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沙苑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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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知不觉间,彩霞的儿子已经长到五岁了。到快一岁时,“杨倔头”才随口给儿子起了一个紧跟形势的时髦名字——杨革命。革命长得虎头虎脑,大脑袋,大眼睛,大个子,大手掌,大脚板,又像彩霞的身材一样胖嘟嘟的。“杨倔头”中年得子,对儿子革命疼爱得不得了,一回到家就把革命抱在怀里,用他那钢刷一样的胡茬扎儿子肥嘟嘟的脸蛋。晚上躺在炕上,革命就会坐在他的肚子上骑马马。“杨倔头”肚子一闪一闪的,让儿子感觉到马儿奔跑的样子,逗得儿子小嘴巴咧开后就合不拢了。慢慢地,儿子会说话了,他还是那样娇惯着,儿子要月亮他不敢给星星,每次从县城卖菜回来,都要给儿子买点水果糖、饼干之类的食品。

“杨倔头”给儿子买东西从来不花生产队一分钱,他给生产队卖了将近二十年的菜,从来没有在账务上出过一次差错。别看“杨倔头”只念了两三年书,账算得可是很清的,每次出车拉了多少种蔬菜,每一种菜多少分量,每种菜的价格是多少,他都给会计和出纳报得一清二楚。从没有短少一分钱,卖不了的菜一斤不少给生产队拉回来。难怪生产队长换了几茬,他这个赶牲口卖菜的却没有换过。

那么,“杨倔头”哪来的钱给儿子买吃货,又是怎样弥补偷偷给东霞家和自家的菜呢?这就要归功于“杨倔头”那灵活的脑袋瓜了。他的办法是在生产队菜园子装了车、过了分量之后,在去县城的路上找到地头的机井,用水管子给车子上的蔬菜浇一遍水,增加了蔬菜分量,这样按照正常价格卖就不会少卖钱,经常还会多出一些钱。遇到夏天天热的时候,他把车子赶到县城郊区时还要再找机井或者自来水,用随身带的小水桶给车子上的菜再浇一遍水。当然,按生产队的规定,每次去城里卖菜还有两顿饭的伙食补贴。“杨倔头”自从有了儿子革命后,就经常省吃俭用,从伙食补贴里克扣一点给儿子买点吃货或者小玩具,这在生产队其他人家可只有干瞪眼羡慕的份了。

革命长到两岁多时,彩霞又生下一个女儿。女儿长得不像彩霞,倒像“杨倔头”,细长的瓜子脸,小巧玲珑的身材,纤长的手指,弯弯的细眉细眼睛,谁看了都会产生爱怜之情。女儿的名字是彩霞给起的,叫兰兰,缘由是彩霞看了一场电影名字叫《刘胡兰》,对刘胡兰的印象很深,就给女儿起了个兰兰的名字。兰兰刚生下时身子很虚弱,显得很文静,只啼哭了几声,就宁静下来了;分量也比较轻,只有六斤多,抱起来也不费劲,一点儿也不像儿子革命生下来活蹦乱跳的大哭大叫。彩霞生兰兰时,“杨倔头”已经四十二岁了,这年龄在农村已经算是半拉老汉了。怕兰兰身子太虚弱、长不大,“杨倔头”在兰兰身上也没少花钱,硬是从病窝窝里把她拉扯成会走路的女娃娃。兰兰如今已经快三岁了,身子虽然有点瘦,但跑跳起来很灵活,和正常的娃娃一样,“杨倔头”和彩霞的担心显然成了多余的。

彩霞以前在娘家当女子时整天就知道疯,没有学到什么手艺,现在有了男人、有了儿女,才后悔起来,做针线活笨手笨脚的,只会做点粗活,细活只好请教大姐。多亏她家和大姐家离得很近,只隔了两三家。一出门,她扯着嗓子喊一声,大姐在家门口都能听得见。彩霞有了大姐这个好近邻,遇到什么难做的针线活,就不怕了。她对大姐也啥都舍得,一点儿也不抠门,她想给儿子革命做衣服,就叫“杨倔头”去县城扯布料买针线,而且每次买的东西都有许多余头,为的是把那些剩余的布料给大姐。她知道大姐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大姐夫天祥不像她家“杨倔头”会弄一些零花钱。彩霞去大姐家,请大姐帮她给家里人做衣服、做鞋,自然就会带上革命和兰兰。大姐待彩霞的两个娃娃就像自己的娃娃一样,隔三岔五就会留下革命或者兰兰在家吃饭,家里做了好吃的饺子、包子、红薯饸饹,都会给彩霞家送去,两家人过得就像一家人一样亲密。

眼看着宝根就要开学了,去县城上高中,学费可不像在公社的初中那样少。天祥打听了,每学期至少要十五块,这可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啊!要知道,生产队一个劳动日才三毛多,天祥下地干一天活才挣八工分,不到一个劳动日的钱,除去家里正常开支,一年到头分红都分不到十块钱。光宝根一年学费就要三十多块钱,还不算在学校吃饭、买些学习资料啥的,宝根一年没有五六十块钱是下不来的。本想宝根考上师范学校后,就不要家里花钱了,什么都是国家管,要是再能申请到助学金和奖学金就更好了。宝根这次考试的失利,让天祥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天祥是个爱面子的人,虽然眼下有了困难,但他却不想连累别人。他想过把家里喂的还没长大的猪卖了,可猪没长成分量卖不上价,太可惜;想起把自留地地头的两棵白杨树伐了,卖给木匠,可要有下家买,他问了几个木匠,人家都不要。他躺在炕上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想起把屋里藏的自留地里产的几十斤旱烟叶子卖掉,那本来是为自己平时抽水烟准备的,现在他已经戒烟了,那些旱烟叶子也就用处不大了,估计还能卖上十几块钱。可是,让他犯难的是,他不清楚县城里卖旱烟的地方在哪里,更怕工商局那些打击投机倒把的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再三考虑之后,他来到了“杨倔头”家里,想请“杨倔头”去县城卖菜时,顺便给自己捎带着这些旱烟叶子,卖多卖少不要紧。

“杨倔头”有点为难了,自己跑县城卖菜是干公事,按规定是不允许捎带办私事的,但看在两家这么亲近的份上,他还是点头答应了,说:“明天进城时,我带上试试,看能不能卖出去。”

八月的天就像在下火,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灼烫。“杨倔头”早早就从生产队的菜园子装好了一车西红柿、黄瓜、茄子和长线豆角,赶紧套上那匹白马,长鞭一扬,就穿过巷道,朝县城方向赶去。车子经过天祥家门口时,“杨倔头”喊了一声,天祥就提着用麻袋包好的一捆旱烟叶,趁着巷道里没人,赶紧与“杨倔头”一起抬上车子。“杨倔头”用大绳把装有旱烟叶子的麻袋捆好后,就坐到车子的左前角,赶着长鬃白马进县城了。

目送着“杨倔头”远去的背影,天祥心里就有了盼头。等“杨倔头”帮他卖了旱烟回来,宝根上学的学费就不用再熬煎了。早上,天祥把旱烟叶子从后院的柴房里拿出来时还有点儿舍不得,可想到宝根的学费还没着落时,就豁出去了,宝根的学费解决了,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也就落地了。

日头快要落山时,天祥早早就在家门口等着“杨倔头”回来。他知道,“杨倔头”一般这个时候就会赶着牲口车子,响着清脆的鞭声,从巷子的东头回来。他只要站在自家门口就准能看见“杨倔头”的车子。其实,在这之前,他已经去过彩霞家里好几次了,问彩霞“杨倔头”回来了没有。彩霞总是说:“快了,估计快回来了。夏天天长,回来得晚。”于是,天祥就坐在自家门口等。他想,今天“杨倔头”卖烟叶肯定会耽搁点儿时间,自然就比往常回来得晚一点儿。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怕“杨倔头”没有把自己的烟叶卖掉,有可能工商局的人盯得紧,他不敢轻易出手,也有可能是他在等待着买主,没有人一下子能买那么多的旱烟叶子。

天祥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杨倔头”的车子回来,他有点慌了神,又跑到彩霞家里问彩霞。彩霞也觉得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儿,就把女儿兰兰放在大姐身边,跟天祥一块儿去了生产队的队部。他俩刚到队部大门口,就迎面碰到生产队长,生产队长喘着急促的气息,说:“彩霞,我正要去你家找你,你男人出事了,赶快去医疗站看看去!”

“我男人出啥事了?要紧不要紧?”彩霞慌乱起来,不知朝哪个方向跑,来回闪了几闪,迈开双腿,就朝巷子东头的医疗站跑去。天祥紧跟在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喊:“彩霞,你慢点!”

来到医疗站,彩霞看到“杨倔头”躺在病床上,左腿被医生打上了石膏,左臂也缠着绷带,闭着双眼,表情痛苦的样子。天祥问医生:“他这是咋了?”

医生刚忙完,边收拾桌子上的医疗用品,边说:“听说下河坡时车子翻到路边的沟里了,一边的胳膊腿都骨折了,一会儿把他拉回去,静躺一个月,我再给开点吊针和药,慢慢就会好的。”

天祥不能问卖烟叶钱的事,只好和彩霞商量了一下,他就回去借架子车,和彩霞一起把“杨倔头”拉回家静静养病。

晚上,“杨倔头”回到家,被彩霞小心放在挨窗户的炕头上,静静地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他打开窗户,太阳从东边的沙梁上徐徐升起来,像一轮橙红色的圆盘挂在天空,阳光透过朝霞洒在了宽敞的院落里,微风吹得院子里的树叶哗啦啦响,也给窗下的炕头送去一阵清凉。

“杨倔头”躺过一夜之后,觉得胳膊腿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彩霞端着一碗冒着蓝色火苗的水,用一只手掌在那水里蘸一下,手心里就掬了一团蓝色火苗,只见她迅速把火苗捂在“杨倔头”肿胀的胳膊和大腿上。“杨倔头”立刻感到了一阵灼热的疼,但他没有出声,咬一下牙就挺过来了。随着胳膊腿上的火苗冷却熄灭后,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精味道。他知道,彩霞正在给他用燃烧的酒精擦洗摔伤的部位,这个民间土方子他以前听说过,也曾在别人家里看到过。

被酒精擦洗过的肿胀的部位显然轻松多了。“杨倔头”用另一只手撑着身子,挣扎着坐起来,看着自己左大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左手臂用绷带吊在胸前,知道自己从此会告别以前健全的身体了。他看着彩霞在一旁忙碌的身影,说:“不用再忙了,你歇一会儿吧。”

“赶了大半辈子的车都好好的,这一回是咋搞的,看把你摔成啥样子了?”彩霞既心疼,又责怪他。

“卖天祥哥家的那点旱烟叶子耽搁了半天时间,回来晚了。那匹马也饿了一天,天快黑时就急着赶路,到河坡上就不听使唤地狂跑起来。车子拐弯没有拐过来,就翻到坡下面的沟里了。我这半边身子就被车子压在下面动弹不得,还多亏了船上那几个人跑过来,把我从车子下面扶起来,赶着车子,把我送到了医疗站。”

“那天祥哥家的烟叶卖完了没有?天祥哥可是着急得来过好几回,硬是等不到你回来。”

“当然卖完了。今天还算运气好,正好碰到一个大个子警察,一看天祥哥的旱烟叶子是好东西,就把我叫到他家,全要了。我问他,你一个人抽得了这么多烟叶吗?你知道那警察咋说?他说他一个人肯定抽不了那么多,他是顺便给他那帮兄弟捎带一点,他们破案子,经常熬夜,人哪个不抽烟呀?像他那样年纪的同事都喜欢抽旱烟,烟瘾也大,他就是要和他们一起把这些上等好烟叶分了。”

正说着天祥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放在炕头,打开竹篮子,从里面取出一大碗红豆稀饭、一盆西红柿烩茄子热菜,还有三个热气腾腾的玉米面掺麦面的馒头。天祥把稀饭和热菜放在炕头,说:“彩霞肯定还没做饭。娃他妈一大早就起来做好了饭菜,刚做好就让我给你们送过来,赶紧趁热吃吧!”

“饭真香,我早就饿了。”说着,“杨倔头”拿起一个馒头,一口下去就是一大块,用筷子抄起一口热菜就着吃起来了。彩霞在一边训斥道:“你吃慢点儿,没有人跟你抢着吃。这些都是你的,我不饿!”

“杨倔头”边吃边让彩霞把他的衣服拿来。他吃了两口菜和馒头,然后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钱夹,从里面取出一沓整钱和一张五毛的毛票子,递到天祥手里,说:“这是卖了你的旱烟叶子的钱,一共十八块五毛钱,你数一数。”

天祥脸上露着笑容,接过钱,把钱装进了上衣口袋,说:“还数啥呀,我还信不过你呀?你还卖了不少呀,这下宝根上学就不用发愁了。”

“我刚才还给彩霞说呢,昨天还算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好买主。”

“是吗?谁一下子买了我那么多烟叶子?”

“一个警察。他们破案子,经常熬夜,听说公安局像他那样的烟鬼可不少,他买了,也是和那些烟鬼一起分了。”

“我这身体现在是不如以前了,一抽那水烟锅就咳嗽,一咳嗽胸腔就难受,要不是这样的话,我还舍不得卖那些旱烟叶子。”

“都咳嗽成那样了,还惦记你那把烂烟叶子。卖了正好!”彩霞抢过一句说。她收拾完“杨倔头”吃过的饭碗和菜盆子,拿到院子里的水缸边去洗了。

天祥看着“杨倔头”胳膊腿摔成那样子,不由得为他以后担心起来。他知道,像他这样的年纪,这样骨折过的胳膊腿,怕是以后赶马车就不合适了。要是遇到性子刚烈的骡子和马,他这样的身体估计很难掌控好。他摸着“杨倔头”打着石膏的左腿说:“兄弟,腿摔成这样了,往后咋赶车呀?要把控好那些骡子马,毕竟是要靠力气的,你这胳膊腿往后恐怕会使不上劲儿的。”

“杨倔头”笑了,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天祥哥,不瞒你说,往后这马车肯定是赶不了了,说实话也再不用赶车了。听城里人都在传说,农村马上就要搞大包干了,生产队也要解散了,地要分到家了,那些骡子马可能也要分到各家各户了,到时,我就是想给生产队赶马车也不成啊!”

“这是真的?”天祥一脸惊喜,“要真是这样,那多好呀,自己的地自己种,种的粮食自己吃,就不愁吃不饱肚子了。”

“是呀,天祥哥,像你这样的好劳力,再加上春花和东霞姐,种那点儿地,还有啥说的?听说上头已经开会研究这事了,估计明年就可以实行了。”

“这些年心思都用在了那几分自留地上了,要是家里能分上七八亩地就好了,就是十亩地也不够我一家人干的。如果春草在的话,还可以多分一个人的地,多一个旺劳力。”

“看把你高兴的。”“杨倔头”看到天祥一脸兴奋,心里也开朗了许多。不过,天祥刚才提到的春草让“杨倔头”心头一震,心里暗暗波动起来。他想起十八年前自己和东霞去公社找那个长得像春花的女娃,还有前些年在县城卖红薯时遇到的那个长得和春花很像的女子,又想起了彩霞从娘家回来给他说的,西霞在新疆看到了一个长得和春花一模一样的当兵的女子。这些巧合串在一起,不正说明了春草还在吗?他动了几次心思都想把这事告诉天祥,可又想到东霞叮嘱过他的话,千万不要给天祥说起春草的事情。天祥哥现在还以为春草已经病死了,被东霞丢弃在了黄沙窝窝里了。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了,难道还要让天祥哥蒙在鼓里吗?他觉得是该给天祥哥挑明事情真相了,可那个长得和春花很像的女子的身份至今还没有得到证实,这件事也不能随便信以为真。所以,大家都在推测和揣摩之中,谁敢肯定那女子就是春草?万一不是呢?大千世界,什么事情都可能有,你能保证世上就没有一个和春草长得很像的女子吗?再说了,这三个女子都不在一个地方,一个在公社,一个在县城,一个又在几千里之外的新疆,扯得那么远,谁敢保证就是同一个人?“杨倔头”想,还是慢慢给天祥挑起春草为好,让他也有个考虑与心理准备的时间。

“天祥哥,有一件事我觉得有点巧,本想给你说,也忘了。”“杨倔头”说着,观察起天祥的表情变化。

天祥倒没有什么警觉,随口问了句:“啥事呀,这么神神秘秘的。”

“杨倔头”顺势说了起来:“前几年我在县城卖菜时,来了一个女子买菜,我细细看了一下那女子的脸,觉得很像咱们的春花,那身材、个头、脸型和鼻子、眼睛、嘴巴,都很像。我起初还以为是春花进城来了,就纳闷春花见了我,咋不叫我一声,还低下头挑挑拣拣的,跟我讨价还价。你说,这女子该不会是春草吧?”

“有这事?”天祥神情凝重,然后又问了一句:“那你当时咋不问问她叫啥?是哪里的?”

“看你说的,咱跟人家又不认识,大街上我咋好意思问人家年轻女子这些?就是看人家脸,我也是趁人家不注意,偷偷看了几眼。要是正面盯着人家看,人家还不骂我是老流氓?呵呵!”“杨倔头”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你说的也是。”天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可能是凑巧吧!我也总觉得春草还在世,可你东霞妹子说,春草当年就病死了,丢在黄沙窝窝里了。”

天祥回到家,走到小屋门口时,听见彩霞在屋子里和东霞说话。彩霞的话让他停住即将迈进屋里的脚步。

“大姐,西霞姐的话你就不要全信,十有八九都是在哄人。一样的话到了她嘴里就变味了。我到妈家去,喜财都给我说了,西霞姐硬要拉着他去新疆找飞霞和新军,她家智明转志愿兵和秋菊找的临时工都是飞霞让新军给办成的。她怕咱姊妹几个眼红,不敢给咱说真话,怕咱以后也去找飞霞和新军办事,你看她心有多短。”彩霞说话带着气,声音很高,天祥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啥时候去新疆了?我咋不知道?”东霞问。

“前年年头时去的,过年是咱在妈家拜年时,你看西霞姐故意躲着咱俩,总是和喜财钻在一起,偷偷摸摸说啥事,怕咱俩听到。还是我问妈,妈才跟我说,他俩去新疆找飞霞姐了。”彩霞依然说得很激动、很气愤。

“听西霞说,喜财在新疆的汽车上看到一个当兵的女娃,很像春花,她估计这女娃可能是春草。喜财没给你说这事?我好长时间没去妈家了,也没顾得上问喜财这事。”

“你还信西霞姐的话?”彩霞责怪起东霞,说道,“哪里是喜财看到的,就是她在汽车上盯着那女娃看了半天,喜财在车上也看到了,那个当兵的女娃年龄、长相、个头和白白净净的皮肤,都和春花像极了,很有可能就是咱春草。大姐,你有机会的话,也去新疆看看那女娃。要不?让我飞霞姐带您去找找,问清楚她到底是哪里人,要是她是咱这里的人,我看十有八九就是春草了。”

东霞没有再说话。

天祥的心里却不是滋味,听了彩霞和“杨倔头”都这样说起春草的事,他从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半信半疑,一直到现在的深信无疑。他心里明白了,原来东霞一直在骗自己,看来他的春草根本没有死,应该是被人捡了,长大后到新疆当了兵。如果那个当兵的女娃真是他的春草,他一定要去见他的女儿。他的脑海里顿时又浮现出春草小时候张着嘴,伸着双手,朝自己怀里扑来的情景,这时,他不禁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