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一见你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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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离秘密如此之近(2)

“那他为什么不让我陪他去?”同样身为男性,我猜桃花眼没准会有不一样的见解,又问道,“如果换作是你,会瞒着身边的人,去医院看什么病?”

桃花眼一脸坏笑地眯眯眼,没等他开口,我迅速朝他比了个住嘴的手势:“行了,我明白了。我不该问的,你们没有可比性。”

“喂,话不能这么说。我是个很注重个人形象的人,不论得什么病,我都不愿让身边的人知道。”他不服气,熟练地握着方向盘,开始长篇大论起来,“举个例子,我去医院割痔疮,能说吗?不能。我去检查前列腺,能说吗?不能。我去治疗脚气,能说吗?更不能啦。所以,你的担心纯粹多余。所谓隐疾隐疾,就是不能说,说出来会有碍面子的疾病。”

这家伙一定有发放路边小广告的从业经历,我无奈笑着问:“你的病能别总在下三路打转吗?”

“敢情你的意思是,上三路有病比下三路有病更体面更高尚?这明显就是种歧视嘛!人应该平等对待身体的各个部位,懂不懂,学妹?”

半年换仨的口才果然不是盖的。再争辩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我提醒他注意保持距离,不要跟丢,随后闭上嘴,只关注该关注的前方黑色轿车。

轿车驶出小区后,一直沿着城市中轴线笔直而行,车流量逐渐变大,路况也跟着复杂多变起来。桃花眼的驾驶技术不错,借着车流,跟得不紧不慢。驶入市中心区域时,他狐疑地喃喃自语道:“咦,我记得最好的医院已经过了,而且再往前走,也没有特别好的医院。他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最后的问题直接问向我,我更无从解答,猜测道:“会不会去私人医院?”

他摇摇头:“不知道,先跟着再说。”

很快,晏弋的车在前面十字路口右转驶入一栋豪华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我们的车等红灯耽误了一分多钟,再跟着进入停车场,已经看不到晏弋车的踪影。偌大的停车场里停满了各式轿车,我们一辆一辆找工程太浩大,找到空车也白搭。于是桃花眼建议我们到上面的写字楼看看,碰碰运气。

这是栋五星级写字楼,大厅装修得奢华气派,进进出出都是些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进电梯要自行刷卡,或者到前台报拜访的公司名称和联系人。我和桃花眼没辙,只好跟前台的服务小姐打听。桃花眼问这栋楼里是不是有家医院。

漂亮的服务小姐瞬间看我们的眼神就变了,心里一定想该不该打120送我们进医院。她公事公办客气地说:“对不起二位,我们这里是高档写字楼,里面全部是国内知名企业和跨国公司,没有什么医院。”

好不容易跟来,我不甘心白跑一趟,比手画脚地跟她比画道:“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二十出头,大概这么高,比较瘦,长得很帅的男生。他今天穿了件卡其色风衣,水洗蓝的牛仔裤。”

服务小姐想都不想,直摇头:“没看见。”

“麻烦你再好好回忆回忆,他应该来过不止一次,真的长得很帅,一见不忘那种。”

我表现得可能太过迫切,令人产生我有翻过前台进而动武的嫌疑,服务小姐脸色一变,后撤半步:“我也真的没有看见过。地下停车场有直通电梯,刷卡就能直接上去,不需要通过大厅。”

“这么说他是从地下直接上去了?”我转问向桃花眼。

“很有可能。”

桃花眼劝我放弃对无辜的服务小姐的纠缠,回去算了。我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写字楼,仰头望去,晏弋肯定此刻正坐在上面的某一个房间里,只是他看不见我,我也找不到他。

回到学校和桃花眼约好彼此为今天的事保密,之后各自散去。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又开始在脑海中搜索可能遗漏的线索,叹自己太笨,还是一无所获。除了去写字楼一间间找这个最笨的方法,我想不出别的。但前提是,我有办法先进去。

绞尽脑汁苦想中,段贝山打来电话约我吃晚饭。光听他一口倍儿流利的普通话,实在很难想象他是个金发碧眼的白人。联想到他的长相,我突然灵机一动,约他马上到校门口见。跳下床,我趁从头到脚换身衣服的时间,谋划起灵感突发想到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与段贝山碰面,我们打车直奔写字楼,在车里我巨细靡遗地将计划告诉他。本以为他多多少少会有些犹豫,哪知他非但不考虑,还兴奋地直龇牙,跃跃欲试得很。

我不免又开始担心:“段贝山,你可不能演过了。”

“什么叫演过了?”他问。

“就是太矫情做作,”他也不懂矫情做作的意思,更茫然地摇头,我想想道,“就是别把电影演成歌剧,懂吗?”

他总算打个响指,了然点头,让我放心,绝不会令我失望。既然他如此自信,我姑且信他一次,赌一把。

重新来到写字楼前,段贝山也不酝酿酝酿,径直走到前台服务小姐面前。好像有十万火急的要事,他指指电梯,指指他自己,冲服务小姐飞快地说出一大段不歇气的鸟语。服务小姐不断地对他打手势说听不懂,他也不理,语速变得更快。

服务小姐只好耐着性子等他说完,露出职业化的微笑,用英语问他会不会讲英文。他装作没听懂,再次奉上一段语气焦虑的鸟语,然后手指着电梯不停地说单词“in”。服务小姐可能理解到他的意思是要进写字楼,很客气地摆摆手。

太敬业了!我在旁边半猫着腰都替段贝山捏了一把汗,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应对招数。但见他怒气冲冲地掏出手机打了一通鸟语电话,手往上指了下,又对着手机指了下,示意服务小姐这是打给楼上某公司的电话。接着他把手机递给服务小姐,电话那头大概也是讲的某种听不懂的外语,服务小姐听得有点晕,还有点被吓到,赶忙将手机还给段贝山,说着OK,掏出磁卡,引我们走向电梯。

电梯门一合再看不见敬业的服务小姐了,我和段贝山不约而同地长舒口气。他告诉我他说的是西班牙语。我问他给谁打的电话。他说打给他西班牙籍的奶奶,抱怨自己受欺负了。他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脾气火爆的厨娘,最疼爱他这个孙子,一听孙子受欺负,火冒三丈。服务小姐尽管听不懂西班牙语,仍被奶奶的通天怒吼吓得不轻,什么制度规定都不记得了。

我不得不对段贝山竖大拇指,应变能力超一流!

电梯直达顶层,过了入门关口,艰巨的任务才刚刚开始。写字楼太大,仅仅一层的规模就能叫人望而却步。假扮信用卡推销人员,这样的角色不适合影帝级的段贝山,我一个人进出了几家公司,遭尽白眼后,整个人都颓了。侦查工作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和段贝山坐在消防通道,我已然决定放弃地毯式的排查方法。或许段贝山的外国脑子,能帮我分析分析,给出一些新的想法。

“我确定晏弋定期会来这栋写字楼看病,这栋写字楼里面又没有医院,你认为什么样的病需要来写字楼看?”

段贝山想都没想,说:“看心理医生啊!”

对啊!老李说漏嘴的“看心”正好对上他的“看心理医生”。我是听说过,有些职业心理医生会将工作室开在写字楼里,一方面可以减轻病人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方便保护病人的隐私。

“段贝山,你太聪明了!”我惊喜地抓紧他的手,殷切地问,“你觉得,晏弋为什么会来看心理医生呢?他的样子像心理有问题吗?”

他耸耸肩,抱歉地说:“Sorry,我要知道,我也做心理医生了。”

好吧,是我高兴过头了。旧问题解决,新的问题又随之而来。晏弋因为什么看心理医生,和他休学两年有关系吗,和那个自杀身亡的女生有关系吗?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不管段贝山的猜测对不对,这毕竟是偷偷跟踪暗中追查得出的结论,我也不能找晏弋当面核实。捧着这么个烫手的推断,我们从消防通道走回电梯,段贝山见我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敢和我说话。下行的电梯,时不时停下有人进来,我们被挤在最靠里的位置。电梯叮地停在十七楼,门一开,我从后脑勺组成的缝隙里看去,发现走进来的竟然是晏弋和老李。

赶忙拉低比所有人平均高大半头的段贝山,我也惊慌地埋下脑袋,紧张得好像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不停默默祈祷,不要看到我们,不要看到我们……

如果实在点背,我该怎么说,编个什么有可信度的谎,才能替自己开脱?

唷,好巧,我来陪段贝山面试,你们呢?你们怎么在这儿,不是看医生去了吗?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冉夏凉。你问这老外是谁?谁知道啊,我又不认识他。对不起,晏弋,我不该跟踪你,你能原谅我吗……

思考对策间,电梯已来到负一楼停车场,不幸中的万幸,大多数人都在这层下,晏弋和老李随着人流走出电梯,压根儿没回过头。送往迎来一拨又一拨,不等我们出去,电梯再次被人占满。我小声地征求段贝山意见,再回十七楼看看,他点头同意。

当人离真相逐步接近时,总不免心生胆怯,怕真相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围,更怕它直接超出自己的理解范围。最怕的是,真相就摆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是哪一间!

十七层有不少门面长得都像心理医生办公室,但没有一间有明显标示。我和段贝山来来回回转了三圈没有结果,病急乱投医,我话没过脑子便对段贝山说:“要不我挨家问,就说我是来看心理疾病的,怎么样?”

段贝山吃惊地看着我,举起双手揉按了下他的太阳穴,边按着还边对我说:“一般没有这样来看心理疾病的。如果你找到了,然后呢?心理医生最厉害的是替病人保守秘密,你不可能再得到更多消息。”

我必须要说,段贝山现在比我冷静,说得太有道理了。万一真让我撞进心理医生办公室,我向医生打听晏弋,医生肯定是站在晏弋那边,本着职业操守不仅不会对我透露一点内幕,更有可能把我暴露给晏弋,到那个时候,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感谢段贝山及时帮我悬崖勒马,尽管仍放不下追查真相的雄心,我还是老老实实和他一起回了学校。我们去留学生食堂的路上,迎面遇上一对不算熟人的熟人——酒瓶底学霸和晏弋的高中女同学。

第一次他们同时出场,是在校外的咖啡厅。那时他们应该刚认识没多久,此刻他们手牵手有说有笑,一看就是配对成功。酒瓶底学霸笑容之灿烂,一副厚厚的眼镜片简直像全靠他高幅度上翘的俩嘴角在做支撑。

不知道他们是否记得我,我犹豫着要不要先打招呼。那高中女同学笑着一抬头便看见我,将我认出,主动停下脚步,抬手致意。

她问我去哪儿,听我说吃饭,瞧了瞧段贝山,立即好奇地问:“只有你们俩吗?你没和晏弋在一起了?”可能她也觉得自己的关心来得唐突又过火,勾起学霸的胳膊,转口道,“我和他去上自习,共同为考研奋斗。”

“好用功。”我正好顺她的话感叹。

酒瓶底学霸的成绩想必很优秀,本人没说什么,她先无不自豪地接着说:“他想保他们学院最好老师的研究生,竞争很激烈,但我相信他的实力。肯定没问题,对吧?”

说完,他们两人的眼神于对望中变得缠绵胶着,如天雷勾动地火。作为旁观者,我觉得冷,和同样觉得多余的段贝山达成共识,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