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火索都被打断了,看来炸不开城门了,而炸不开城门就无法进入城内。
一名日本工兵不声不响地站出来,他不顾一切地冲向城门下方,就在大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之时,他划燃火柴,扔向炸药!巨大的爆炸声立即响起,这名士兵瞬间被炸得消失,然而城门也被炸开了,日军潮水般地冲向城内!
外城失守,然而清军并没有放弃,他们退至内城,再次组织坚守,寸土不让,顽强阻击。更多的义和团民也赶了过来加入了战斗,他们穿着红衣服,捡起地上的武器,躲在城垛后面向外射击。
看来日军又得进行艰苦的攻城战,不过这次大家都猜错了。
日军推出了他们的新式武器——两门毒气炮。毒气弹在内城遍地爆炸,恐怖的黄绿色烟雾又出现了,坚守内城的清军一个个惊恐万分,但还来不及反应就开始倒下,他们依靠墙面支撑着身体,停止了呼吸,仍然紧握步枪,圆睁双目!
幸存的清军开始失控,他们无法理解这恐怖的“绿烟”,只好抓住义和团民,质问他们:“你们不是能刀枪不入吗?”清军用枪口逼着团民冲向烟雾,冲向敌军,要求兑现“刀枪不入”的神话!
可怜的团民们,挥舞着刀剑冲向日军,却被日军的枪炮疯狂扫射,后面的团民赶紧跪在地上,请神下山,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更多的人中弹,惊慌失措的团民又开始往后退。狂怒的清军在他们背后开枪。大面积的溃乱发生了,裕禄和马玉崑率领残兵从天津北门撤向北仓,然而,仍然有少量的清兵和团民坚守不退,他们是天津当地人,生在天津、长在天津,别的地方,他们不想再去了,他们不愿意随着大部队逃往北仓,就在这里与侵略军共亡吧!他们捡起了地上的枪,擦干脸上的血,慢慢地走到每一条街巷里面,爬到房顶,埋伏、持枪、上膛,等待着敌军!
日军特意等待了3个小时,等烟雾散尽后才进入内城,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其他七国军队,埋伏在巷子里和房顶上的清军和团民发起最后的攻击了,子弹从各个方向射向敌军,毫无准备的八国联军一时人仰马翻,纷纷倒地,而面对联军大部队,少量的清军和团民竟然发起了冲锋!他们冲到联军队伍中间,巷战!手刃!肉搏!步步抵抗,用最后一丝力气与敌人同归于尽!
“团民虽抵御不退,但苦无军火”“他们大多穿红衣服,躲在城巷后面,伺机向外射击”“我曾经见到过世界各地的战斗,但从来没有见到过像对付这些未经训练过的清国人更为艰苦的战斗了”。时为英军海军陆战队士兵吉普斯(G.Gipps)等在天津战后纷纷留下这样的记录。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进入一座空城竟然还会如此麻烦,从来没有想到在清军的大部队撤走之后,还会遇到如此顽强的抵抗!
八国联军士兵彻底疯狂,他们又拿出了他们的那一招——烧。他们看见房子就点燃,每前进几十步就用大炮将前方夷为平地,再用机枪扫射,整个内城一片惨烈,负隅顽抗的一个个清兵和团民头部被子弹打穿,胸腹被刺刀刺穿,死者的尸体仍然往外冒着血,他们被推运到白河里丢弃,白河为之堵塞!而在某个街巷的角落,重伤的人奄奄一息,但他们没有一句求饶,因为求饶也没有用,西方国家在天津的人道主义机构拒绝提供帮助,平日宣扬生命平等的教会组织也不见了踪影,这些人血尽而死。等他们一断气,野狗就会扑过来,吃着尸体,剩下的任凭虫咬蛆吃,在烈日下腐烂。
天津城的南门上,一个清军俘虏正盯着我的面孔,可怕而高大的身影,他的旁边是生锈的长矛和三叉戟,他的衣服成了碎片,双手反绑,胸口中央几英寸深的伤口正向外汩汩冒血,他没有一句求饶或痛苦的呻吟,无言端坐在那里。南门外,两个清国人的头用辫子挂在城墙上,那是两个义和团民,他们下面是抢满了东西而跑出城门的外国人。这种情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引自时任英军随军记者萨维奇·兰德尔的记录)
7月14日,京东重要的屏障、建于明永乐年间(1404年)的天津古城,沦陷。
义和团两大首领张德成和曹福田均在城破后出逃,张德成后来在流亡中因与当地村民发生过节而被杀,自命为“天下第一团”首领的曹福田在逃亡近一年后溜回家乡。此时战争已经结束,义和团在朝廷那里又变成了“非法”,曹福田被捉住送官、斩杀。
而更多的团民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他们中的很多人,就是来自阻截西摩尔军的战场。在天津保卫战中,虽然作战的主力是清军,但他们始终协助作战,驻守二线据点,甚至亲自参与前线进攻。天津城的部分防守任务也交给了他们,而现在,天津城已破,他们似乎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天津谣传朝廷不再信任他们,要杀他们出气,很多人戴着红头巾,蹲在路边无声地哭泣。很多人来到白河边,看见一艘船跳上去就走了,从此远走他乡、杳无音信。此时天津地区下了几场雨,又可以回去种庄稼了,更多的人扯掉头上的红头巾,回到自己的村庄,回到自己原来的家中,官方正史记载这一现象时用了一个词——雨后归农。
天津周边的战斗
“英勇”的日军终于以占八国联军总伤亡(750人左右)2/3以上的表现,征服了其他国家。由于没有联军总司令,日本便挤入了俄英两强阵营,成为天津城的“管理委员会”中的一员,“管理委员会”决定先在天津休整20天,再向北京进发!
八国联军似乎忘了当初他们的口号是“解救”公使,现在,既然已经攻破京东重要的屏障,为何不加快去“解救”,却在天津休整起来,一切的秘密即将在以后的故事中揭晓。
8月4日,八国联军留下1万日军守天津,2万兵力向北京进发。本来其他国家军队的指挥官认为,要成功攻进北京至少要有5万兵力,但日军告诉他们:2万足矣。八国联军分为左右两路,日、英、美为左路:日军1万,英军3000,美军2000;右路军是:俄军4000,法军800,德意奥总计200,总计5000。
很显然,日军又是绝对的主力。在6年前的甲午战争中,日军曾制定了攻进北京的详细计划,被认为“时机不对”的伊藤博文阻止,现在,他们的心情有点急不可待了。
退守的裕禄和马玉崑已经在北仓组建了京津间的第一道防线,北仓防线横跨京杭大运河,分为主防线和次防线。主防线首先是地雷区,埋着密密麻麻的地雷。地雷区之后是又高又深的战壕,战壕后面才是一字排开的大炮方阵,大炮方阵后面还有临时修建起来的前后十多里长的土墙,土墙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射击孔,后面埋伏着步兵,并在各要隘再埋设地雷,炮队加上步队,总兵力1.4万人!
次防线就在后路和侧翼,这里也分布有若干大炮点,把守在这里的是2000人的预备队,主要由北仓附近的乡勇、团民和猎户组成。
这个浩大的工程是趁着八国联军在天津休整期间,由裕禄和马玉崑组织团民和民工队伍修建起来的,带有明显的德式色彩,密不透风,飞进一只鸟来都是比较困难的。面对如此精密的工事,八国联军的麻烦很大,不说别的,就是那些地雷都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人一踩上去,它就得炸啊。
但日军有他们的独特武器——情报。
早在裕禄和马玉崑在北仓修建工事时,日军要求及时收集情报的建议就送到达了联军指挥部。于是,几十名教民混进了团民和民工队伍,他们几乎把所有的地雷点、炮位和战壕点摸了个遍,然后报告给了联军。
现在,这张地图,就是最佳探雷工具,八国联军指挥部重新布置了战术:由原来的两路改为三路,从右路的俄军中抽调一部分哥萨克骑兵,在正面发起冲锋,但这只是利用他们去制造声势,目的是把清军的炮火吸引到正面,然后再由左右两路大军同时发动偷袭!
从战术上看,这是典型的一点两面的打法,属于谨慎派的。在指挥部看来,虽然有了地图,但清军的工事极其精坚,不得不小心。
大家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们忘了一群人——日本人。日军第五师团长山口素臣对这群欧美人的小心谨慎轻蔑不已,清军的“牢固工事”可怕吗?他们真是没有见过六年前的甲午战争。
回到军营,山口素臣向大家嘲笑了一番其他各国军队的胆小。然后宣布:日军打头阵,提前发动进攻!
8月5日,冒着小雨,在我们熟悉的凌晨2点,1万名日军出动了,他们没有吹号,没有训话,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很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就像一群鬼魅一样安静,又像一群机器人那样整齐划一,向北仓防线摸近。一小时后,日军到达主防线前,每个士兵的手上都拿着那张标注地雷布点、战壕位置和炮位的情报图——也就是说,情报图被日军又手绘了1万份,山口素臣下令:小心绕开地雷,绕过战壕!全军又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绕过地雷区和战壕,摸到了大炮阵地前!
山口素臣下令:全军注意炮位,冲锋!原来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哥萨克骑兵去“佯攻”,偷袭和出其不意本来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裕禄和马玉崑苦心修建的地雷和战壕失去作用了,本来以逸待劳的大炮也没了什么作用,双方又变成了面对面的冲锋战和反冲锋战!而这又是日军最拿手的,反正他们也不要命。裕禄和马玉崑听闻日军已经摸进了阵地,大惊失色,亲自督战。然而,无论清军如何反击,日军总是保持着进攻的态势,他们的冲锋从不停歇!
双方苦战12个小时之久,天黑了,熟悉的一幕也出现了:久战不胜的清军信心终于开始动摇,有人开始逃离战场,接着就是大面积的溃逃!挤在清兵当中,裕禄和马玉崑也狼狈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