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谁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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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空转

在省城走访了一圈后,李在然直接回到大成县。虽然大成县距离海州不算太远,大约有一百公里,但是李在然还是把婉婷接到县城来住。他觉得自己还年轻,如果单身住在大成县可能不太好。和婉婷共同生活了近七年时间,两人一直相依为命,没有爱情的亲情也算是一种慰藉。

李在然这些天经常想起张省长的话,现在自己真正主政这个百强县了,首要问题是摸清家底。从外面看,大成县可谓风光无限,几乎所有的金字招牌都挂在自己身上。作为百强县的头牌,大成县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然而,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恐怕很难有人能看到真相。正如张省长所言,这里接连出了一波又一波领导干部,其中难免会有水分,可是究竟有多少水分,谁都不知道。即使有人知道,也绝不会说破,没有人愿意当那位说真话的小孩。还在上中学时,李在然记得刘伯温曾经在《卖柑者言》中讽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现象。现在,李在然非常担心大成县也是金玉其外,徒有其表。

上班第一天,李在然在公开活动中做了三件事。第一件是到烈士陵园敬献花圈。大成县在新中国历史上是出将军的地方,从建国至今已经先后有过百位大成籍将军诞生,这在全国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绝无仅有。这些将军们使大成县获得了独特的优势,历任海州市和大成县的领导都非常重视这些资源。第二件是实地考察了东山村集体企业。东山村历史上不富裕,在改革开放之后,该村大力发展村办企业。这些年来,通过上面扶持,横向联合,该村的集体经济已经成为大成县的重要产业支柱。第三件是考察了MK造船厂。MK造船厂是大成县从新罗引进的外资项目。MK是全球新成长起来的造船企业,近年来接单量已经持续位列世界首位。大成县港湾资源丰富,过去渔业发达,如今MK造船厂的投产,使之成为国内造船业的重要基地。

李在然这三件事各有用意。第一件自不必说,要展示继承先辈的姿态,也是使自己进入高层视野的表现。他需要这样的形式来宣誓,来向所有在任和历任的前辈们表达自己将与他们一脉相承的意愿。第二件要展示他对基层群众的关心。李在然来自穷乡僻壤,他自己深知农村的前途在于换脑筋找出路。把农民绑在土地上只会使农民越来越穷,而穷则思变,要么是像东山村一样朝着对社会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变,要么就可能会向愚昧混乱的方向变。李在然的用意在于向社会宣告,他希望基层人民都富起来,都能够把东山村当成榜样。农村的出路一定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这一点在省城培训时自己已经有所了解。在国内外考察的过程中,他更加深了这种认识。老区至今仍然贫穷,除了有红帽子之外,经济上基本没有进展。南方发达地区和国外也一度开展了新农村运动,这些运动带来的结果就是观念转变和经济充满活力。这第三件事他要展现的是对对外开放的态度。过去的大成县是传统的渔业基地,近年来由于过度捕捞造成近海渔业资源枯竭,渔业只能被迫转型。转型和发展的出路自然还是工业化,实现从第一产业向第二产业的升级转换。一二三次产业替代升级是几乎所有不发达国家走向发达国家的必由之路,这一点在国内外也早已是实践证明的。关键是,要有开放的国际视野,要借力发展,这才是李在然的用意所在。大成县过去有过造船厂,但是由于那时不对外开放,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国际最新形势,就这样自娱自乐地玩了几十年。当再次国门大开之时才发现,原来我们的这些企业早已失去竞争力。过去无论是汽车厂还是智慧城,都给李在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就是一定要紧紧抓住国际主流,一定不能故步自封。在世界经济一体化的时代,没有一个角落可以成为净土,要么是抓住世界潮流从而顺势而上,要么是被世界潮流抛弃从而日渐落后。

这三件活动占据了李在然一上午的时间。回到办公室之后,已经是吃饭时间。他心里面对大成县的家底充满了问号,压根没有心思进餐。他把财政局长叫到办公室来,要亲自了解一下大成县的真实状况。

金仁厚担任财政局长已经有7年时间了,虽然只有45岁左右,但是黑头发已经不在多数了。李在然之前不认识金仁厚,这是两人第一次坐下来聊天。在切入正题之前,金仁厚说了这样三件事。第一件是县地税局的局长刚辞职,新局长还没有到,一年内地税局前后三任局长挂印而去。第二件是上级要求财政扩张型财政政策和宽松的货币政策。货币政策和地方关系不大,但是举债经营式的财政政策地方早就在实施了。第三件是上面要下来审计,有关财税土地等各项财政收支的问题,据说这次审计风暴是要“治人”的。

李在然一听,就立刻明白大半,所有的担心果然都验证了。他不关心具体数字,而最关心的是到底有多少比例的水分。金仁厚说,“从账面上看没有水分。可是,我必须给您交个底,实际上有70%是在空转。财政供养人员已经有8年没有涨工资,政府投资项目的贷款利息已经超过财政支出能力,还本已无可能。”

李在然问,“前任领导是怎么解决的?”

金仁厚说,“我经历过两任领导,都是各有各的法,最终都提拔进步了。”

李在然问,“到底用的什么办法?”

金仁厚说,“先是继续增加贷款,以贷款还贷款。然后就是用贷款还利息。可是现在能抵押的都抵押了,能贷款的都贷了,这条路可能走不通。”

李在然说,“这就不对了,前任领导在的时候能保持增长,难道我到任了就不行了吗?一定有办法。这么多企业难道都不缴税吗?”

金仁厚说,“不是不缴税,而是窟窿实在太大了。个别企业的税收已经预征一年多。再这么下去,恐怕税源迟早会枯竭。上个月大圣鞋厂的孙总说了这样一件事。他们在广东的工厂生产了一年没人来收税,怕被查到受处罚,就主动跑到税务机关去缴税。人家问,‘你什么时候建的厂,要缴多少税?’孙总说,‘来了一年了,应缴税金五百多万元。’税务干部说,‘你这个数太小了,先回去吧,再发展几年,等过千万再来吧!’”

李在然知道金仁厚说的是实话,可是他不能点破,而是必须想办法,既要补前任的窟窿,也要维持前任一贯的光辉形象。正如张省长所言,李在然已经是这个体制中的一部分,他除了维护它之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