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使后金“某一宗我国行得,某一宗我国行不得,参汉酌金,渐就中国之制,日后得了蛮子(指汉明王朝)地方,不至于手忙脚乱”。同时,它的设置,又使后金政权在封建化过程中前进了一大步。
六部设立以后,皇太极的权威仍没有完全凌驾于诸贝勒之上,一些权势很大的贝勒仍旧视君权于不顾,甚至有所挑衅。为了进一步加强君权,巩固后金统治,皇太极又开始了旨在削除异己、摧毁三大贝勒的改革。
削除异已
被禁锢的功臣
明崇祯二年、后金天聪三年(1629年)十二月十七日,皇太极亲率八旗和蒙古联军十余万兵出关内,直扑北京城。结果在永定门外遭到了大同总兵满桂的重创,只得大肆掠夺一番后班师返回关外,于天聪四年三月初二,抵达盛京。
但放弃关外、偏安辽东又岂是皇太极的心愿?一次的挫折算不了什么,壮大自己的实力,伺机而动才是王道。于是,他派二贝勒阿敏、贝勒阿巴泰、济尔哈朗等人率领5000八旗军驻守在关内的滦州、迁安、永平、遵化四座军事重镇。
此时的明廷辽东经略一职再度起用孙承宗。在孙、袁二人的部属下,明军开始由战略防御转变为集中优势兵力收复辽东失地。他们首先要收复的,当属永平四镇。
率先迎来明军攻势的是滦州。然而作为此地的最高军事长官,阿敏却对滦州的被动无动于衷,拒不发援。滦州为明军所收复。
这时候的阿敏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他将降金的汉将、并且是由皇太极钦定的永平巡抚白养粹处死,在永平城中大开杀戒,屠戮无数,紧接着趁着夜色弃城出关,逃亡关外。
身在盛京的皇太极对阿敏在永平城里的作为毫不知情。得知永平四镇被明军所攻打的战报之后,忙派贝勒杜度星夜率兵驰援永平,同时让杜度带去一张敕令,告诫阿敏要对城中官民加以善抚,不得胡作非为。为了保住永平四镇,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亲征的准备。
然而阿敏弃城出逃的行径彻底将皇太极的战略计划打乱,屠城的暴行也对皇太极的权威造成了严重的不利影响。永平保卫战之前,皇太极刚颁布一项厚待俘虏的上谕,结果阿敏就将之糟践得体无完肤,不但投降的汉人心寒如冰霜,就连皇太极费尽心思在关内布下的“棋子”也被轻易葬送。这怎能不让皇太极怒火中烧?
阿敏辗转逃回盛京,盛怒之下的皇太极拒绝放他入城。六月初七,皇太极召集诸贝勒大臣,议定阿敏之罪。议毕,命岳托当众宣布,历数其十六大罪状,遂命夺其人口、财物给其弟济尔哈朗,只留庄园八所,将阿敏“送高墙禁锢,永不叙用”。
皇太极为何要除掉功臣阿敏永平四城的失守,其实只不过是皇太极欲除掉阿敏这个隐患的导火线。
当年努尔哈赤尸骨未寒之时,阿敏便向皇太极提出了一个拥立他为嗣位之人的条件:“我与诸贝勒议立尔为主,尔即位后,使我出居外藩可也。”分裂之心昭然若揭。后来皇太极回忆说:“若令其出居外藩则两红、两白、正蓝等旗亦宜出居于外藩,朕统率何人,何以为主乎。”
尽管他在支持皇太极继承汗位的过程中起过积极作用,但实质上是不赞同,并放言“谁畏谁,谁奈谁何”。先汗病死,对于后金是何等危急时刻,而阿敏的三位福晋却“盛装列坐”。
出征朝鲜时,岳托等劝阿敏班师,阿敏却说羡慕明朝皇帝及朝鲜王宫,一定要到王京去看看,还有“屯种以居”的话语。皇太极发现阿敏“颇怀异志”,却隐忍不发。这一招正是帝王常用的手段,要令对方欲加张狂,以便处之有道。
天聪三年十月,皇太极统兵扰明,阿敏留守沈阳。次年春,岳托、豪格率军先还。阿敏出迎,居中而坐,令留守诸臣坐于两侧,“俨如国君”。
次年,阿敏受命驻守永平后,对皇太极委任的城中汉族降官、招徕的乡民其为反感,任意杀害。又擅自在明军将至之时弃城逃回沈阳。
皇太极先拿堂兄开刀,采取故意放纵的策略,不动声色地除掉三大贝勒之一,又使其余诸人无法反对,高明之至。削夺二贝勒之举自然引起了另外两大贝勒的警惕,尤其三贝勒莽古尔泰,对皇太极的做法大为不满。
莽古尔泰的悲剧
莽古尔泰性格鲁莽、暴躁,因为心有怨言,自然在行为举止上表现出来。这正是皇太极所希望的。
天聪五年(1631年)皇太极统军进行了大凌河之役。一天,皇太极到岳托营巡视。莽古尔泰与岳托一同上奏说:“昨日之战,我旗中将领受伤者较多,我旗下的士兵,有的跟着阿山出哨去了,有在达尔汉额附的营中当差者,能不能让我把他们收回来?”
皇太极故意用怒气的语调说:“我听说你所率领的部队,凡是被差遣到外面去的,都是违反军令的。”
莽古尔泰不服气,道:“我的部队哪里曾违反了军令?”
皇太极回答说:“果然,是别人的诬告;我回去后亲自追究诬告者的责任。”
莽古尔泰一时按捺不住,愤怒地说:“大汗你应当公正处事,为什么非要与我为难?我出于考虑到大汗的颜面,无论什么命令都完全服从,你们不肯放过我,难道还想要置我于死地不成?”并伸手将佩刀拔出刀鞘五寸许,用眼斜睨着皇太极。
当时莽古尔泰的弟弟德格勒也在场。德格勒劝阻他,不听;挥拳殴打他,他仍怒骂不止。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莽古尔泰以“饮酒过度狂态失言”为辞,向皇太极叩头请罪。
众贝勒大臣议论说,莽古尔泰拔刀露刃,“欲犯上,大不敬”。皇太极遂降其秩(降和硕贝勒,秩同诸贝勒),罚银万两及马匹甲胄。
同年十二月,礼部参政李伯龙奏定朝仪说,诸贝勒皆言莽古尔泰不当与皇太极并坐。
皇太极说:“从前跟诸位平起平坐,今天却不是这样,要是让外人知道,会怀疑我怠慢了各位兄长。”
代善主动说:“我们既然已经拥立大汗为君,再与大汗平起平坐,恐怕会遭到国人的议论,说我们已经奉大汗为君,还与大汗平起平坐,于礼不合。如果仍像以前那样,必定会受到上天的惩罚。所以自今以后,大汗在南面中间坐,我与莽古尔泰在侧面陪坐,其余蒙古诸贝勒等人,就坐在我和莽古尔泰的下面。”
这种座位的变易,不只是表示朝仪的形式,也是后金内部渐趋统一的明证。
次年,三贝勒莽古尔泰在忧郁中死去,又一大贝勒的势力被皇太极轻易削除了。
完全掌握大权
削除阿敏、莽古尔泰十分容易,二人一个有不臣之心,一个性如烈火,容易做出授皇太极以口实的事,而削除大贝勒代善就比较困难了。代善素无异心,且性格平和,并曾力主拥立皇太极,想将他削除,必须找到理由。而代善此时已是权力仅次于皇太极的人物,若不削除他,皇太极之前的努力等同于徒劳。
天聪九年(1635年)十月,大贝勒代善盛情款待了三贝勒莽古尔泰的妹妹哈达公主莽古济格格。皇太极对莽古济格格成见本来就很深,见代善宴请她大为震怒,声称“正红旗的诸贝勒轻视我”。不久,皇太极历数代善不遵旨令、悖乱多端等罪,但这些罪名不足以作为削除代善的借口,因此皇太极声言“别举一强有力者为君”,从此杜门不出。众贝勒大臣闻讯人人惶恐,到朝门外跪请皇太极出朝听政,还哀告说:“大小纲纪,俱听睿裁。”从此,大贝勒代善几乎被削夺了大贝勒的名号,其子贝勒岳托、萨哈廉也因此受到牵连,俱同时获罪任罚。
十一月,莽古济家仆冷僧机,忽然到刑部自首,告发正蓝旗主莽古尔泰、德格勒生前曾与莽古济、索诺木(原蒙古敖汉部长,归附后金后,娶莽古济公主为妻)屯布禄、爱巴礼等跪焚誓词,结党为乱,图谋不轨,于是构成惊动一时的大案。在抄没莽古尔泰的家时,果然查获“所造木牌印十六枚,视其文,皆曰:‘金国皇帝之印’”。皇太极于是严厉镇压参与其事者。莽古济及其夫索诺木以“谋危社稷”“逆迹彰着”的罪名被处死。屯布禄、爱巴礼及其亲支兄弟子侄俱磔于市。莽古尔泰有两个儿子被杀,其余六子同德格勒之子皆废为庶人。正蓝旗附入皇太极旗,被吞并。皇太极长子豪格由两黄旗分出,专门主管重新编制的正蓝旗。
天聪末年,皇太极实际上已经控制了两黄、两蓝、两白六族,势力还渗入到镶红旗,结束了“八和硕贝勒共理朝政”的局面,开始“制令统于所尊”。后金的朝政大权完全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民族政策的调整
四伏的危机
皇太极雄才大略,不满足做个守成之君,决心要开创崭新的局面。这位从小就在开国创业中成长起来的政治家冷静沉着,并有远大的抱负,他想君临全中国,使其父子群臣艰难创立的国家由后世子孙永久统治下去。他很讲究实际,不仅懂得治国之道,也懂得人君之道。他说:“若治国之道,如筑室然,基础坚固,庀材精良者,必不致速毁,世世子孙可以久居。其或苟且成工者,则不久圮坏,梓材作诰,古人所以谆谆垂诫也。”一切都不能简单从事,建造房屋就是如此,“惟筑地坚固,叠石为基,经营构造,方堪久远。”
皇太极即位之初,面临许多重大的问题:阶级矛盾尤其是民族矛盾相当尖锐;汉族奴隶大量逃亡,满族人不断遭到汉人的袭击;更为严重的是,武装暴动震憾着后金在辽东的统治。到了努尔哈赤晚年,这种反抗斗争日见激烈。这一严重的局势,是努尔哈赤进入辽东地区后实行错误政策带来的直接后果。他在进驻辽沈后,推行民族歧视与压迫的政策,对辽东地区的人民主要是汉人肆意屠杀与奴役。
经济状况同样很糟糕。经过战争蹂躏的辽沈地区,经济惨遭破坏,没有得到充分的恢复。由于后金实行屠杀与奴役的政策,人口大量逃亡,壮丁锐减,田园荒废,加上天灾接踵而来,经济情况更加恶化。清太宗即位才半年,即第二年春就遇到了大荒年,“国中大饥”,粮食奇缺,物价飞涨,社会秩序混乱,盗窃盛行,牛马成了盗窃的主要对象,凶杀、抢劫到处发生。皇太极叹息说:“民将饿死,是以为盗耳。”可以说,经济已到了破产的地步。
军事上的连遭挫折更是雪上加霜,使整个局势充满危机。天命十一年,后金军在宁远城下遭明兵重创,这是努尔哈赤兴兵以来第一次大失利。从根本上说,这是他的失策。明将利用汉人和蒙古人对后金的仇恨心理,晓以民族大义,故能众志成城,击败后金兵的强大攻势。
面对如此危局,皇太极毅然决定实行改革。他不囿于祖宗之法和传统习惯,对父亲的遗策作了全面调整,有继承,有发展,也有改变,展现了一位杰出政治家的雄才大略。
政策的调整
首先,皇太极知道,汉官汉民备受虐待是祸乱之源,因此对努尔哈赤歧视汉人、压迫汉人、杀害汉人的措施适时做出调整,提出“治国之要,莫先安民”。他宣布,凡国内汉官汉民即使从前想逃跑的及“奸细”往来的,事属已往,不再追究,结果“逃者皆止,奸细绝迹”。他强调“满、汉之人,均属一体,凡审拟罪犯、差徭公务,毋致异同”,“满洲、蒙古、汉人视同一体”,“譬诸五味,调剂贵得其宜。若满洲庇护满洲,蒙古庇护蒙古,汉官庇护汉人,是犹成苦酸辛之不得其和。”他采取具体步骤,从多方面来改善汉人的政治、经济状况,调和满、汉之间的矛盾。他将汉人的壮丁分屯别居,把汉族的降人编为民户,放宽对逃跑人员的惩治,于是“民皆大悦,逃者皆止”。此外,皇太极优待汉官,笼络汉族士人,说“士为秀民,士心得,则民心得矣”,下令对汉儒实行两次考试,选拔428名秀才,发挥他们作用,起用一部分人到文馆中工作。皇太极这样调整政策的结果,“民心大悦,仁声远播”。这些调整政策,顺应民心,得到了汉族人民的认同。
皇太极十分重视学习汉族文化。他认为明罗贯中所着《三国演义》含有丰富的战略、战术思想,对于指挥打仗很有借鉴作用。他命令翻译这部书为满文,使之培育了一代又一代清朝将领。大学士达海(1595~1632年)是满洲正蓝旗人,满文、汉文兼通,有“满洲圣人”之称。他受命翻译了《孟子》、《通鉴》、《六韬》。皇太极令他翻译《三国演义》,达海接受了任务,但没译完就死了。大学士范文程等受命继续翻译,直到顺治七年(1650年)才译完,并颁发全军。译者接受了鞍马、银币的奖赏。
与对待汉族不一样的是,皇太极主要着力于笼络蒙古贵族,与他们进行联姻,以达到合作结盟的政治目的。崇德元年(1636年)四月,皇太极即皇帝位,称“宽温仁圣皇帝”,定国号为大清,改元为崇德元年。七月,定五宫制,立清宁宫为中宫皇后,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正位中宫,东宫为关雎宫宸妃,次东宫为麟趾宫贵妃,西宫为衍庆宫淑妃,次西宫为永福宫庄妃。这“一后四妃”,都是蒙古族人,都姓博尔济吉特氏,分别属于蒙古察哈尔部和科尔沁部。皇太极还把次女下嫁给林丹汗的儿子额哲,命令叔父舒尔哈赤的儿子济尔哈朗娶林丹汗的遗孀苏泰太后为福晋,命令长子豪格和二兄代善、七兄阿巴泰分别和蒙古察哈尔部联姻,构成错综复杂的姻盟,以达到联合蒙古的目的。
皇太极重视农业生产,停止妨碍农业生产的建筑工程,禁止屠杀牲畜,禁止满人擅取汉人财物,禁止放鹰糟蹋庄稼,实行“三丁抽一”政策:一家三丁,一人出去打仗,两人留下从事生产,以保证劳力。这些措施,发展了农业生产,使后金经济有了很大发展。
皇太极还重视风俗习惯的改革。例如满洲有乱伦婚俗:嫁娶不择族类,父死,子可娶后母;兄死,弟娶嫂子等。皇太极下禁令,永远禁止娶继母、伯母、叔母、兄嫂、弟妇、侄妇。
失利宁锦
皇太极的最终目标是夺取明朝天下,他知道明朝虽屡败于后金,国力大为削弱,但毕竟在中原地区绵延了数百年,根基牢固,并不是轻易就可以战胜的。努尔哈赤在宁远之败不久死去,皇太极一上台,就致函宁远巡抚袁崇焕,传达了讲和的意思。袁崇焕针锋相对,回信提出了讲和的条件,要后金从占领的辽东地区退出。在讲和的问题上,双方都没有多大诚意,皇太极不过是想争取时间对朝鲜用兵,而袁崇焕也在争取时间加强防御。
后金天聪元年(1627年)正月,皇太极命大贝勒阿敏、贝勒济尔哈朗、阿济格等统率3万军队东征朝鲜,在朝鲜土地上点燃了战火。阿敏罗列朝鲜不遣使吊努尔哈赤之死等7大罪状,率兵猛攻,占领平壤。朝鲜国王李倧弃京城,带着妻子逃到了江华岛,派其弟原昌君与后金讲和。三月,阿敏和朝鲜在江华岛杀白马黑牛,焚香盟誓,定下“兄弟之盟”。后金大掠三日而返。后金对朝鲜的胜利,从纳贡和开市中获得了一定的物资利益,但更重要的是,这次胜利破坏了朝鲜与明朝的同盟关系,解除了后顾之忧。
在与朝鲜签定“兄弟之盟”后,皇太极将军事触角伸向了明朝的辽西地区,以实现他一统天下的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