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毛泽东读书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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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社会是个大学堂(5)

1920年5月间,萧三等6个作为第二批将要去法国的人逐渐集中在上海。5月8日,留在上海的会员共12人,由毛泽东主持,在半淞园开了一天会,作为送别,同时讨论了会务。据毛泽东写的《会务报告》所载,讨论得出以下主要结论:“学会态度:潜在务实,不务虚荣,不出风头。润之主张学会的本身不多做事,但以会友各个向各方面去创造各样的事。学术研究:都觉会友少深切的研究,主张此后凡遇会友三人以上,即组织学术谈话会,交换知识,养成好学的风气。新会友入会:都觉介绍新会员入会,此后务宜谨慎,否则不特于同人无益,即于新会友亦无益。议决介绍新会友宜有四条件:(一)纯洁;(二)诚恳;(三)奋斗;(四)服从真理。入会手续如下:(一)旧会友五人介绍;(二)评议部审查认可;(三)公函通告全体会员,以昭审慎。会友态度:大概谓会友间宜有真意;宜恳切;宜互相规过;勿漠视会友之过失与苦痛而不顾;宜虚心容纳别人的劝戒;宜努力求学”。

毛泽东最后写道:“这日的送别会,完全变成一个讨论会了。晚上,继之以灯。但各人还觉得有许多话没有说完。中午在雨中拍照。近览淞江半水,绿草碧波,望之不尽。”半淞园现在只能找到遗址,这张照片却留下来了。一群忧国忧民的青年,即将各奔前程,好些人就要飘洋过海,远离故国,但学会的崇高精神纽带将他们联在一起,依依惜别,相互勉励。

在第一号《会务报告》中,毛泽东还总结了学会从成立以来的优缺点:“我们学会无形中有几种信条:像‘不标榜’、‘不张扬’、‘不求急效’和‘不依赖旧势力’皆是。”这一切做法,都是为的“打基础”,“要将来结果好和结果大,就应该将基础打得好、打得大”。由于“不依赖旧势力”,会友都具有一种创造精神。多数会员头脑清新,没有陈腐气,能容纳新的思想;富奋斗精神,于改革生活,进修学问,向外进取,都能看出这点;还具有互助及牺牲精神。缺点在有些会友遇事较轻率,难免幼稚;做事也多于求学,思想难免有幼稚处。关于同志间的情意恳切的互相规劝,他们相互通信中是常见的。为了互通情况,加强联系,交换心得,共同进步,走上一条正确的革命道路,毛泽东特将1918年至1921年1月会员相互间的重要通信,凡收集到的,按内容和时间,汇编成三集《新民学会会员通信集》,有信件编入的共约40个会员,内中女会员8人,分别于1920年11月和1921年1月由长沙文化书社出版,为非卖品。同时他还编印了两期《新民学会会务报告》。

现在我们从《毛泽东书信选集》中看到这样一封典型的规劝信,是1921年1月28日毛泽东写给彭璜的。彭璜是当时会员中最活跃的人物之一,五四运动时为湖南学生联合会会长,驱张运动时为驻上海的负责人,主编驱张的《天问》周刊。他是湖南商专的学生,毛泽东最亲近的战友,且是长沙共产主义小组的成员。1921年1月,1、2、3号3天,学会的大会刚开过,大家都在会议上各抒己见,会开得很融洽,并无大的原则争论。彭与易礼容是同学,易同样是毛的好友,也是当时的活跃人物。这封信大概是由于彭与易之间,为一件并非原则大事,发生激烈争执而引起的。彭对易说了些过分泄愤的话,如说“要反抗”,“要征服”,毛泽东觉得“未免过当”。信中首先谈到自己的缺点:“弟两年半以来,几尽将修养工夫破坏:论理执极端,论人喜苛评,而深刻的自省工夫几乎全废。今欲悔而返乎两年半以前,有此志,病未能也。”

然后谈到彭璜的缺点:“吾兄高志有勇,体力坚强,朋辈中所少。而有数缺点:一、言语欠爽快,态度欠明决,谦恭过多而真面过少。二、感情及意气用事而理智无权。三、时起猜疑,又不愿明释。四、观察批判,一以主观的而少客观的。五、略有不服善之处。六、略有虚荣心。七、略有骄气。八、少自省,明于责人而暗于责己。九、少条理而多大言。十、自视过高,看事过易。弟常常觉得一个人总有缺点,君子只是能改过,断无生而无过。兄之缺点,弟观察未必得当。然除一、三两条及第五条弟自信所犯不多外,其余弟一概都有。吾人有心救世,而于自己修治未到,根本未立,枝叶安茂?工具未善,工作奚当?弟有一最大缺点而不好意思向人公开者,即意弱是也。兄常谓我意志强,实则我有自知之明,知最弱莫如我之意志。我平日态度不对,向人总是断断,讨人嫌恶,兄或谓为意强,实则正是我弱的表现。天下唯至柔者至刚,久知此理,而自己没有这等本领,故明知故犯,不惜反其道而行之,思之悚栗!”

“我觉得吾人惟有主义之争,而无私人之争,主义之争,出于不得不争,所争者主义,非私人也。私人之争,世亦多有,则大概是可以相让的。其原多出于‘占据的冲动’与‘意力之受拂’。兄与礼容之争,吾谓乃属于后者。(此情形弟亦常经过,并常以此施诸他人。)意力受拂,最不好过,修养未纯如吾人,一遇此情形,鲜有不勃然奋起者,此则唯有所谓‘眼界宽’与‘肚量大’者能受之。兄以为何如?”我们几乎将这封信全抄下来了。朋友间因事争吵伤了和气,借机调解,晓以大义,将自己也摆进去,都有缺点,而能如此诚恳指出对方的十条缺点,既严肃深刻,又亲切诚恳,此种交友之道、同志之情,实值得学习,永远不会过时。想必彭璜一定接受了朋友的劝告,与朋友和解了吧。不幸的是,彭璜于1921年早逝。

经过五四运动、驱张运动的革命锻炼,新民学会不仅会员扩大了几倍,而且已不是一个纯学术的团体了。会员们已投身于改造中国的事业,他们在国内外,天各一方,寻找如何才能彻底改造中国改造世界的道路。

到“五四”政治运动之后,新民学会会员们接受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才倾向于用暴力革命的形式改造社会。

4.办文化书社

从上海回到长沙之后,毛泽东跟陈独秀谈及的组织“改造湖南联盟”未付诸实现,倒是在1920年8月2日组织了湖南“文化书社”。《文化书社缘起》中,一语道明书社的宗旨:“没有新文化,由于没有新思想;没有新思想,由于没有新研究;没有新研究,由于没有新材料。湖南人现在脑子饥荒实在过于肚子饥荒,青年人尤其嗷嗷待哺。文化书社愿用最迅速、最简便的方法,介绍中外各种新书报杂志,以充青年及全体湖南人民新研究的材料。”(长沙《大公报》1920年8月24日)文化书社经理为易礼容,“特别交员”为毛泽东。此外,聘请了李大钊、陈独秀、恽代英等为“信用介绍”。文化书社在湖南销售《新青年》每期两千册,《劳动界》每期五千册,还销售《共产党宣言》、《马克思资本论入门》、《阶级斗争》、《社会主义史》、《唯物史观解说》等马克思主义著作。刚刚创办了文化书社,毛泽东又组织了湖南“俄罗斯研究会”,这个研究会“以研究关于俄罗斯之一切事情为主旨”。1920年9月23日上海《民国日报》刊登消息,作如下报道:“湖〔湘〕人组织俄罗斯研究会于本月十六日开会,推举正式干事,姜咏洪总干事,毛泽东书记干事,彭璜会计干事,并推彭君驻会接洽一切。”

自上海半淞园会议之后,新民学会会员主要分布在法国和长沙两地活动。

1920年7月,回到长沙的毛泽东开始领导新民学会会员,办文化书社,组织俄罗斯研究会,组织湖南进步青年到俄国去学习,同陈独秀联系,开始建立社会主义青年团,并与何叔衡、彭璜等少数几个人,作建党的准备。他已读了许多有关书籍和小册子,对马克思主义和各种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思潮作了分析研究,初步树立了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会员中主要骨干都同时进行了这种学习。由于赵恒惕政府的破坏,湖南自治运动终于失败。1920年11月25日在致向警予的信中,毛泽东痛感“政治改良一途,可谓绝无希望,吾人唯有不理一切,另辟道路”。同一天致罗章龙的信中谈到改造中国,“固然要有一班刻苦砺志的人,尤其要有一种为大家共同信守的‘主义’,没有主义是造不成空气的。我想我们学会,不可徒然做人的聚集,感情的结合,要变为主义的结合才好。主义譬如一面旗子,旗子立起了,大家才有所指望,才知所趋赴。”后来,毛泽东在同斯诺的谈话中,谈到他当时由此得到的结论:“只有经过群众行动取得群众政治权力,才能保证有力的改革的实现。”这两封信,标志着他经过革命的实践和艰苦的学习,已基本完成了自己世界观的转变。

显然,在法国的蔡和森等人,拥有较好的学习条件和环境,比如,他们对十月革命的了解,比在长沙的会员要好得多。他们能直接阅读法文书报,蔡和森搜集了各种重要小册子约100种,准备编译丛书。这使他们接受马克思主义和列宁学说,比毛泽东等稍早一点,也更深一些。根据上海半淞园会议的要求,1920年7月5日至10日,法国的新民学会会员13人(还有其他进步青年参加,共20多人),集中到巴黎附近的蒙达尔尼,开了5天会。一致通过了以“改造中国与世界”为学会方针。这就标志着学会由成立初期的学术团体,终于逐渐变化为一个革命团体。但在如何改造的方法上大家出现了分歧。蔡和森主张仿效俄国十月革命的办法,以激烈的革命,组织共产党,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萧子升则主张温和的革命,用普鲁东的办法,实质是资产阶级改良主义。会议决定将两种对立意见写信告诉毛泽东。蔡信长约3000多字,写于8月13日;萧信几长一倍,写于8月初。

蔡的信表明,他对世界革命运动之大势,无产阶级革命的四大利器(党、工团、合作社和苏维埃),世界革命联络与方法,俄罗斯革命后详情等,都作了系统的研究:“我近对各种主义综合审谛,觉社会主义真为改造现世界对症之方,中国也不能外此”。“我以为先要组织党——共产党”。信中对他的挚友说:“我愿你准备做俄国的十月革命。这种预言,我自信有九分对。因此你在国内不可不早有所准备。”萧子升的信,谈了许多琐事。强调读书,学俄文。分一小部分精力从事社会运动,以舆论为限。他估计:“十年之内,东方恐无大事可办”。然后谈到讨论会务时的争论,他“主张温和的革命——以教育为工具的革命”;“不认俄式(马克思式)革命为正当,而倾向普鲁东式之新式革命”。关于会务计划、如何准备人才、经济等等,各地方分工等等,列了一个大表,认为1931年或1936年前,“为纯粹的预备时期。”

由于信收得晚,毛泽东于1920年12月1日始复信,长4000余字,赞成“改造中国与世界”为学会方针:“正与我平日的主张相合,并且我料到是与多数会友的主张相合的”。认为教育手段的革命,与最近罗素在长沙的演说相同:“理论上说得通,事实上做不到”。“因此我于子升的主张,不表同意;而于和森的主张,表示深切的赞同”。随后毛泽东又收到蔡和森于9月16日给他的一封长信,5000多字。详论成立共产党及其国际组织之必要,主张“明目张胆正式成立一个中国共产党”,不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则不能改造社会、保护革命”。这封信由萧子升年底回国时带来。毛泽东于1921年1月21日复一短信说:“唯物史观是吾党哲学的根据,这是事实。”“你这一封信见地极当,我没有一个字不赞成。”要他的朋友放心:陈独秀等已在组党,上海出的《共产党》不愧“旗帜鲜明”(宣言即陈的手笔)。

1921年1月1日至3日,18名在长沙的新民学会会员开了3天会,就学会的共同目的,达到目的的方法,即刻如何着手这三个问题,讨论法国来信。人人畅所欲言,详细讨论后,表决结果:同意以“改造中国与世界”作为学会根本方针的有毛泽东、何叔衡等15人,2人弃权,1人主张“促社会进化”;关于方法与道路,毛泽东、何叔衡、彭璜、陈子博、易礼容、陈章甫等12人主张走俄国十月革命的道路,3人弃权,2人主张“德谟克拉西”主义,一人主张“温和方法的共产主义”;即刻着手方法,包括研究、宣传、经费、基本事业(办学校、文化书社、印刷局等)等六项,组织一项为“组织社会主义青年团”,全体同意。

新民学会在法国和长沙的两次大讨论会,已经清楚地证实,这个学会已经成为一个有较严密组织和以马克思主义为主要信仰的革命团体。学会为中国共产党的建立起了组织准备的伟大历史作用。尽管新民学会还不是共产主义性质的组织,但后来其中的很多人成为中国共产党骨干。学会74个成员,早期先后加入共产党的约30人,毛泽东、蔡和森、向警予、易礼容、李维汉、罗章龙、郭亮、夏曦等,在早期都担任过党的重要领导职务。其他有30多人长期从事教育和科学事业,任过教授的有10人。这正是杨昌济教育救国思想教导的结果。

新民学会的成立、发展、变化及后来的分化,说明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在湖南这个有革命传统的地方,一代进步青年同中国革命、同中国共产党的密切关系,也是时代的一面镜子。

1920年8月,陈独秀在上海首先建立共产主义小组,接着,长沙也被列入了陈独秀的建党计划之中:“在湖南由毛泽东负责”。陈独秀、李达等将在上海建党、上海机器工会成立以及《中国共产党的宣言》起草等情况,随时告知毛泽东,并寄去《共产党》月刊和社会主义青年团章程等。上海、北京小组成员中,李达、李中、李启汉、林伯渠、陈公培、周佛海、邓中夏、罗章龙、何孟雄、缪伯英等,都是湖南人,都与长沙小组成员有联系。1920年冬,在毛泽东领导下,长沙共产主义小组成立,成员有何叔衡、彭璜等人,贺民范也可能是小组成员。社会主义青年团和共产党正式成立后,新民学会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自动不存在了。

“为革新社会作准备”

——毛泽东创办湖南自修大学

毛泽东不仅是伟大的革命家、政治家、思想家,而且还是伟大的教育家。他亲手创办的湖南自修大学,曾为中共培育了一批工农运动的领导骨干,创造了许多教育改革成功的经验,在中国高等教育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毛泽东在长沙创办“自修大学”,胡适对他的影响是很大的,为创办“自修大学”的事毛泽东曾当面向胡适求教,在给朋友的信中他也说过,自修大学“这个名字是胡适之先生造的”。1951年5月16、17日,胡适连日读了萧三《毛泽东的初期GM活动》,他把其中有关毛泽东年轻时办“自修大学”的经历抄在了那两天的日记中。17日,他读了胡华编的《中国新MZ主义GM史》,把有关毛泽东办“自修大学”等内容抄在了当天的日记中。据胡适回忆说:“毛泽东依据了我在1920年的‘一个自修大学’的讲演,拟成‘湖南第一自修大学章程’,拿到我家来,要我审定改正。他说,他要回长沙去,用船山学社作为‘自修大学’的地址。过了几天,他来我家取去章程改稿。不久他就南去了。‘自修大学’见于记录,似只有这两处,故我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