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余江停停歇歇的处理了近五六个门诊病人，直到小高和老吕换班，才得空进值班房，和衣躺下。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余江惊醒。迷迷糊糊的余江似乎感觉刚刚入睡，抬腕一看，已是凌晨五点了。
“余医生，有个急腹症。”老吕的声音。
“知道了，马上来。”余江一面回答，一面起身。不到一分钟，已经到护士站了。
“动作很快嘛。”老吕笑了笑：“病人是个男性，四十岁不到的样子，家属说是肚子痛。患者精神很差，心率较快，110次/分，血压偏低，90/60mmHg，腋下在测着体温。我把他放在抢救室了。”老练的她果然显得直接、简单。
“你问过病史了？”余江问道。
“简单的问过了。说是痛了两天了，现在有点缓解了，只是昨晚开始家属看他精神很不好，喊他都懒得搭理，有点着急，从村上送来的。”
“是吗。”余江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抄着听诊器，来到抢救室。
三个家属中，有一个是女的，看样子该是病人的老婆。坐在床沿上，紧拉着病人的手，嘴里还在喊着病人的名字：“土根、土根，好点了吗？”
另外两个相对年纪较大，或是长辈，至少也是大哥之辈。
窗外的天其实已经开始亮了，余江发现病人躺在床上，还是一副痛苦容貌，闭着眼，锁着眉，呼吸甚是费力。天虽已开始转凉，但明显还不到穿中山装的时候。
见医生来了，家属们自觉地让开。
余江说道：“我一给他检查，一边问你们话，谁知道的最清楚谁回答，好吗？”
家属们忙着点头。
“以前生过什么病吗？”余江先从心肺开始检查。
“没有什么病啊。”老婆回答。
“啥时候开始肚子疼的啊？”
“前天下午，我哥家里的一窝小猪买了，他们一起吃的饭，回家没多久就和我说肚子很疼，我看他的确是很疼的样子，额头还冒着汗呢。”
“有没有拉肚子？有没有呕吐？去村里看过吗？”
“当时他说痛的厉害，还有点恶心，想吐。我以为是给什么东西吃坏了，去村卫生所了。”
“看过了？用过药吗？”余江开始检查腹部了。发现腹部有点膨胀，但腹肌坚硬如板，轻轻一压，病人紧皱的眉头更加戚磋，而且全腹都压痛，没有固定的压痛点。反跳痛也很明显。肝脏界限摸不清楚，肠鸣音也消失了。
“拉倒是没有拉，开始吐了两次，都是那天吃的东西。后来我们村的赤脚医生给用了药，就没有吐了。”
“用的什么药知道吗？”
“不知道，医生说可能是吃坏了，止痛的。”
“打针还是挂水的啊？”
“挂水的。”
“那你们怎么想到现在来医院了呢？”余江连着发问。
“就是的。昨天上午他还喊痛的，到下午却不喊了。”老婆说道：“可是我发现他好像发烧了。给村医说，他说没事，炎症就是要发烧的，会好的。到了晚上，我感觉他烧的很厉害，人也有点糊里糊涂的，小便都控制不住了，才急了，喊起我哥，送医院的。”
“好吧。”余江从病人右侧腋下拿出体温表，一看，39.6°C。说道：“留一个家属在这，你，”余江对病人老婆说道：“和另一个人到我办公室来吧。”
余江先把体温计还给了护士，自己一个人先走进了办公室，点起烟，理了下头绪。这时，两个家属进来了，见余江抽烟，男家属连忙掏烟给余江，顺便问道：“医生，严重吗？”
余江接过家属递上的香烟，放在桌上，道：“你们是兄妹吧，呵呵。”
“是、是。”两人连连点头。
“你们真不知道他以前有什么病？”
“真没有什么病的，从来没有进过医院！”兄长肯定的说道：“土根平时身体棒的很，不然我家里卖猪也不会喊他去帮忙了！只是偶尔听他说胃有点不舒服，抽颗烟就好了，那也算吗？”
“看上去你们兄妹俩对他都很关心的，不是吗，一生病，妹妹就一直陪着。平时有什么不舒服，哥哥知道。”余江道：“但是，现在他的病比较严重，那我们的话来说，他现在是腹膜炎。”
“腹膜炎？很严重吗？会不会……”显然，妹妹不愿意说出下面的字眼。
“嗯，是很严重的。”余江接口道：“是一种由细菌感染或者机体自身分泌物引起的腹腔里面广泛的炎症。根据你们所提供的病史看，是一种继发性的，很有可能是胃肠道或者胰腺疾病引起的。”
两人脸上都露出茫然的神色。
余江知道用术语和他们解释只会导致更多的不解和疑问。便改口说道：“简单和你们说一下吧，病人有可能是胃十二指肠溃疡穿孔、阑尾穿孔或者是胰腺、胆道炎症所引起的腹膜炎。我现在一时不能确定是哪一方面的原因，先给你们治疗。反正马上就要上班了，一上班你们马上就去做检查，申请单这就给你们，一张是验血的，一张是拍片子的。我需要这两个检查结果，帮助我做出判断。”
“现在不用药吗？”家属有点急了。
“现在用药是次要的啊。”余江心平气和的对家属说道：“我马上会给病人下根胃管，做一下胃肠减压。刚才你不是说小便都控制不住吗？我还得给他导下尿。抗菌素肯定会及时用的，而且输液会很多，手上、脚上都会挂水。你们要知道，病人现在已经处于休克的边缘！很是危险。一旦诊断明确，有可能要手术，或者在腹部放些引流管！现在，也算是我和你们病人家属谈话了，病情远比你们想象的严重！”
兄妹俩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我算了下时间，从发病到现在已经有36小时了。幸亏病人体质较好，你们观察的也较为详细，送医院还算及时，我想我们会有办法的。”余江反而安慰起家属了：“你们都不要着急，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两人这才一个劲的点头。
这是余江开始开医嘱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剩下就是行动……
余江刚好写完首次病程录，就早交班了。潘向东问道：“现在病人不在床上啊。”
小张答道：“我来的时候，看见已经有病人在放射科门口等拍片的，可能就是他们吧。”
“好吧，查房。”潘干脆什么也没有吩咐。
潘、余两位明显比以往加快了查房的速度。等查完最后一个病人往回走的时候，潘问道：“小子，你估计会是什么？”
“胃十二指肠溃疡穿孔可能大。”
“有根据吗？”
“马上就有了。”余江回答。
“如果是，那你想怎么处理？”
“修补！”
“呵呵，小子，不错。”看得出，潘很是满意。
等两人回到办公室，家属已经在等候了。自然，手里有余江想要的检查结果。X线报告上明确提示两侧膈下均见新月形游离气体，小肠内可见多枚小气液平面，考虑消化道穿孔。验血报告提示白细胞计数和中性白细胞明显增高，而血清淀粉酶正常。
见余江开始开术前医嘱，通知居麻。潘向东自然开始和家属常规术前谈话，明确这次手术仅为修补，不做胃大部切除。一切井然有序。
谈完话，家属签好字。潘向东问余江：“果不出你所料，今天奖励你主刀！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考虑急性胰腺炎啊？”
“其实，我后来还问过病人的大舅子，那天是不是大吃大喝了。他说没有，只是干完活已经两三点了，都饿了，便随便在镇上面熟食店弄了几个小菜，喝了不到一瓶啤酒，回家就发病了。其次是病人老婆说他男人回家后一直说满肚子疼，躺着不动还好一点，而不是胰腺炎所经常表现的上腹和腰背部疼痛明显，无法缓解。还有就是他们去过村卫生所的，肯定用过什么解痉剂什么的，疼痛好转过。至于阑尾穿孔，大多数是没有这么严重的啊。”
余江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不过他后来碰到过一例阑尾穿孔的，还真和这次的差不多！
术中，潘、余两人发现病人腹腔渗出很多，还有少量食物残渣。检查幽门区及十二指肠球部，局部粘连较重，大网膜堆聚。在十二指肠前上壁找到了穿孔，大小有4－5毫米，局部肠壁水肿很是厉害，周围有少量瘢痕组织。余江用细线沿胃肠纵轴做了3针浆肌层缝合，将缝线轻轻结扎闭合穿孔后，不剪断缝线，在缝线之上再覆盖了邻近的大网膜，然后结扎固定。最后，整理了一下网膜。用生理盐水冲洗腹腔，吸净，反复几次。
居麻已经熟知了他俩的过程，分别倒了一些甲硝锉和庆大霉素针剂，让潘、余两位关腹之前直接留置腹腔。
还是没有置引流管。
两人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还没有到上午下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