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一对不明夫妇的婚礼。在某一个早上,那一小部分结婚的人从婚宴回来——新婚夫妇、男嫔相、女嫔相。他们进入一个大庭院,我就在等他们。看来那对新婚夫妇和男女嫔相己发生过争吵,他们最后找到方法解决,就是两男和两女个别地离开。
亨利解释说:“你看,那里就像吉罗都描述的两性战争。”然后又补充说:“我记得这个梦中庭院是在巴伐利亚的皇宫,这地方由于最近作为穷人的临时收容所:因此外观被破坏。当我目睹我同僚的婚礼时,我自问不知他婚姻会不会长久,因为我觉得他的新娘并不怎样顺眼。”
渴求退回被动和内向中,害怕婚姻不成功,梦中两性的分开——所有这些都是隐藏在亨利意识中秘密疑虑的明显征候。
圣人和娼妓
亨利的心灵状况,在以下的梦中有最深刻的描述,这揭示他害怕基本的性欲,以及渴求逃避一种苦行生活。在这梦中,我们可以了解他采取的发展方向。由于这缘故,我会详细说明这个梦。
我发现自己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左边(往下)是一个无底深渊,右边则是一道石墙。沿途有几个山洞、隐藏处,作为孤独流浪者躲风避雨的地方。在其中一个洞穴里,有个妓女躲藏着。奇怪地,我从后面石边看到她,她的身体没有形状,而且像海绵似的。我好奇地看着她,然后摸摸她的屁股。突然间,我似乎感到她不是女人,而是个男妓。
这同一个生物把前面转过来,他是个圣人,肩上披了件深红色短外套。他迈开大步地走在路上,进入一个较大的山洞,里面有些粗制的椅子和板凳。他带着高傲的眼神把所有在场的人,包括我都赶走。然后和他的门徒搬进去奠定他们的基础。
根据个人联想,亨利认为那个妓女是“维勒福的维纳斯”,这是个丰满的小雕像(旧石器时代),大概是自然或多产女神。然后他补充说:
“当我去瓦里斯(法属瑞士的一州)参观旧日塞尔特族的坟墓和出土文物时,我第一次听说摸屁股是种多产的祭仪。有人告诉我那里以前有个砖面的平滑斜坡,上面涂有各种不同的物质。不孕的女人都光着屁股滑下这个斜坡,治疗她们的不孕症。”
至于那“圣人”的外套,亨利的联想是这样的:“我未婚妻有件形状相同的短上衣,不过是白色的。在我作此梦的前一个晚上,我们去跳舞,她就是穿这件白短上衣。另一个女郎——她的朋友——和我们在一起。她穿着深红色的短上衣,我比较喜欢她那一件。”
如果梦不是如弗洛伊德所谓的“实现希望”,而是像杨格所假设的,梦是潜意识的自我表明,那我们必须承认亨利的心灵状况,在“圣人”这个梦中有最好的说明。
亨利是那条狭窄小道的“孤独流浪者”,但他正从荒凉的顶峰下来。在左面,即潜意识面,他的路与那可怕的无底深渊邻接。在右边,即意识面,路则被他意识观点坚硬的石墙堵住。不过,那些山洞是在坏天气时可躲避的地方——换句话说,当外在的紧张状态变得太过险恶时。
那些洞穴是人类有目的的努力结果:开凿岩石,这就像发生在我们意识内的鸿沟,我们的集中力量到达顶点和被打断时,幻想的原料就能没有限制地渗透出来。在这些时候,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会显示它们自己,同时容许对心灵的背景作更深入的洞察——隐约看见我们的想像自由地发挥的潜意识领域。此外,石洞也许是大地之母子宫的象征,在这些神秘的洞穴中,也许会发生转变和再生。
因此,该梦代表亨利内向的撤退——当他感到这个世界愈来愈艰难——到一个他意识里的“洞穴”中,在这里,他可以向主观的幻想屈从。这解释同时说明为什么他会看见那个女人的意象——一个他心灵的某些内在女性特色的翻版。她是个无形状、像海绵、半隐藏的妓女,代表某个女人——在意识生活里亨利从来没接近过她——她是他潜意识里压抑的意象。她老是严格地禁止他。尽管那妓女对他有股神秘的魅力——就像对每个有母亲情结的儿子一样。
想禁止和女人只有纯动物般的性爱关系——不谈任何感情——往往是这种年轻人的一般观念。在这种连结中,他可以令他的感情分裂,因此在终极意义中能对他母亲保留“真实”。因此,不管是什么事,那母亲为了对抗其他女人所设的禁忌,于是在儿子的心灵上仍旧保持不屈服的效力。
看来完全退隐到他幻想洞穴背景的亨利,只从背后看那个妓女。他不敢当面看她的睑,但从后面,也意指她最低限度的人性面——她的屁股(即是她会刺激男性性活动的身体部份)。
由于摸那妓女的屁股,亨利潜意识地执行一种多产的祭祀,与许多未开化的部落实行的祭祀相似。
那观念马上意识到,这意象根本不是女人,而是男妓,因此那意象变成雌雄同体的,就像许多神话的意象。我们经常可以在个体思春期看到他对自己的性别也不放心,因此,青少年间的同性恋是不足为奇的,亨利当然也下例外。
但压抑(和性的不确定)也许导致有关那妓女性别的混乱。那同时引诱和拒绝做梦者的女性意象被改变——起先变成男人,然后是圣人。第二个改变从意象中排除每种与性有关的东西,意含逃离实际的性,惟一方法建立在苦行和神圣生活,否认肉体生活。这种巨大的转变在梦中是很普遍的:有些事转成对立(就像妓女成为圣人),好像要证明,通过变化,甚至最极端的对立也能互相改变。
亨利也在那圣人的外套上了解某些意义。外套往往象征个体在世界露面时的保护罩或面具,它有两个目的:第一,令别人留下特别的印象,第二,从别人刺探的眼神隐藏个体内在的“自己”。亨利的梦给予那圣人的“角色”,告诉我们一些他对未婚妻和她朋友的态度。那圣人外套的颜色,和那朋友短上衣的颜色一样,亨利比较喜欢这种颜色,而它有他未婚妻外套的形状。这意味亨利潜意识地希望把圣人的特质加在那两个女人身上,以保护他自己对抗她们女性的魅力。同时,那外套是红色的(以前己提过)传统上来说,红色乃象征感情和激情。因此它给予圣人意象一种“更为色情但神圣的力量”——这种特质经常在那些压抑自己的性欲,以及独自竭力依赖自己的“精神”或理由的人身上发现。
不过对年轻人来说,这种逃避肉欲世界是不自然的。在生命的前半部,我们应该学习接受性方面的事:保存和延续我们的香火是十分重要的。这个梦似乎提醒亨利这点。
当那圣人离开洞穴,走下大路(从高处下到山谷)时:他进入第二个洞穴,里面有粗制的板凳和椅子,这令人想到早期基督徒崇拜和逃避迫害的地方。这个洞穴看似是个治愈和神圣的地方——这是个沉思,以及从尘世到天堂、肉欲到精神的神秘蜕变的地方。
亨利不准跟随那圣人,和那些在场的人(即是,他潜意识的实体)一样被赶出洞穴外,表面上,亨利和所有那些不是圣人的追随者都必须在外在世界生活。这似乎告诉亨利必须完成外在生活之后,才能令自己埋首于宗教或精神的领域。
分析的演变
尽管最初的怀疑和抵抗,亨利开始对自己心灵内在事件发生兴趣。他显被他那些梦打动。它们似乎以有意义的方式补偿他意识的生活,以及使他在正反感情并存、游移不定,以及在喜欢被动等事上有明确而难得的洞察力。
经过一段时间后,亨利做了更多积极的梦,显示他己逐渐“上道”。在开始接受分析后两个月,他说出这个梦:
在离我家不远的码头上——隔邻是湖岸——有人把上次大战沉没的火车头和火车厢吊上来,首先弄上来的是一个像火车头蒸气炉的大圆筒,然后是节巨大、生锈的火车厢。整个梦呈现一种可怕但还有点罗曼蒂克气氛的景象。被发现的东西用轨道和电缆送到附近的火车站。然后湖底变成一片绿色的草地。
在这个梦中,我们可以看到亨利显著的内在进步。火车头(大概象征力量和动力)曾,“沉没”——即是压抑在潜意识里——但现在在大白天出现。和它们一起出现的是车厢,里面有许多种可以转运的珍贵货物(心灵的特质)。
现在这些“对象”再次成为亨利意识生命有效的东西,他开始了解自己可以自由发挥多少主动的力量,黑暗的湖底变成一片草地,乃强调他对积极行动的可能性。
有时,亨利在通往成熟的“孤独旅程中”,也从女性方面获得帮助,在他第二十四个梦中,遇到一个“驼背的女孩”。
我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一起上学,她瘦瘦小小的,但长得很漂亮,可惜由于驼背而破坏她的外貌。许多人也进教室,当其他分散到不同的教室里上音乐课时,我和那女孩坐在张小正方形桌子前,她私下教我唱歌,我对她有种怜悯的冲动,于是吻了她的嘴。不过,我意识到这举动对未婚妻不忠——即使也许值得原谅。
唱歌是最直接表达情感的方法,可是,亨利害怕自己的感情,他只是以理想化的青春期形式来了解。不过,在这个梦中,有人在张正方形桌子前教他唱歌(表达感情)。这张四角相等的桌子代表“四重”意念,通常是完美的象征。因此,唱歌和正方形桌子之间的关系,似乎指出亨利必须在能完成心灵的整体前整合他的感情。其实,唱歌打动他的感情,因此他吻了那女孩的嘴。所以在某种意义来说,他己“娶了”她(否则他不会感到“不忠”),他己学会和“内在的女人”打交道。
另一个梦证明这个驼背的小女孩的部份,在亨利的内在发展扮演重要的角色。我在所不知名的男子学校里,上课进行时,我私下强使自己逃课,不知道为了什么,躲在房间一个正方形的柜子后面,向着走廊的门半掩,我害怕被人发现,有一个成年人走过,但没有看到我,但一个驼背的小女孩走进来,一眼就看见我,她把我从隐藏的地方拉出来。
不仅是同一个女孩出现在两个梦中,且发生的地方也一样。在每个情形,亨利须学习一些帮助他发展的东西。看起来,当他保持在没人注意和被动时,他很喜欢以知识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这种残废小女孩的意象出现在许多神话故事中。在这些故事中,驼背的丑人通常都隐藏很大的美(内在美),当“合适的男人”用魔咒——往往是一个吻——解救那女孩时,隐藏的美就会揭露出来。在亨利的梦中,那女孩大概是他灵魂的象征,它也要被从令它丑陋的“符咒”中解放出来。
当那驼背的女孩竭力用歌曲,以及把他从黑暗的隐藏处拉出来这两种方法提醒亨利的感情时,她表明自己是个有帮助的引导。在某种意义来说,亨利可以和必须暂时属于他未婚妻和那驼背的小女孩(第一个代表实际、外在的女人,第二个是内在心灵生命的具体化)。
神论的梦
那些完全依赖理性思考,而疏忽或压抑每种心灵生活意义的人,往往对迷信有种几乎不能说明的爱好。他们聆听神喻和预言的话,很容易受到魔术师和施咒法者的蒙蔽和影响。因为梦补偿个人的外在生活,所以这种人置在他们智力的重点借着梦得到弥补——在梦中,他们面对非理性的事,而且无法逃掉。
亨利在分析过程中经验过这种现象,且留有深刻的印象。有四个特别的梦在他精神发展中代表决定性的里程碑。第一个梦是在分析开始后十个星期发生。亨利的梦是这样的:
独自在南美洲作冒险的旅行,最后终于感到很想回家,在一个位于高山的异地城市中,想到火车站去,我想这火车站在城市最高点的中心。恐怕自己也许来不及。
不过幸好,我右手边有条拱形走道通过那排房子——这里的房子很接近中古的建筑物——形成一道可通过的墙,这后面可能就是火车站的所在地。这里的景色美得像画一样。我看见阳光、涂上颜料的房子,在黑暗的拱道人口处,有四个农衫褴褛的人躺在那里睡。我松了气,向着那条走道赶去——突然间,有个陌生人,类似猎人的人走在我前头,很明显,他和我一样想赶上那班火车。
在接近那四个看守的时候,他们变成中国人,并跳起来制止我们通过。在一起的打斗中,我的左腿被其中一个中国人左脚的长脚甲弄伤。现在要由神喻来决定到底要不要开放那条路给我们,或是我们必须丧命。
我是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我的朋友被拉到一旁,那中国人用一些细小的象牙棒和神商量。结果对我相当不利,但有第二个机会,我被上锁,推到一边,就像我的朋友一样,他现在代替我的位置。在他面前,神喻要决定我第二次的命运。在这次机会中,神喻对我有利,我终于获救了。
我们马上可以看出这个梦奇特而异常的意义,以及丰富而紧密的象征。不过,亨利的意识心灵好像想不理睬这个梦。因为他怀疑潜意识的产物,认为不要把梦暴露于危险的合理化,而让梦在毫无干预的情况下引导他,是十分重要的。因此我起先避免用我的分析,而给他一个建议:我劝他翻阅和研究(一如梦中的中国人所作的人一样)中国有名的神喻书——《易经》。
《易经》被称为“变易之书”,是本智慧的古书,它的确实根源似乎只能回溯至神秘的时代,这本书的目前面貌大概是三千年前传下来的。根据李察·华仑(把《易经》翻译成德文,且提供不少可供参考的注解的人)所说,中国哲学两大流派——道家和儒家——的思想都源于《易经》。这本书基于人和宇宙的“统一性”的假设,而且以一对对立的阳和阴(即是男女的原理)作补充。全书有六十四爪‘‘符号”,每个都以六条线作代表,所有这些符号都包含阳和阴所有可能的组合,直线代表男性,断线代表女性。
每一个符号描述人类或宇宙形势的改变,而每个以图画语言方式表达的动作过程,都配合时序运转,中国人向这些神喻咨询,看看那个符号在某个特定时刻有关联。他们通过五十根小棒,用一个较复杂的方式求得一个特定数目。
今天,咨询《易经》较普遍的方法是用三个钱币,每次把三个钱币丢开,产生一条线。“头”代表男性线,算是三,“尾”代表断的女性线,算是二。要连丢六次,所得的数目会产生要咨询的符号或六线形(即是六条线)。
这种,“算命”对我们的时代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即使那些承认《易经》是智慧宝藏的人,也很难相信咨询神喻不是过去神秘玄妙的经验。要抓住《易经》所涵摄的内容实在很难,因为今天一般人故意把所有神性的技巧当作古老而无聊的事忽略掉,不过,它们并非是些无聊的事。正如荣格博土所说,它们是基于他所谓的“不考虑历史的原理”(或更清楚地说,有意义的巧合)。它是基于内在潜意识知识的假设,而这假设把物质事件与心灵的状况连在一起,以致特定事件出现“偶发情形”或“巧合事情”,而且实际上有物质意义,这意义往往象征地通过与事件巧合的梦显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