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沙苑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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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西霞终于收到智明从部队寄回来的信。她坐在小屋的桌子前,打开了书信

爸爸、妈妈:

你们好!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部队已经批准我转为志愿兵了。我在部队已经服役整整五年了,是三姨夫的战友,也就是我们的团长给我办的。他还叮嘱我要在部队好好干,给三姨夫和他脸上争光。我现在在部队的汽车连开车,过得挺好的,你们二老不要为我担心,等将来志愿兵期限满了,我就可以回老家重新安置工作了。

爸,妈,我上个礼拜天请假专门去了三姨家一次。听三姨说,秋菊也在他们兵团的招待所干临时工,由于时间紧,我没有顾得上去招待所看秋菊。听三姨说,秋菊正和招待所一个当地的男员工谈恋爱,如果能谈成,将来结了婚,就可以把户口也迁到建设兵团,在招待所干得好的话将来还可以转为正式工。秋菊这一步走得太好了,要是真的能在这里成家并有一份正式工作,那就不用再吃苦种庄稼了,爸和妈将来也可以跟着我们兄妹俩享清福了。

爸,妈,你们年纪也慢慢大了,要注意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了,今后有我和秋菊伺候你们,你们就尽管安度晚年吧!对了,记住年前给我寄一些咱家乡的特产,最好是大红枣、辣椒面、黄花菜和烤花生,我好给我们团长表示表示谢意。

就写这么多吧,如果有好消息,我再写信告诉爸妈。

再见!

儿子智明

一九八〇年十二月二十日

西霞看完儿子智明的来信,脸上挂着笑容,嘴咧得合不拢。她回忆起前几年去新疆找飞霞和新军给智明和秋菊办事的情景,不禁为自己当时的想法暗自庆幸起来。她将信小心叠好,装进信封里,把信封故意放在桌子中间的梳妆盒上面,这样凡是来她家里闲坐的人都能第一眼看到信。识字的人会自己取出信看,看完一定会夸她的两个儿女有出息,当然了也会对她这个当妈的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不识字的人就会打听谁来的信,信里说了些什么,她就会把智明转了志愿兵和秋菊快要成为招待所正式工的消息告诉他,让他对她的智明和秋菊羡慕嫉妒,这样家里来的人多了,就会在队里,甚至全大队传开。她巴不得全大队、全公社的人都知道,她的一双儿女多有出息。那样她西霞走到哪里,都会觉得脸上有光彩。人们也会把她当人上人看待,对她就会客气得多,敬重得多。

西霞一个人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与幸福之中。她先把全生产队的人家齐齐排了一遍,还没有谁家一双儿女都吃上商品粮的。接着,她甚至把全大队的人家也齐齐排了一遍,除了几个考上大学、中技的人家的孩子跳出了龙门外,还没有谁家像她家这样一双儿女都吃上了商品粮,干上了公家的事。她开始觉得自己突然高大起来,不,是伟大起来,要不是她亲自跑到新疆求飞霞和新军,要不是她在飞霞拒绝后硬是坚持着把事情办成,智明和秋菊的事情能办成吗?她在夸奖和赞美自己的同时,又开始嫉妒起弟弟喜财来,笑话起大姐东霞和大姐家的春花。喜财也是跟着她瞎凑热闹,见不得她给智明和秋菊把事情办成,他就急着要他的银锁也当兵,也让新军找战友给他的娃转志愿兵,都不看他的银锁才多大,就提这事,真是急死了!至于大姐东霞,这一辈子也只能这样吃苦、受,I§惶了,两个女儿也没多大出息。如今一个不守妇道,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一个心高命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人家梁斌一脚踢开了。都到了这个地步,春花这娃还架子不倒,见了我还不理不睬的,这下我让你春花见识见识你二姨的能耐,让你春花也对我家智明和秋菊眼红吧!

西霞高兴得在家里坐不住了,她急着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别人,最先要告诉的当然是与自己亲近的人了。她迅速在脑子里筛选了一下,彩霞是个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与自己向来话不投机,就是告诉她了,她也不会往心上去的。喜财正准备让他儿子银锁去当兵,沿着她的路子找飞霞和新军,让他知道了智明转成志愿兵的消息,不是更刺激他吗?不行,最好不要向喜财提起智明和秋菊的事情。这样挑来选去,就只剩下大姐东霞了。她决定去大姐家,让大姐和春花知道智明和秋菊的好事,对她西霞另眼高看。

西霞穿上智明给她买的羊皮棉袄,把头发梳得乌黑光亮,洗完脸后在脸上、手上、脖子上又抹了一点雪花膏,换上老汉给她买的棉布鞋,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家。

来到大姐东霞家里,她看到大姐一家四口都在,大姐和姐夫半躺在炕上,宝根刚从学校回来背馍,春花在小屋里的火炉上给一家四口人熬着玉米掺稀饭。西霞问:“春花,外面天气这么好,你爹和你妈咋都躺在炕上?”

春花一边收拾火炉前的锅盆碗,一边说:“我妈前几天把腿摔骨折了,我爹中了煤气毒,这几天在家里歇着。”

西霞忙问东霞道:“大姐,腿摔得要紧吧?你和大哥都这样躺在炕上,这日子可咋过呀?”

“我不要紧,你大哥身体也好些了。你最近也好着吧?”东霞这几天心里憋得慌。西霞来了,也让她精神头足了起来。她挺起了靠着墙的身子,坐起来让春花招呼西霞。

春花给西霞倒了茶水,放在桌子上说:“二姨闲了?先坐下喝茶吧。”

西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小心烫了嘴唇,又把茶杯放下,问春花道:“春花,有对象了没有?我娃年龄大了,不敢再拖了,赶紧找个婆家嫁了,也让你爹妈省心点。”

春花没有吱声,脸色有点不高兴,撅着嘴说:“还早着,急啥呀?”

这时,天祥睡醒了,他给西霞打过招呼后,问了句:“你家智明是不是年前就该回来了?好些年也没见你家秋菊了,她现在干什么?”

西霞摇了摇手,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说:“哎,这智明也是的,好好的家不想回,偏偏要弄什么志愿兵,部队有啥好待的,当了这么多年兵还没当够?这不,昨天给家里来信说,他转上志愿兵了,今年就不回来了,还说他们团长对他很好,看他勤快能干,非要留下他给自己开车。智明也不好回绝人家团长的好意,就留下来给团长开小车了。”西霞说得龙飞凤舞的,她喝了口茶,接着又说起来,“智明到底是见了大世面的,他和团长关系搞好了,团长就问他家里还有啥困难没有。智明还真会想,顺便说了句,他的妹妹高中毕业在家没事,想找个事做做。结果那团长一句话,就把秋菊安排到了他老婆所在的招待所干工,现在还是临时工,听说过了年就能转为正式工了。这样也好,就不用我操心秋菊没事可干了。”

“看你的两个娃多能行,多让人省心啊!说到底还是你的命好,比大姐强多了,大姐要是有你那样的好命,这辈子就算烧高香了。”东霞听西霞这么说,想起自己的两个女儿,心里就更加沉重了。

“那秋菊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春花的眼里闪着亮光,也关心起秋菊的事。

“听智明说,本来临时工工资都低,可秋菊在招待所干得好,又把团长老婆巴结得紧,所以她的工资就比其他临时工高了几块,可能是一个月四十多块钱。”

春花一想,以前三姨飞霞在供销社才挣三十八块钱,现在秋菊干临时工竟然都比飞霞姨的工资高,看来出门找工作还是比在家强多了。这样想着,春花就问了一句:“二姨,能不能给智明说一下,让他们团长也给我找个事做做,我不求多高的工资,行吗?”

“你看看我春花娃就会想好事,可你就不知道人家团长办事可是看人的,不是谁都能给办的,要不是看在智明的脸面上,人家能给秋菊办事吗?你和秋菊不一样,就不要想那美事了,人家招待所就是招临时工,最起码也得高中毕业,文化高的人才行。”

春花一看云里没雨,就泄了气,她知道二姨的话咋说都有理,刚才还说团长一句话就办成了事,到她身上就成了难事。不想办就不想办,说那些理由有啥意思?春花不是三岁娃,随便就能哄过去。春花这就打消了找事做的念头,还是三大金祥说得对,咱是农民,就老老实实在农村待着,干得好一样会有出息的。想到这里,春花心态平静了许多,说话也有点撒气:“既然二姨这么说了,那就算了,人比人,气死人,咱就是当农民的命,咋能跟秋菊比呀?智明和秋菊现在都干了公家事,二姨也算是贵人了,以后我春花可是高攀不起了。”

西霞听出了春花的话里带着刺,心里很不痛快,来时想显摆一下的心思一下子全无了,就站起身,对东霞说:“我还要到娘家去看看喜财,就不停了。”说完,扭着屁股走了。

离宝根初中毕业的日子越来越短了。

进人五月份就是毕业生最后冲刺的时期了。其实,自从进人初三之后,宝根就做好了冲刺师范学校的准备。晚上,当学校的熄灯铃声响过之后,其他同学差不多都躺在宿舍的床板上进人了梦乡,而宝根却用胳膊肘夹着书本,来到三大金祥的办公室,在灯下做着参考书上的数学题。他心里记着三大金祥告诫他的几句话——“天才,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百分之一的灵感”“勤能补拙,熟能生巧”“只有吃得苦中苦,方能成为人上人”。他还记着爹妈告诉他的话:“一定要给全家人争光,一定要出人头地。”他心里时刻都装着父母的期望,装着全家人的期盼。他要咬着牙关,争取一举考上师范学校,成为全校的第一个师范生。他的成绩一直在全年级名列前茅,他初三第一学期期末全县统考的成绩在全县也排在前十名,这样的尖子生可是全校的骄傲和希望。

金祥虽然没有带毕业班,可一直关注着宝根的学习成绩。在金祥的心里,这一年是最关键的一年,因为这一年除了宝根要初中毕业,他的两个孩子也同样要参加中考和高考。红莉去年考试成绩离师范学校只差了三分,今年补习一年后争取也考人师范学校。虽然从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来看,红莉每次都要比宝根差两三名,但只要再加把劲,考试若能超常发挥,就很有希望。红卫在县城高中也到了毕业时刻,五月份的高考预考已经结束,红卫顺利通过了预考,成绩属于中上游水平,按他的成绩来说,如果高考发挥正常,就能上线。

进人五月份之后,金祥也是日夜为三个孩子担心。为了实现三箭齐发都能中标的愿望,他每天晚上都要把宝根和红莉叫到自己办公室,让他俩多复习一个小时,最迟十点半才允许他俩睡觉。夜晚,全校最后一个熄灯的房间准是金祥的办公室,初三的男女生宿舍最后一个进人宿舍的准是宝根和红莉。晚上,金祥除了给宝根和红莉解答一些文科的疑难问题之外,还会主动当起两个毕业生的后勤人员,给两个孩子煮鸡蛋、熬稀饭、炒上一两个菜,或者在火炉上烤馍馍,让他俩身体尽量适应高强度的学习。有时候,他还会用刚发的工资给宝根和红莉买些麦乳精、补脑汁之类的营养品,补充孩子们学习时脑力劳动所需要的能量。

紧张而庄重的中考终于到来了。

六月下旬的天是多变的,昨天还酷热难耐,今天就阴云密布,随后就是浙浙沥沥的阴雨从天而降,给天地间织起一副无边无际的雨帘。中考那天早上,宝根怀着紧张的心情走进了设在县城重点高中的考场,在贴着自己考号的座位上坐下来。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了爹妈那张沧桑的脸庞,看到了他们倾注了希望与期盼的目光;他还仿佛看到了三大金祥那双鼓励的目光,感觉到三大似乎就站在他身边,帮着他一起对付那些各种各样的考题。同时,他仿佛看到了家乡的父老乡亲都在期盼第一个师范生产生的目光。

考生都坐齐了,监考老师开始发试卷了。第一场是语文,这是宝根的强项。宝根拿到试卷大略浏览了一下试题,题量很大,作文题竟是一篇根据材料自由发挥的题目。开始答题的铃声还没有拉响,宝根心里开始有点慌乱,因为他看到有几个成语填空和阅读题自己以前从没有做过,特别是阅读题占到了二十分,每一个填空和选择都很模糊,这让他心里没有了绝对把握。答卷的铃声终于响了,考场上只有钢笔尖划在试卷上的沙沙声,就好像运动场跑道上疾奔的脚步声,每个考生都在争先恐后地往前飞奔。宝根埋下头,先是从头到尾把自己有绝对把握的题答了一遍,然后开始攻坚那些答案比较模糊、心里没底的基础题和阅读题。他答得很认真,很仔细,不容一分轻易跑掉。在阅读题上,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总算按自己的判断慎重地完成了所有的填空和选择,他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

然而,令他没有料到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就在他一个不落地答完了前边所有的考题,开始考虑怎么样写好作文的时候,考场外突然吹起了哨声,监考老师提醒了一句:“最后十五分钟。”宝根一下子慌了神,心里开始咚咚咚跳了起来。天呀,只有十五分钟了?十五分钟能写完不少于八百字的作文吗?他顿时感觉到天要塌下来了,一切都要葬送在这最后的十五分钟里了。他几乎要哭了,但他没有放弃,按照自己的第一印象和第一想法,飞快地写起了作文。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那滴答滴答的秒针就像催命鬼在催促着他快写。他做梦都没想到,平时最有把握的作文竟成了决定他命运的关键因素。这时,身边有的考生已经搁下笔开始检查试卷了,宝根才给作文开了个头。宝根头上开始冒出了汗水,手心也湿漉漉的,钢笔在他手里开始不听使唤了,握着钢笔的手也开始打战起来。十分钟后,监考老师开始讲收卷子的注意事项了,这预示着下考场的铃声即将响起,宝根的作文才写到中心段落,正进人高潮。他心里开始哭了,眼里已经涌出了热泪。就在下考场的铃声响起的同时,他不得不放弃作文的高潮部分,按照以往的经验以最快的方式用一句话对作文结了尾。

走出考场,天空下着中雨,雨水在地面上溅起了无数的水花。宝根没有带雨伞,只身走进密密的雨幕中,眼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身边走出考场的考生在叽叽喳喳议论着考试题的答案,他一个人静静走在一旁,不想和任何人说话。走出县城高中的校门,他和同学们才相聚在一起,朝着住宿的饭店走去。他没有让眼泪流出来,不想让老师和同学们看到他沮丧的样子。他鼓励自己不要泄气,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拿出勇气和拼劲,以最高的水平考好接下来的几场试。

中考在三天的阴雨中终于结束了。宝根回到家,面对爹和妈急切的询问——“考得咋样”,他只能低下头,说声“不好”,然后就躲开爹妈的追问,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品尝着考试失利的苦果。

七月下旬,中高考成绩陆续揭晓。宝根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师范,就连重点高中也玄乎,他不敢去学校看成绩。放榜的那天晚上,三大天祥来到家里,和爹坐在屋子里说话。宝根躲开三大,等三大进了小屋后,他就坐在屋外门口的檐台上偷听着三大和爹的谈话。其实,他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考试成绩到底怎么样。

“大哥,宝根这次考试没考好,成绩离师范学校分数线差了三十几分,好在这成绩刚刚够县城重点高中的分数线。”

“哦,那就只能上重点高中了。”爹低声说,明显是不高兴的样子,“对了,红卫和红莉考得咋样?”

“红莉这次考得倒不错,比师范录取线高了五分,上师范是没问题了,全校只有红莉考上了师范。红卫高考分数比录取线高了十五分,估计能上个好一点的大学。”三大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说话的声音倒是很高,与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宝根听到了最终的考试结果,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虽然师范学校没有考上,但重点高中还是没有丢,能上高中也算是一条正路,再努力上三年,争取像红卫哥那样考上一个像样的名牌大学,到那时,可比现在的红莉姐考的师范学校好多了。

三大走后,宝根走进小屋,看到爹情绪低落地坐在桌前,又拿出了好些日子没有抽的水烟锅,捏上烟叶,点着火柴,“呼噜噜”抽了起来,刚抽了几口,就一阵猛烈的咳嗽,随后走到门口朝院子里吐出一口痰,眼睛里也被烟熏得流下了泪水。

“爹,咋办?是上高中,还是补习再考师范?”宝根知道,爹想的是他考师范,早早毕业挣工资,上高中三年家里还要花不少钱,三年后能不能考上大学还不一定。

“算了吧,你三大说,还是让你上高中吧,红莉是女娃娃,上个师范学校就行了,你是男娃,还是以后考大学吧!你是咋搞的,平时学习都那么好,关键时候就掉链子。”爹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说一句,叹一口气。

宝根知道自己这回考试让爹失望了,没有给爹和妈争得个脸面。他也知道,爹不高兴的另一个原因是平时考试总是全年级第一名的宝根没有考上师范,而排在宝根后几名的红莉却意外地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师范,这个意外让他难以接受。再加上红卫第一年就考上了大学,让他心里既高兴,又失落,红卫和红莉就像矗立在爹眼前的两堵高墙,逼得爹几乎喘不过气来。多年的希望变成了失望,如同被人高高举起在半空,一松手,突然间被摔在地面上一样疼痛。

整个夏天,天祥都感到呼吸有点不舒服,他不敢再抽水烟锅了,一抽起来,就会剧烈地咳嗽,有时候咳嗽起来没完没了,好几次都有岔气的感觉。这些天春花晚上也不在家,不知道跑出去干啥去了,就剩下他和东霞老两口。宝根为了放松心情,主动和队里一些学生娃结伙去沙坡上给猪弄菜去了,每天早上一起来,就背上馍,拿上竹笼和肥料袋子,到沙坡捋槐树叶子和榆树叶子。将这些叶子晒干后碾碎,和麸子、水一搅拌,就是猪最爱吃的上好饲料。

东霞也为宝根没有考上师范学校感到难受。她和天祥一样,整个夏天都不太出门,偶尔在生产队的队部里干点活。当有人问起她家宝根考上师范没有,她都低着头,沉默不语,别人也就知道什么意思,就不再好意思追问了。于是,人们又开始议论起金祥家的红卫和红莉,都羡慕起金祥家一年就出了两个状元,女儿上了师范,儿子考上了大学,就是全公社也没有这样让人眼红的人家了。

东霞听着人们的议论,心里感受到了压抑和委屈。她在心里说,要是我的宝根头一场试像红莉那样戴上手表就好了,也不会最后十几分钟了,才慌忙写起了啥子作文。听宝根说,光那最后的作文题就占了三十分,他没有写完,要是像往常那样写完作文,肯定会像红莉一样,也能考上师范学校的。他的宝根平时在学校每一回考试都是在第一、第二名排着,红莉虽说是补习了一年,平时的考试成绩也总是排在宝根的后面。一次考试说明不了什么,如果再让宝根考一次,肯定会比红莉考得好,那样能上师范学校的就不是红莉了,而应该是她家的宝根。东霞这样想着,也算是给自己出出气,解解闷,她明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今年也不可能再有一次考试了,她心里唯一的希望是三年后考大学的时候,再看她家宝根是咋样争口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