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在登坛拜将时,《史记·淮阴侯列传》有如下描述:“信拜礼毕,上坐。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信谢,因问王曰:‘今东向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汉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贺曰:‘惟信亦以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项王喑恶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利敝,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有背义帝之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诸侯之见项王迁逐义帝置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而自王善地。项王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怨,百姓不亲附,特劫于威强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强易弱。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矣,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作坑秦降卒二十余万,惟独邯、欣、翳得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耳。秦民无不欲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关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职入汉中,秦民无不恨者。今大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
韩信在这里所提出的策略,意在劝刘邦先出兵平定三秦。其实,这个提法,萧何当初劝刘邦接受项羽给予的汉王封号时,就已经提出过,并非始于韩信,而且韩信也未提及其他阶段的战略部署。
至于韩信所说刘、项优缺点,早在韩信拜将之前,就已经周密地分析了刘邦和项羽各自的优劣长短,以及天下形势,计算了他们的得失胜负,从而做出了东进而取得天下的战略决策。这充分体现韩信决策的智慧——多算胜、少算不胜的预先筹谋。
韩信所要刘邦做到的三大要事:第一是用天下武勇,这一点刘邦甚为擅长。第二是要刘邦以天下城邑封功臣,这一点如果运用不当,后果堪虑,结果后来就有韩信要刘邦封王,也出现了刘邦得天下后将各位封王铲除的事情来。第三是义兵思东归,这一点也需根据不同情况进行具体分析:东方籍士兵诚愿打回老家,但到临近老家以后,便须领导者对之领导有方,否则便易使士兵士气溃散,奔回故里。所以,这一提议也需要商榷再三。
三、好虚名,封齐王留下隐患
公元前206年,刘邦出师东征。他率领诸侯兵一直打到楚都彭城,但被项羽击败,于是诸侯皆叛汉归楚,汉军退守荥阳。此后,汉楚两军长期在荥阳、成皋一带对峙。
这年八月,刘邦以韩信为左丞相,率军队击败魏王豹。接着,刘邦又令韩信、张耳一道引兵击代、赵,破赵之后,韩信请求刘邦立张耳为赵王。
按理说,立王此等大事只有刘邦才能决定,何况赵地北控燕、代,东通齐,南界西楚,战略地位十分重要,韩信本人既是统兵大将,理应回避此类重大人事问题,以免招致汉王怀疑。可是韩信却贸然提出这个建议,实在有失分寸,而且陷刘邦于两难之地,如此重要的战略之地封了张耳,日后若是张耳反了,那么岂不是构成一个很大的威胁?如果不封,驳了丞相的面子,只恐丞相心中会有芥蒂,毕竟现在统一天下还得仰仗丞相。另外,刘邦加派张耳伴同韩信,即对韩信不太放心之故。而韩信提议封张耳为赵王,就有了拉拢张耳之嫌,刘邦内心深处未必没有芥蒂。虽然最后刘邦表示了同意,但是韩信没有站在刘邦的角度,贸然提出的建议使得刘邦心中不快,为日后除掉韩信留下了一丝隐患。
其实,随着韩信在军事上不断取得胜利,他觉得自己功绩颇多,然而得到的颇少,于是就想要一个名分。韩信攻占齐以后,立即派人请求刘邦立己为假齐王。刘邦见信后大怒,当着使者的面骂韩信道:“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谋臣张良、陈平见势不妙,赶紧踢了踢刘邦的脚,并附耳建言。刘邦也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冷静,随即转变口气说:“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并派遣张良随使者到齐立韩信为齐王。
刘邦机警而善于计谋,及时封韩信为齐王,其政治头脑要比韩信高明的多,而张良、陈平两个智囊也都主张对韩信采取先利用,让韩信先引兵过来,过后再作处理的策略。其实韩信只是想要一个名分,觉得自己立下了太多功劳,得到的太少。而直接伸手要王,心里未免有些不踏实,觉得伸手要真官不太仗义,于是就要一个假齐王。从根本上来说,韩信太爱面子了,他觉得自己若是被封为齐王,将会是很有面子的事。
明乎此,就不会把刘邦对韩信日后所采取的“兔死狗烹”手法,过多地归咎于刘邦本人的薄幸了。
当时张良也看出了韩信之所以迟迟不至的原因是欲扩充领地,所以张良建议刘邦将陈国以东至海地带全部划归齐王韩信,对彭越也采取了同样扩充封地的措施。果然,踌躇满志的韩信、彭越很快就引兵过来了。于是项羽陷于四面楚歌之中,最后战败而自刎于乌江。
韩信在齐地称王后,项羽曾派武涉前往齐与韩信说“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劝韩信“何不反汉与楚联合,三分王之?”韩信不听。后来齐人蒯通也劝韩信在楚汉对峙、双方人心动荡、兵士怨声载道之时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凭借韩信的贤能盛德、人马装备,又占据强大的齐国,那么天下必会群起响应,最终都会听命于韩信。蒯通劝韩信抓住时机,否则必受其殃,他说:“天下初发难也,俊雄豪桀建号一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遝,熛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今楚汉分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于中野,不可胜数。……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两主之命在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愿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孰虑之。”
韩信称刘邦待他十分优厚,认为汉王“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背义乎!”韩信不愿意背弃道义,背叛刘邦。蒯通又指出:“足下自以为善汉王,欲建万世之业,臣窃以为误矣。……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臣请言大王功略:足下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乡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窃为足下危之。”可是,韩信却以为自己功劳很大,又认为刘邦不是那种容不下功臣的君主,所以,韩信谢曰:“先生且休矣,吾将念之。”
韩信是否真有反叛之心,历来争议颇多。有人说韩信对刘邦忠心无二没有叛心,这种说法多来源于此。但是,既然有人劝说韩信自立为王,也说明韩信确实有这个能力,也是有一部分人拥护的,这一点不但让刘邦不放心韩信,反而视韩信为刘家江山最具威胁的人物,从韩信受封齐王后,他就把韩信当作心腹之患。
当刘邦胜利班师到达韩信军驻地附近时,再一次效仿过去在修武袭夺韩信军的战例,驰入韩信营壁,夺其军,然后改封韩信为楚王。这样,就使韩信失去了地大、兵强、民富的齐国,而带着较少的兵力到楚。当时刘邦之所以不立即撤掉韩信的王位,是怕其他异姓王疑惧而反叛。
韩信不知道,举兵不动、伸手索要封王,这是最令刘邦反感的事。一来,用举兵不动来要挟刘邦封王,即便韩信没有这个意图,也会给刘邦被要挟的感觉,这恐怕是任何一个即将成为帝王的人都不能接受的;再者,韩信要齐王只是要个虚名,但在刘邦看来,这就是野心。可是,如果韩信真的有野心的话,完全可以韬光养晦,慢慢积蓄力量,凭韩信的军事才能,打败刘邦实在是绰绰有余,可是他一个迂腐书生,认为自己立了大功,想要名分就张口索要,也不考虑别人怎么想。韩信不知道,如果刘邦认定他有野心,不但从此不再信任他,而且心中会生出早晚要除掉他的想法。
刘邦把韩信视为眼中钉,表面上不露声色,实际上却一步一步地剥夺了他的权力,当韩信手无兵卒可用之时,就成了刘邦任意宰割的羔羊了。韩信与“上行沟通”不能达到良好的效果,自己又不说明事实,反而自以为斯文索要假齐王,不管后来是不是真的谋反,给领导的印象首先就不好了。可见,为人过于耿直,不会拐弯抹角,每次提要求都直来直去,势必会影响到“生存”问题。
四、功高震主
韩信不仅具有超凡的战略眼光,而且是一位满腹韬略的军事家。刘邦决定趁项羽在东方作战之机,准备夺回关中的时候,韩信献计,决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韩信先一方面派出部分兵卒去佯装修栈道,另一方面与刘邦率领大军悄悄地从南郑出发,由故道直指陈仓(今陕西宝鸡市)。
项羽部下的章邯得知一些汉兵在修栈道,讥笑着说道:“那么长的栈道,几个汉兵何时能修完?仅靠栈道济事吗?”然而没过多久,章邯听说汉兵已抵陈仓,顾盼左右道:“栈道并没有修成,汉兵从何而来呀?”不久陈仓败兵逃回时,他才信以为真。但此时战机已失,战役以章邯自刎而告终,雍关中之地尽为汉有。此韩信之一功也。
刘邦以韩信为左丞相,率兵平定魏地。魏王豹将其主力部署在黄河东岸的蒲坂(今山西永济县蒲州镇),封锁黄河渡口临晋关,阻止汉军渡河。韩信将计就计,将大本营驻扎在临晋关的对面,又调集所有的船只,给魏军造成一个准备渡河进攻蒲坂的假象。魏军果然中计,又从其他地方调来一些军队,这样就放松了其他地方的防守。韩信则暗暗抽调一部分军队转移到夏阳(今陕西韩城南),用木制的罂缶(古代一种大腹小口的器物)联结起来当船,让兵士们躲在罂缶中,在魏军毫无觉察下安然渡河,奔袭魏军后方安邑(今山西夏县)。
魏王豹全力扼守临晋关,没料到韩信大军已在夏阳渡河。他慌忙撤回一部分军队迎战,但在曲阳(今河北曲阳西)又遭到韩信的截击,大败溃逃。这样魏地很快就被韩信平定了,并将其地改为河东郡。
韩信平定魏地使刘邦的势力扩大到今山西中部和东南部,排除了魏从北面对关中的威胁。此韩信之第二大功劳。
井陉之战中,韩信又一次出奇制胜,他先派两千精兵在赵军军营旁边的山上埋伏,自己则率领两千士兵背临河水、面向赵军阵地布阵。赵军将士见韩信背水而战,纷纷讥笑韩信犯了兵家大忌,于是都争先恐后杀出大营,追击韩信的军队。韩信退至河边,宣布军令:决死一战,后退立斩无赦。韩信的士兵被河水和赵军所夹,无路可退,只得奋勇拼杀以求生。同时,埋伏在赵军旁的汉军突然乘虚攻入赵营,拔掉赵旗,换上汉旗。赵军休战回营,望见营中挂着汉旗,顿时惊慌失措,不得不争相逃命。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背水一战”。这应该算得上是韩信的第三大功绩。
潍水之战是韩信与齐、楚联军之间的一场战役,韩信利用汉军和楚、齐联军隔潍水而峙的阵势,先分出一部分军队悄悄潜入上游,把一万多个装满沙子的沙袋投进潍河上游,这样汉军和联军对峙的下游河水便浅了,韩信指挥部分士兵涉水,刚到河的对岸,就佯装见楚、齐联军便退的样子,联军追至潍水中央时,韩信则令上游的兵士决开沙袋。河水奔流而下,顿时卷走大部分的齐、楚联军,其余的士兵也被分为两部分,最后被韩信军队各个击破。这是历史上有名的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
在决定楚汉命运,决定刘邦一统天下的垓下决战中,项羽被围垓下,负隅抵抗。也是韩信组织汉军在楚营四周高唱楚歌,使楚军将士军心动摇,一夜之间纷纷逃散。项羽因为尽失楚地,心灰意冷,“无颜见江东父老”,自刎乌江。
韩信精于谋略,谙熟兵法,为刘邦统一全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人们说刘邦的天下是韩信打下来的,一点也不为过,但同时韩信也是功高盖主,成为了刘邦的心头之患。我们且不论刘邦的定国策略,也不探讨刘邦是否过河拆桥,还是刘邦心胸狭隘容不下功臣,单从韩信处分析,功高盖主,被刘邦定为谋反之罪,难道他自己就一点责任都没有?非也。韩信持功自傲,不知进退,他不像萧何一样,萧何把兄弟侄子作为人质送往刘邦军营以示自己的忠心;把家中财物尽数献出佐助军费支出;如果没有这些,萧何恐怕也难以逃脱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