去的怨恨的话,我虽不一定要参与……但是,我知道我不会那样的。”
艾尔穆德转过头,看着克莱德尔。
“去南方,是为了要求遭到布里奥斯派遣的官员屠杀的你国家的流民,但是失败了。”
魔法师无声地垂下视线,艾尔穆德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因此我需要你,克莱德尔。时间过得很快,可是这国家,还是那该死的样子,那只能团结地下监狱的同伴了。”
“是……报仇吗?”
“哈!不一样,不过是非常好奇罢了。这里面的火能把布里奥斯烧成什么样呢,所以只能亲自确认一下了,不是吗?”
魔法师静静地看了艾尔穆德一会儿,年轻的国王不是异常悲伤,也不是生气的样子。
“你变了,抛弃了以前的你。”
“艾尔穆德,你看不到的未来我能看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会跟你说哭也没关系的。”
“我身边的人,全都消失了。”
国王自嘲地说道。他努力地想要想起维多利亚的容貌,可是却想不起来。可笑的是,脑海一片空白,支离破碎。那么,剩下的也都全部烧了吧。
反正眼前一片黑暗,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
艾琳猛地睁开眼睛。
“呜呜……”
这时一种恶心的感觉冒出来,她立马起身。就像肚子里有个人在搅动似的,感觉糟透了。公主发出“呕”的声音,同时低着头干呕着。可是后面有个人在拍她的背,啪啪作响。
“哎呦,没事吧?”
背后响起父亲担忧的声音。
“克莱德尔,这没事吧?”
“是,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事,才会发晕。不过很快就会好的。”
按照魔法师的话,这种恶心应该很快就会好的,可是艾琳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她倚坐在附近的石头上,用流着眼泪的血红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父亲。艾尔穆德泰然地坐在树桩上,看着女儿苍白的脸。
“好点了吗?请原谅这粗鲁的方法。即使只是告诉你,也无法让你触碰到,所以我选择让你看到我的记忆。”
他微微一笑。
“这样可以解释你为什么必须成为布里奥斯的王妃了吗?”
“父王……殿下。”
艾琳努力压下眩晕,抬头望着王。如同世界翻转过来的冲击,她晃着脑袋。
“为了……让我参加大会,故意……欠下很多债……?”
“当然。”
艾琳愣愣地看着爽快地就承认了的父亲,蓦地明白了什么。不对,不止这些,不会是……
终于她抓住了某种可能性,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艾尔穆德笑容可掬地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是我全部计划的一环。让你接受教育,以及让你亲自参与国政,获得经验。因为你是最重要的一颗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