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庄子·大宗师》)
做自己而不盲从别人,是一件极简单而又复杂的事情。第一,要对自己知根知底,第二,要对别人长短有所了解。最后,要明白,别人的一切都不属于你,只有你自己劳作出来的东西才真正属于你。
心态导致胜负
圣贤都是狂傲的,都是异端。他不容于当时,却给当时人指明了唯一的道路。
《易经》说:“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孟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李白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都是讲人要有傲骨,不要人云亦云,要自行其道,才能得自由境界,才能逍遥游。
逍遥游建立在自我价值实现的基础上。这个价值好比磐石,有了它就可以升到更高境界,反之则不能。
谁是当今明骨气的人?
北岛、黄翔、俞心焦都是当今最有骨气的人。他们都是诗人,诗人要有骨气才是真正的诗人。这三人中,北岛、黄翔是我的前辈,俞心焦是我的好朋友,每当读到他们振奋人心的优秀诗篇,我就心生向往。
庄子当然也是最有骨气的人,楚王要拜他为相,他不去。可见是个了不起的大丈夫,真正的隐君子。多少人假清高,装模作样,令人作呕。
有大境界之人如庄子者,举手投足皆是自然,不与时俯仰,所以能快乐一生。
《史记》上记载庄子无情拒绝楚王时说:
“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翻译过来就是叫楚王:
“你快走吧,不要脏了我。我宁可游戏在小河沟里自娱自乐,也不会被你们这些做国君的挟制。我终生不做官,终生不与你们合作,以快我心。”
非常之痛快。
同样地,千古伟男嵇康在与伪君子山涛绝交时说:
“一旦迫之,必发其狂疾!”
翻译过来就是:
“如果你硬要逼我,我就要发疯发狂了!”
把山涛吓得肝胆俱裂。嵇康因为此次狂性大作,见杀于司马昭。但其刚烈的反叛精神推动了中国发展,后世如谭嗣同、鲁迅、林昭、李敖等人皆是其传人。
龙性难驯,我本狂生。
庄子自行一道,绝不向楚王臣服。庄子开创了中国的反叛传统,庄子的逍遥游思想与孟子的大丈夫精神共同构造了一种对世俗王权的拒绝,这是中国士人的优秀传统,为后世嵇康、李白、谭嗣同等人继承。
庄子为我们讲了一个着名的寓言《狂人戏孔子》。这个故事不但见载于《庄子》,也见载于《论语》,确有其事。
孔子去楚国。
楚国狂人接舆有意来到孔子门前,唱道:“凤鸟啊凤鸟(比喻孔子),你的德性怎么衰败了?如今天下混乱,国君昏暗,圣人只求免遭刑辱,幸福轻于羽毛,不知如何取得,祸言重于大地,不知如何回避。何必在人面前以德炫耀自己?危险啊!人为地划出一条道路让人去遵循。荆棘啊,不要妨碍我的行路,不要刺伤了我的双脚。”
孔子对此一言不发。
孔子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因为他觉得狂人说得有理,所以他只能默默地看着狂人潇洒高歌而至,戏弄他于众人之前。唱完又高蹈而去,消失在众人里。
孔子是个有大气度的人,他不但默许狂人的狂放,他还欣赏狂人的狂放。因为:
孔子也是个狂人。
孔子一生虽然人仕,但与鲁国国君,与鲁国执政大臣,及与诸国国君并无相投之意。孔子一生傲骨,所以终不得志,这是伟大的。孔子说:
“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耶稣也是个狂人。
耶稣一生藐视当时文士与祭司、长老,持正道而前往,往往把那些人训斥得自惭形秽。就像约翰藐视当时的犹太王希律一样,耶稣当然也藐视当时的罗马皇帝,说:
“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神的物当归神!”
耶稣因此见杀,但他复活了,其门徒将耶稣基督爱的教义传遍全球。
凡此圣贤,都是狂傲的,都是异端,他不容于当时,却给当时人指明了唯一的道路。
有人看到《圣经》上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与生命。”以为这话口气不免太大。殊不知庄子也说他:“与天地齐寿,与日月齐光。”真是这样吗?
真是这样。这不是夸张,这就是真实情况,而且还有几分保守呢。
打开了心智,很多连你想都想不到的真实景象会展现在你面前,并且都不是昙花一现。那时,你是永在的,万有的,你是起始,你是终结,你是一切过程。
逍遥游何谓哉?并不是我游在天上,而是我游在我当中。一切都是我,我中有我,妙涵一切,如意潇洒,别有洞天。
这一切从何得来?当然是积极地修炼。而保持傲骨,任何时候我行我素、我自行我道是重要一面。
庄子说:“茫然彷徨乎尘垢之道,逍遥乎无为之业。”
前一句讲尘世茫然无所依,后一句讲无为便可逍遥。红尘染人为血色,而莲花是洁白的。原来无为也是一种事业,这多好。
人有三笑
苏东坡到赤壁去玩,看见一个老人坐在石头上一个人笑。
苏东坡就远远地问:“喂,你在干什么呀?”
老人慌忙摆手说:“别打扰我,我还没笑完。”
苏东坡甚感怪异,走到他身边,静静地等他笑完。好半天老人才笑完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起来非常高兴。
苏东坡问:“你为什么一个人笑?为什么又要笑这么久?”
老人说:“第一个问题答案是一个人笑可以开怀,人多只是乱笑一通,看别人笑就笑,不是真笑。第二个问题答案是我之所以笑这么久,是因为以前笑得不够。”
老人反问苏东坡:“你可知道‘人有三笑’?”
“不知道呀,我从来没听说过。”
老人说:“人小时有点吃的就笑咪咪,叫‘微笑’;青年时得意了就发狂,叫‘狂笑’;老了没人管了,就叫‘苦笑’。你现在是什么笑?”
苏东坡这时刚被贬官,人又由从壮年渐人老年,听了老人的话若有所思:“是苦笑吧。”又心有所不甘,问:“除此三笑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笑?”
老人说得很绝对:“没有了——但可以从狂笑回到微笑。”
苏东坡大悟。再一看,老人不见了,原来遇见了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