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谁人解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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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台北筑爱巢(3)

她多么希望能碰上朴桂东一次呀,然而一次也没有。白脸鼠抹着眼泪,道:我没有儿子呀,臭小子绝我,这都是我前生造的孽,老天在惩罚我。

英姬笑了笑,劝道:朴伯伯,不要心急,桂东君会回来的,我有办法。

这时白脸鼠笑了,很勉强地笑了,笑的两个眼袋晃着红盈盈的光。他心里清楚,英姬是在安慰自己哩。

照料着白脸鼠睡下后,英姬会去朴桂东的卧室里站一会儿,寻寻觅觅的,看看这儿摸摸那儿,拿起朴桂东的像框,拂去上面薄薄的浮灰,深情地端详着朴桂东儿时的俏模样。然后把柜子里的旧衣服搬出来,重新叠一下,闻着每件衣服上的气味,好像又看见了朴桂东。这么多年了,朴桂东的体温已经散尽,不知为什么,英姬每次都要这么做,这么做了,心里就撩起缕缕温柔馨香的感觉。

保姆大婶把这事悄悄地告诉了白脸鼠,白脸鼠伤心地落泪了,说:孩子太稀罕那臭小子,可惜我无能为力。

白脸鼠的一生,像大海里的行船,总是颠颠簸簸的。说他没福吧,坐到课长位子上也算可以,意外得了笔遗产,几辈子吃不尽用不完的财产。说他有福吧,一场牢狱之灾,妻子瑞希弃他而去,才五十多岁,又得了心肌梗塞病。英雄了一辈子的白脸鼠,最大的败笔是,管不住自己的儿子,臭小子认了死理,让他回心转意,天老爷也害愁。前些年身体好的时候,和臭小子断了父子关系,感觉还挺好。自从患了心梗病,白脸鼠的心态变了,这么多财产,倘若自己要归天,后事总得有个交待呀!可恨的是,臭小子连个面都不照。另一个,他不忍心,看着英姬空落而来落寞而去,所以暗里托了几个朋友,去做朴桂东的工作,条件是,必须答应和英姬的亲事。

白脸鼠盼儿子回家,还提出个硬条件,这哪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铁石心肠的朴桂东,硬朗朗地拒绝了。

白脸鼠气火攻心,又捂着胸口疼死过去。

正巧英姬在朴家,急忙呼了救护车,因为抢救的及时,白脸鼠终于保住了性命。英姬楼上楼下地跑,办住院手续,缴住院费,还给他请了陪护。按说这些事应该朴桂东做的。

白脸鼠醒过来后,见英姬眼泪吧达地看着他,说:“孩子!世上最难吃的是后悔药,可能我过去做的损事太多,我死前,连亲生儿子都不来看我,这都是报应啊!”

“不哩!朴伯伯,桂东君会来看你的。”英姬是这样说的,心里却没底。那头犟牛,谁能把他拉回来呢?

英姬每天都亲自下厨,做点可口饭菜,开着车送到医院去,白脸鼠吃的可顺口了。连医生都夸白脸鼠生个好女儿,白脸鼠马上纠正道:不哩!是我儿媳妇。

英姬的脸马上红了,纠正道:朴伯伯,你别那样说,桂东君不认可我。

“我认可,来!你把这风佩戴上,臭小子必须承认你。”白脸鼠从内衣兜里掏出玉佩递给英姬。

英姬看着亮晶晶的玉佩,说什么也不敢接。

7 桂东会给你面子

晨起,大婶来给英姬拾掇房间,被英姬婉拒了。

她的心情百无聊赖,想独自呆一会儿,梳理一下这几天乱糟糟的心绪。

一群鸽子扑棱棱地飞过屋顶,英姬不由地抬眼向远处望去。远方,安格教堂顶上那座十字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那种静谧的氛围,那种诱人的气息,蓦然感染了英姬,英姬缓步走到窗前,不由地感慨起来,多么祥和洁净的地方!不经意间,她的眉头皱了一下,那是一种清虚疏朗的神韵,又是一卓而不凡的品质。

小的时候,妈妈领她去琼山路时,总要路过那个大教堂,教堂里传出唱诗班孩子们在风琴伴奏下唱着的赞美诗声,妈妈会站住脚聆听一会儿,小英姬听不懂,却规矩地贴在妈妈身边。妈妈说,听到这悠悠的唱诗声,心里就平和宁静,世界上就像没了仇恨杀戮和争夺。妈妈指着教堂告诉她,那是个只有爱的地方。几年后,英姬接受了洗礼,也爱上了那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可是妈妈却被上帝招唤走了,早早的去了天堂,撇下小小的英姬。想到这里,两汪亮晶晶的泪水盈满了乌亮的眸子。

不能说英会长不关心儿女,但父亲代替不了妈妈,这个中滋味,只有英姬品咂的深透。她也理解英会长,他很辛劳,下班回来总哎声叹气的。这天,英姬问他哪儿不舒服,英会长摇摇头,道:我有个问题不明白,生意人追逐利润,年轻人追逐爱情,金姑娘跑没了影,你哥哥都结婚了,朴社长儿子和你的婚事,为什么不打鸣不下蛋?

这几天,英姬就琢磨着请谁出山,降服朴桂东这头犟牛。英会长这声喟叹,一下提醒了英姬,英会长不正是个好的人选吗。英姬故意白了英会长一眼,说:“爸爸,你不要这样责备人,志向和境界不同,认识问题也不同,桂东内心深层次的东西,我们只是还没发现而已。”

“唔!无论怎样讲,自己的爸爸住院,亲生儿子都不去探视一下,这叫不忠不孝,场面上讲不过去的。”英会长粗声粗气地说。

“爸爸!我说过了,不了解别人的过去和现在,不要盲目的去评价别人。桂东做的是有点过份,但是你当长辈的也有责任帮助他呀!”英姬说着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英会长,“你说对吧?爸爸!”

英会长眨了眨眼,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做朴社长儿子的工作?

“是的,爸爸,朴伯伯来日不多了,临走前见不上自己的儿子,肯定死不瞑目。只有您出面,说清利害关系,我相信他会听您的话。”英姬期盼地望着英会长的脸。

英会长踌躇着说:“我可以去,可是我以什么名义呢?这孩子三心二意的,至今和你的恋爱关系都确立不下来,哎!”

英姬扭了下身子,埋怨起英会长来,道:爸爸,这是两码事,眼下父子俩见面是大事,我和他之间的事,恐怕只能等缘份啦,你……你以叔叔的名义去说服桂东就行了。

8 你娶英姬为妻吧

白脸鼠脸色变的黑怆怆,一口不接一口地喘着气,鼻孔里吸着氧,手腕上输着液体,他的病危重起来。

今天又昏迷过去两次,都被医生抢救了过来,醒过来后,朦胧着眼找人,英姬知道他想找朴桂东,边用热毛巾给他擦着额头上的细汗,边安慰着说:“朴伯伯,你别着急,桂东一会儿就来啦。”话是这样说的,谁知英会长能否牵来那头犟牛。

正在这时,英会长轻轻地推开了病房门,把身子让到一边去,朴桂东满眼含泪地走了进去,噗嗵一声跪在地上,哭道:爸爸,孩儿无知,不该惹你生气,亏了英叔叔指教,孩儿才赶来看您,您责罚我吧!

白脸鼠颤抖着抬起了脑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睁开眼茫然地瞥了朴桂东一下,好像父子俩这么多年的恩怨情仇仍然发泄不出来似的。

英姬一边扶着他的身子,一边把嘴俯在白脸鼠耳朵上,悄悄地说:“朴伯伯,桂东看您来了,您有什么话快说呀!”

白脸鼠又一次睁开眼,定睛看着朴桂东好一会儿,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儿子。他伸出一个指头,示意朴桂东站起来,与英姬并排站在一块。

英姬忸怩着走到朴桂东身边,两人虽然没扯手,却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白脸鼠见两个小人如此听话,脸上渐渐浮现出少有的满意神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桂东,爸爸年轻时,做了许多坏事,包括把你撵出家门,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咱爷俩的冤恨该了结啦,我临死前只求你一件事:你娶英姬为妻吧,这样爸爸才能闭上眼睛。人家英会长的财产,人家英姬的貌相,咱比不了人家,朴家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样的好媳妇呀!”

朴桂东无语,只是木然地站着,英姬悄悄地抹着眼泪,说:“朴伯伯,你别逼桂东哩,他心里可能也有难言之……”

白脸鼠突然提高了声调,道:不!我已经把英姬当成儿媳妇,臭小子你不与英姬结婚,我在地下也不安心。我撇下的两个公司,你俩一人一个,我死前就这一点心愿,你能答应我吗?

朴桂东还是木然地站着,焖着头,不说一句话。

英会长心内一阵雀跃,用手轻轻地捅了朴桂东一把,说:“你这孩子,你爸爸快不行的人,话到这个份上,你该有个态度才是。”

朴桂东像从梦中惊醒过来,身子颤抖了一下,无耐地看了看英会长和英姬的脸色,结结巴巴地说:“爸爸,我……同意和英姬结婚。”

9 带他出去散散心

两个多月来,刘永焕往金家跑了几趟,自己也数不过来,按他的心情,每天都能见上金雪梅一面,才是最幸福的事。

艾妍儿稀罕这个女婿,根由不用说了。丈母娘喜女婿这个习俗,海这边海那边是一样的。这不,还没正式成亲,刘永焕三天不蹬门,艾妍儿就门里门外地打听,刘永焕这几天哪去了?只要刘永焕进了门,不是擀面条包饺子,就是蒸馒头烙油饼,刘永焕吃A城饭顺口极了,但他心里却越来越不安起来,自己毕竟是逃婚出来的。

这天,他对艾妍儿说:“大婶,我向你坦白,我爸爸在台北给我找了个女孩,我不同意,才出逃到韩国的,我和雪梅的婚事,我担心父母会阻挠。”

艾妍儿惊匝匝地直了会儿神,然后叹了口气说:“孩子,你和雪梅的事随缘份就行啦,我和你爸爸妈妈年轻时就认识,你叔叔和你爸爸又是朋友,如果他不嫌我家穷的话,我想他们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大婶,我要先回东京读书去,放假后回台湾与父母摊牌,他们要是说个不字,我有办法治他们的。”刘永焕的话直溜溜的,连个小弯儿都不会拐。

艾妍儿噗哧一声笑了,说:“傻孩子,虎毒不食子,父母永远疼自己的亲生骨肉,对父母说事,千万不能耍蛮。”她转过头,看了金雪梅一眼,“雪梅,明天你带永焕去景福宫玩玩,让他散散心,他快要回日本读书了。”

“不去,我带他去过一次。梨花大学的同学到处找我,还有英浩和朴桂东两个鬼东西,被他们碰见了咋办?”金雪梅嘟嘟着嘴说。

自从认识了刘永焕后,金雪梅脑海里不止一次地浮现过朴桂东的影子,她还拿刘永焕与朴桂东比较过。当然这种比较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可是却这样做了。毕竟和朴桂东磨耳厮鬓地生活了那么多年,掐断这段情像截去了一段肠子。不过,这都是他自找苦吃,听说朴桂东已经毕业,谁知道做啥事去了。自从离开了杏堂洞,他们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想想当年他眼泪汪汪地站在连理树下的小死样,挺让人可怜,也容易让人想到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还有那个毕业了的富家公子英浩,如果不是他的死磨乱缠,金雪梅不会转学,金家也不会在凉水洞另购居屋。

艾妍儿可不同意金雪梅的观点,她爽朗地说:“你应该骄傲才对,听妈妈的话,尽管带永焕去,碰上同学怕什么,趁机会把永焕介绍出去,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死了那段肠子更好。”

10 咱们该是朋友

天空明净,风儿温煦。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游人,络绎不绝。

金雪梅听了艾妍儿的话,带着刘永焕去北汉山森林公园兜了一圈,沿途游览了众多名胜古迹,最后来到了景福宫。这座保存完好的古代宫殿,显得古朴而庄严,人们来到这儿,都想从那一砖一瓦一梁一柱里寻找点什么,得到的是历史的凝练和沉重的思考。景福宫广场上游人如织,金雪梅挽着刘永焕的胳臂,轻轻地行走在林间树影里,尽管快近中午时分,他们的玩兴还正浓。

一座欧式的小楼坐落在一片葱绿的林子里,小楼向阳的一面墙上爬满了枫藤,扶疏的枝蔓间依稀可见黄色的小花。窗棂是奶白色的,被枫藤墨绿的叶片围裹着,越发显出它的素雅和宁静。尤其耐人寻味的,是那扇镶嵌着菱形暗化玻璃的大门,色泽光彩而透亮。金雪梅拉了下门把手,门把手滑润得犹如绸缎般的感觉。咦!原来是个饮料店,她进去买了两杯橙汁出来,递给刘永焕一杯,两人坐在楼前台阶上,慢慢地品尝橙汁的甜润和芳香。

小楼侧面是一座大楼,门头上面横空悬着的红幅上题写着:瑞祥电子传动有限公司产品推介大会。楼内扩音器里传来宏亮的介绍变频器产品的声音,还插播着一会儿铿锵一会儿轻松的乐曲,最后一位叫朴社长的人讲了话。约半个小时后,大门里涌出一拨拨的男女,估计有五六佰人左右,每个人手里都提个纸袋子,看样子这家公司的产品推介会散会了。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现代轿车悄然停在大门前,一位中等个留着板寸头的黑色国字脸男子从楼内走了出来,旁边十多位男女整齐地向他鞠躬,道:朴社长再见!

男子两手灵巧地系着西服扣子,朝着鞠躬的员工们点了点头,迈着矫健的步伐噔噔地下着台阶,司机已打开了后车门,男子正要上车的瞬间,一眼看见坐在台阶上的金雪梅,他刹时惊住了,轻轻地呼唤了一声:雪梅,真的是你?

国子脸男子下台阶的时候,金雪梅已经看见他了,感觉这阳刚壮硕的身条有点熟悉,却没想到是朴桂东,她蓦然跳了起来,像喜羊羊遇上大灰狼似的,拉起刘永焕脚步慌乱地奔跑起来。

“雪梅,你听我说几句话,再走可不可以?”朴桂东边追赶边哀求着。

刘永焕被拖了几个大跟头后火了,他猛地拽住了金雪梅,道:那个黑男子是谁?你为什么怕成这样子,坏人怕什么,有我在呢。

金雪梅的脸红了,她为自己刚才失态的样子感到羞涩,是啊,难道朴桂东会吃人?她缓缓地停下了脚步,望着向他一步步走来的朴桂东,那刚毅的黑黝黝的国字脸,薄薄的单眼皮,亮瓦瓦的眼睛,还有那套米黄色的西服,显得那么飘逸和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