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华
写了多年文章,也勾画过许多的轮廓,但觉得都不如黄昏好,黄昏时候,夕阳西下,石桥下哗哗流水,乡村人家袅烟炊炊,牛羊咪咪成群,美丽的村庄令人神驰向往。
看吧,草地里,垄麦间,拾麦穗的小姑娘,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闪光,那一道光环就像烧红的火焰,箍圈着她们,好看极了,池塘边,柳条下,青蛙在“呱呱”地叫,它身上的痂子,那肿肿的眼泡,都发出绿的光,孩子们做了网,欲去罩它,它“哇”一声跳进了水里,水里冒出串串气泡,水波也微微荡起了涟漪,它四臂张开,两腮呼吸,前腿用劲往上拨,后腿吃力地往后蹬,露出白色的肚子,可爱极了!它生在水中,随着气候而繁殖、生存,从一个卵子和一个精子结合为细胞,再从细胞变为蝌蚪,到蝌蚪变为青蛙,它的生命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也体现出一个生命力的伟大。它的这种能力和森林里许多的动物都是一样的。像凶彪的母狼,美丽的长颈鹿,它们白天虽然威风凛凛。此时它们也正归宿,或许正在给崽子们喂奶,或许正在孕育出新的生命。就是这样,在同一个时间,每个有生命力的东西都在干着不同的什么。
夕阳透过树林,把鸟巢、狼窝偷窥得一清二楚,阵阵清风扑面而来,此时山林里却噼噼啪啪,似砍、似敲、似拍、似打,驻足而听似小雨淅淅沥沥,似海浪惊骇浪涛。这些也不足为怪,我打小在太行山下长大,这些故事姥姥不知讲了多少次。
有一次去太行山林—南坪游玩。一天游玩下来,脚乏了,身子困了,车也没了,就住下来,黄昏时分,女友来喊我,我推说不舒服,不想出去,女友又推又搡说:“你这个大作家,南坪的黄昏醉死人,出去看看吧!”
“刷”就像黑暗的屋子点上蜡烛一样,一幅美画卷正恣意散发它的墨香。
三月桃花开,此时它正捧腹大笑,粉色的蕊,粉色的花瓣,竞相开放,你追我赶的,一个个生命伸头探脑的,看上去,就如灿烂的笑脸在迎客。细细分辨,你在那个树丫上,我在这个绿叶下,却并不拥挤,倒也怡然自得,去怪它,并没理由,就这样任它自生自长,我在它面前倒显得唐突起来,自惭不如它的风度。此时风“呼呼”刮来,已觉凉意袭人,天边那好看的云彩也不见了,天空堆积了两三片乌云,看来要下雨了,说时迟,那时快,雨腥味有了,三点、两点……大点大点的雨下起来了,“快躲起来!”女友喊道,我并没躲起来的意思。雨像断了线的泪珠,疯了似的流着,我也“疯”了,最起码女友是这样说的。不着边际的雨肆无忌惮地敲打着桃花,花瓣纷纷坠落,偶有一朵也娇羞似的粘在了一起,山上几条小河涨满了,溢了出来,汇成一条不小的河流,已冲山下而来,气势汹汹。“晓玉,别傻看了。”女友连喊边把我拽回来旅店,我看看自己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头发一绺一绺贴在额前,裤子也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自己的狼狈样既可爱又好笑。女友嘲笑我说我是“不要命的作家”,我尴尬地笑了。
雨停了,村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树也绿了许多。那条新修的盘山公路上干净了许多。金黄色的余晖射到了院子里,青苔上、台阶下、花盆里,猛然间生出许多绿的、新的小生命。露出浓浓柔意,小草正噙着雨珠,弯着腰,我来回踱步,影子紧随,人像镶了一道金边似的,突然下意识里感觉到自己就是“名人”了。慢慢把门打开,调皮的小孩也坐在那块被雨水冲洗干净的石板上下棋了。他后面是暮霭的山色,像稳重安详的老人。像得意忘形的顽童。白色的南坪显得干净极了。
回首间,有一老人赶着一群牛羊正经过这里,古铜色的脸正展开笑颜,不剩几颗牙齿的嘴也乐歪歪的。手里拿着长鞭,一声鞭响,震动了羊群,羊拼命跑着,好一幅“夕阳牧归图”。
悄悄地我来了,正如你悄悄地离去。这幅美画卷正在卷起,我准备带它走,将它带给城里住惯了的人。
(选自2006年8月11日《新乡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