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撂个小女婿给你们
面相英俊的白脸鼠,有女人缘,妻子瑞希却不稀罕他。不是他叔叔当年的彩礼重,说什么瑞希也不会嫁给他的。
其实瑞希长的不算丑,只是面皮黑些,这点朴桂东随了她。瑞希高高亭亭的个子,逢上节日,穿上鲜艳的韩民族裙裾,就是马路上一道靓丽的风景,回头率蛮高的。白脸鼠窜掇着定这个娃娃亲,瑞希嘴上应允了,心里是无奈的。原因很简单,不看见白脸鼠和艾妍儿还好,看见这对狗男女在一起眉来眼去的,心里就酸溜溜的,为这事她大闹过一场,被白脸鼠扎扎实实地揍了一顿。后来俩人的风声越来越高,瑞希干脆就不蹬金家的门,离那个风骚的中国女人远点。但是还不行,一想起两个狗男女的面相,嗓子眼里就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
白脸鼠办事,目的性非常清楚,有了娃娃亲这个系扯着,金正炫不在家时,他就会去填这个坑,并可以编造各种理由,去亲家艾妍儿家里遛遛,那怕说几句扯淡话,心里也觉得舒坦些。
艾妍儿早就留心这个鬼东西,处处隄防着他。读过书的人,懂事理分寸,她一直忘不了他跳海救金正炫命的那一幕,又是真正的亲家,所以只能强颜迎合着,一次也没落下脸儿。
令白脸鼠扫兴的是,每次去艾妍儿屋里,总能听见板儿爷的咳嗽声,白脸鼠的小眼睛就晃悠晃悠地转圈儿,错过了一次次动手脚的机会。真是晦气,也行,只要能见艾妍儿苗条的身影和可人的俊模样,给眼睛过过生意也行,但心里却不甘。有一天,他又翘着脚跟去了,见艾妍儿正在闭目诵经,下身那个尤物突地暴怒起来,他狂兽般扑向艾妍儿,艾妍儿从天国里惊醒过来,闪身一躲,白脸鼠收不住身子,跌了个狗吃屎。
艾妍儿嗔怒了,正色斥责道:云熙君,我可以把你的不轨行为告诉正炫君吗?
白脸鼠边往后退着,边摇着手,说:“别……刚才,不小心跌了一跤。”
夜里,白脸鼠心旌继续晃荡着,嘟嘟噜噜地说梦话:妍儿,小心肝儿,你来呀!
瑞希恼怒地抱起枕头打他的头,骂道:那个臭中国女人,把你的魂勾走啦!我成了多余的,我走。
白脸鼠喜欢找野味儿,市政厅的人也知道。他有个记日记的习惯,把搞过的女人,长相如何,床上做那事时稀罕什么姿式,都做了文字描叙。自己的嗜好,他也不忌讳,还到处宣扬他做那事的强大功力。有时候急了眼,一些糟糠的老女人,也和人家戏鸳鸯舞蝴蝶。只要有女人陪着,又是秧歌又是戏,活的就有神气。做那事儿时,白脸鼠也不避讳儿子,还经常领着朴桂东去会女人。
那些嗲声嗲气的女人见了朴桂东,自然都稀罕他,拿上好的巧克力和洋水果给他吃。然后就和白脸鼠搂抱着去里屋做那事。朴桂东觉得好奇,用一只眼睛对着门缝往里瞅,看着爸爸和一裸体女人翻云覆雨地缠绵在一起,觉得很好玩,时间长了,他就大声喊:爸爸,赶快完事,咱们回家吧。
回家后,瑞希总要疑惑的问一声:乖儿子,跟爸爸去哪儿玩来?
朴桂东歪着头笑嘻嘻地说:“逛商店呗,骗你是条小狗,你看,多么好的巧克力呀!”
白脸鼠见儿子十分懂事,悄悄地做个鬼脸,用手揉摸朴桂东的后脑勺一下,道:我儿子真乖!
过去,白脸鼠经常接济金家。金正炫的经济条件好起来后,白脸鼠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样子下去,艾妍儿肯定觉的身价高了。
一个须仰视的女人,追求她的价码自然也高。不行,我要比他家里有钱,永远把他家压在身底下。我的钱多了,那怕施舍点给金家,我也心甘情愿。在政府里混事,升职才能有钱,升职就得送礼,他想起艾妍儿从A城带来的那桶张裕葡萄酒,把从中国来的稀罕东西送给厅长,坐上课长的职位应该没有问题。
一个朦胧的夜晚,白脸鼠抿了口米酒,醉眼朦胧地说:“正炫君,你家的那桶葡萄酒可是世界名酒啊,我这次升职,不送礼是没门的,你能不能……”见金正炫的脸落下去了,急忙改了口,“我花钱买,我花钱买行不……”
白脸鼠张这个口不容易的,金正炫也知道他有升职的机遇,把那桶酒送给亲家用用急也不过份,以前受过他那么多恩惠。可是这桶酒在爸爸手上,他哪儿敢做主,神态上自然是犹犹豫豫的样子。
这下子冲了白脸鼠的血管子,他抓起酒杯,叭地摔到地上,气哼哼地甩门而去。回家后,牙根还咯吱咯吱地咬着。一要断掉娃娃亲,二要整金正炫个倾家荡产。他突然想起,前些年中国志愿军差点灭了韩国,当夜写了封信,举报公务员金正炫娶中国妻子之事。也巧了,正赶上国家整肃公务员队伍,不几天,金正炫艾妍儿双双失去了公职。
这个狠招儿,令人猝不及防。气火攻心,艾妍儿满嘴起了血泡,为了保金正炫的公职,她自报家门提出离婚,市政厅的官员冷冷的回道:离婚也不行,没定他个里通外国罪就便宜他了。
这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事实就是这样,一介平民能扛倒政府?金正炫夫妇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上有老下有小,无论如何要生存下去,金正炫索性重操旧业,往B城贩土特产,这个小本生意,只能赚个养家糊口的钱。艾妍儿也不吃闲饭,接手了水果店,板儿爷身体好的时候,也帮着去打理。生活虽然不宽裕,却也过得下去。
白脸鼠终于坐上了课长位子,身架高了,走路都迈起了四方步。时不时叼着香烟来水果店瞅瞅,亲家长亲家短地啦会儿话,两个小鼠眼还往艾妍儿身上忽闪忽闪地打电光。
板儿爷根本不搭理他,艾妍儿觉得白脸鼠做了官,还不忘穷亲家,心里热乎乎的,时常装一袋时令水果,让他带回去给朴桂东吃。
白脸鼠还是大咧咧的样儿,丢下一把钱,提着水果袋扬长就走。
艾妍儿在后边追着喊:云熙君,用不了这么多钱。
白脸鼠回头道:哪点钱算啥?亲家间还钱钱钱的,多见外呀。
当看着艾妍儿抖颤着两只乳房返身往店里走时,白脸鼠心里就涌上了一股爽爽的感觉,我有了钱,施舍点给你,我心里舒服。但你不能比我有钱,那样我心里不舒服。
俗话说,天令其亡,先令其狂。白脸鼠不但狂妄,而且狂妄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正由于心绪不正,老天也开始惩罚他了。一次去京畿道公干,竟强奸了一名幼女,被当地警察所拘捕,堂堂的政府公务员,地上祸不落落天上祸,这肯定会判刑的。
当时朴桂东刚满四岁,瑞希气恨之下,也破罐子破摔,把朴桂东领到金正炫的家门口,往他兜里塞了张托付遗孤的纸条,抹着眼泪走了。
据说她去了美国,从此杳无音讯。
2 探监
天快i黑的时候,艾妍儿下班了。走到自己家门口,看见朴桂东两只手插在袖筒里,得得瑟瑟地坐在石墩上,神情呆滞滞的,两筒鼻涕快流进嘴里了。
艾妍儿蹲下身,双手捧着朴桂东的小脑袋,问道:桂东,你咋坐在这儿呢?快进屋里暖和暖和吧。
朴桂东的薄眼皮瞌巴了几下,唯唯喏喏的不吱声。艾妍儿摸了摸他的小手,凉凉的,心里涌上了几分凄憷的苦味。亲家两口儿干啥去,把孩子丢到这儿。她拎着朴桂东的手进了屋,朴桂东哇地一声哭了,两行大泪唰唰地淌下来。
艾妍儿又蹲下身,双手扳正朴桂东紫红色的小脸,疼爱地问道:孩子!咋回事呢?谁欺负你啦!
“爸爸被警察抓走了!”朴桂东说完,哇地一声嚎哭起来。
艾妍儿的脸色陡然变了,颤声问道:那妈妈呢!她去哪儿啦?
“给我买糖果去了,她让我把这个给你。”朴桂东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小纸条。
“噢哟!苦命的孩子,你妈妈骗你哩!”艾妍儿看完了小纸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也舍得丢下不管,天下竞有这么狼心狗肺的人,这么丁点的孩子,就被父母丢弃,孩子!你的命咋这么苦呢?”
正在这时,金正炫一步闯进了屋,听了艾妍儿前后的诉说,躬身把朴桂东抱进怀里,亲了他的小黑脸蛋一口,说:“桂东,你爸爸妈妈不要你,我要你,只要我有口吃食,就不会让你饿着。”
朴桂东啾啾着小嘴,问道:我妈妈走了,我没有家住啦?
艾妍儿拉着朴桂东的小手,说:“孩子,不怕,我这儿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妈妈!”
板儿爷推开拉门,探出秃脑壳,眯着昏沉的双眼,说:“我早就说了,姓朴的不是个好东西,你们不听,又喝酒又跳舞,还攀上了儿女亲家,这下可好啦,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爸爸,你别说了,别说是雪梅的女婿,就是从外面跑进咱家条小狗,咱也不能把它生生赶走,做人这点德性还是要有的。”金正炫斩钉截铁地说。
艾妍儿生了一柱香,跪到佛像前,祷告道:请佛保佑桂东平安,请佛保佑我儿女幸福,阿弥驼佛!
白脸鼠的犯罪事实确凿,被羁押在看守所里,正在一步步走着法律程序。按规定,这期间不允许外人探视的。金正炫使了点小费,打通了关节,看守所这才破了例。
在一名警官的导引下,金正炫领着朴桂东,艾妍儿抱着金雪梅走进了会见室。会见室墙壁上镶着一面玻璃大窗,大窗上嵌着一根根铁棂。
一会儿,白脸鼠戴着手铐,步履蹒跚地走出来,后面跟着一胖一瘦两名警官。
朴桂东眼尖,一眼看见了白脸鼠,黑黑的国字脸霎时扭曲起来,张开喇叭嘴,嘶喊了一声“爸爸”,奋身扑向窗前,不小心嘴巴磕到铁棂上,鲜血蘸着泪水哗哗地淌了下来。
白脸鼠也扑到窗棂前,淌着泪喊道:桂东,爸爸犯昏,对不起你呀!你妈妈呢,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哩?
艾妍儿怒目双睁,大声斥道:你做那丢死人的事,还指望她来看你,真恬不知耻,瑞希把房产已经全部卖掉,她撩腿跑了。你现在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啦!
白脸鼠两个小眼球直溜溜地瞪着,脸色黄黄的,显然异常愤怒,却发泄不出来,憋屈了好一会儿,哀求着对金正炫说:“亲家,看在咱俩发小交情上,你救救我,这不是人呆的地方。我知道你没有钱,找朋友借借,只要使上了钱,就判不了刑,我出狱后加倍还你,求求你啦!”
金正炫把一沓钱从小窗口递进去,沉着脸说:“这点钱不多,买条烟抽吧,我家又多了一张嘴吃饭,让我借钱救你?我穷的快拉上要饭棍,谁会借钱给……”说完,拽起朴桂东的手,艾妍儿抱起金雪梅,一家四口离开了看守所。
3 两少无猜时
初来金家的时候,朴桂东怯生生的,吃饭不敢伸筷子,连迈步子都瞅下大人的脸色。尤其见了板儿爷凶凶的样子,像只怕挨打的小猫,瑟瑟地缩在地炕角落里,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当时金雪梅刚撂奶,已经会呀呀学语了,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朴桂东,看着看着,脸儿蓦然一乐,忽隆忽隆地走到朴桂东面前,伸出手摸摩他黑不溜秋的胳臂。
几天以后,兄妹俩就混熟了,吃着一锅饭,睡在一个被窝里了。金雪梅那时候长的小巧,像个袖珍娃娃,谁料想到能长成今天这样的高个子。嘴唇红艳艳的,宛如刚扭开嘴的花骨朵,胳膊和腿藕节似的,白嫩白嫩的,如果用指甲掐一下,似乎会淌出白汁一样。
朴桂东有个癖好,也不知怎么养成的,时不时把鼻子贴在金雪梅的脸颊脖子或者背上嗅,嗅的金雪梅痒痒的,有时还吃吃地笑起来。反过身来,甩手打朴桂东一巴掌。
经常地嗅金雪梅的皮肤,朴正炫俩口起了疑心,互相递着眼色,寡言少语的朴桂东莫非是个傻子,从哪儿生出这么个怪毛病。不过金雪梅不讨厌他,朴桂东再嗅她的时候,她还是吃吃地笑着,那个舒服劲儿,像有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她身上蹭挠挠。吃饭的时候,他俩总是坐在桌子一边,金雪梅细细碎碎地嚼着饭,牙齿跟食物之间发出沙沙的声音,小拐肘不经意间触碰朴桂东的身子一下,朴桂东轻轻地躲一下,然后夹块泡莱送进她嘴里,金雪梅这时会送他个甜甜的笑脸。
夏天时,俩人上身不穿衣服,金雪梅裸露着温润如玉的肌肤,朴桂东忍不住,往往胡乱地摸她几把。艾妍儿见了,对金正炫说:“这么丁点的孩子,就想做那事?”
“你真没正经,小鸡鸡都起不来的孩子,咋会……”金正炫说着抚摸了朴桂东的头一把。
艾妍儿妩媚地一笑,捂着脸跑了。
金雪梅站起来走路时,摇摇晃晃的,朴桂东赶快牵着她的手,扶着她蹒跚学步。金雪梅的小嫩手指,使劲拽着朴桂东的手,那充满依赖味道的小手温温的暖暖的。累了,俩人卟通一下坐到地炕上,拍手做游戏唱儿歌,然后彼此啁啾着小嘴,亲亲彼此胖嘟嘟的脸蛋。
呵护金雪梅,为她做些细碎的小事,成为朴桂东的本份。早晨起来,给金雪梅洗了脸,然后给她穿上衣服,梳好发后,还不忘在她头顶上扎两个乖乖角。金雪梅喊着要撒尿,朴桂东赶快给她撸下裤子。艾妍儿顾着水果店,无心料理家务。
后来,朴桂东长高了,有空闲功夫,就帮着艾妍儿擦地炕、搬柴禾,整天忙的像个刷锅虫。
金正炫做生意回来,见朴桂东这般勤快,叹了口气,对艾妍儿说:“这孩子是不是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亲生父母,所以格外卖力地干活?”
“谁知道哩,他成天连个屁都不放,就知道干活。不过,桂东不像他爹妈那德行。”
大人说大人的话,小人做小人的事,日子不苦不甜地过着,瞌巴眼的功夫,俩人都长大了。
夏天着衣服少的时候,胸前的玉佩赏目极了。两人脖子上拴着一根红绠绳,坠在胸口上的玉佩丢丢荡荡,在阳光下闪闪烁烁,他俩当然不晓其意,毕竟还处于稚嫩天真的年轮里,一个屋檐下的长久厮守,气味相投和情感融洽,朦朦胧胧的,说不明白的内在东西。邻家大婶阿姨们见了,都啧啧嘴,叹道:真是天生的一对小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