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是筱玲吗?”赵辉心惊胆战地问道。刘万国都看呆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不是她还会是谁?”
筱玲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径自往这边过来。她的马尾不见了,头发从两侧披散下来,却遮不住那一双闪烁者可怖红光的眼睛。
“筱......玲......”鹏坤怔坐在地上,双脚不听使唤似地动弹不得,只是两只手反撑在地上,傻傻地把她望着。
赵辉有些发急在一边道:“坤哥,你快过来啊!我看晓玲不对头得很啊!”
鹏坤回头瞧了赵辉一眼,刘万国也忙在一边招手。他这才回过一些神儿来,脚在地上乱蹬了两下,终于爬了起来。
眼见着这时候筱玲就要冲到他跟前了,赵辉情急之下一个箭步射了上去,拦在筱玲身前,说道:“筱玲,你怎么了?”
筱玲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珠子提溜溜地瞪得老大,赵辉细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红光,分明是眼睛里在沁血出来,再仔细些,见那嘴角也在往外渗血,一直流到下巴颏、脖子上,把丝丝缕缕的头发纠缠在一起,黑红的一片,也看不真切。
“妈呀!七窍流血!你这是怎么......”赵辉话还来不及说完,筱玲早已是扬起手来,一巴掌拍在赵辉的脖子上。赵辉感觉这一下仿佛是有千斤之力似地,自个儿像个纸人儿一样就被甩出去四五米远,脑袋磕在马路牙子的水泥地上,嗡嗡作响。
就这一下,似乎更是激起了筱玲的杀欲一般,扑上来把他按在地上就是一阵撕咬。赵辉只觉得身子被铁闸压在下面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又感觉她一双利爪,剃刀般锋利,一下下撕扯在他的皮肉之上,切肤之痛钻心地疼。
“辉子!”鹏坤见事态很是不妙,赶快跑过去,一把拧住筱玲的肩膀,“筱玲,你怎么了?快住手!他是辉子啊!”
筱玲把赵辉撕咬了一阵,见鹏坤上来,一别身,又照着他饿虎扑食一样地按了上来。鹏坤被撞了一个冷不防,筱玲一只手掐在他脖子上,一只手拼命地扯住她自己的头发,狂叫不住。
鹏坤被吓得寒颤连连,不过多年的练武经验还是占了上风。他顺势扭住她掐着自己的那只手腕,往地上一躺,左腿跨过她的脖子,一挺腰,一个漂亮的十字固就把筱玲的手臂降服住了。
他心里正得意之时,突然左脚腿肚子传来一阵疼痛感,合着下巴定睛一看,原来自己小腿刚好在筱玲嘴边,她此刻正发疯似得啃咬着。
鹏坤“啊呀!”叫出声来,忙是从她嘴里抽回腿来。一瞬间的触感,像是千万把刀在腿上捋过。那一截裸露在短裤外面的小腿已经被啃得血肉模糊,一道道错综排列的伤口,皮肉朝两旁翻卷着暴露在眼前。
筱玲的疯狂行径却并未就此打住,她猛可地一个掉头,再一次向鹏坤袭击过来。鹏坤见到满嘴滴血的模样,怕得要命,两只腿筛糠似地站不起来,来不及多想,只用力把腿向上一抬,一个三角锁夹住筱玲的脖子。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锁住她。而筱玲的力量却是意想不到地大,她整个地上半身直立,直接将鹏坤从地上整个地离了地,再用力地往地上夯,噗地一声,鹏坤只觉得自己周身骨骼俱断,痛得要命!
“快跑!”赵辉满脸地伤痕,冲过来,一把拖起地上的鹏坤就开始跑。
这时候刘万国也迈着笨拙的步子过来接应,抓起鹏坤的另一只手。两个人几乎是在用蛮力把鹏坤拖行着,筱玲紧追不舍,这么跑出去十来米远,三人赶忙躲进一件卖服装的商店。那商店上首供着一尊财神爷的神像,筱玲跟着进门,脚刚踏上铺子的地板砖,只见一道火光自财神爷的神像朝她身边飞闪而过,嚓的一下,筱玲应声倒地,仰倒在了人潮涌动的街边。
赵辉舒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
鹏坤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双手合十给财神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
“筱玲这是怎么了?一身的戾气,连财神爷都容不得她靠近!”刘万国两手扶墙,试着探出脑袋去视察筱玲的动静。
她趴在玻璃门外的地上一动不动,对过冰蓝色饮料广告牌的灯光照在她枯瘦的身躯上,仿佛跳出这个炎夏,被带到了一个寒冷的遗忘之境。
那光芒幽幽地,给她的世界洒了一层冰霜。鹏坤惊奇地看到,她脸上的血迹慢慢地褪去,就像被橡皮磨掉一样,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慢慢把眼睛睁开,黑白分明的一对眼珠子,清澈透明。
鹏坤和赵辉壮着胆子穿过玻璃门去,隔着一丈的距离问道:“筱玲......你醒啦?”
筱玲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站起身来。鹏坤本以为她会像电视上那种双重人格的病人人格转换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然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们都伤得严不严重啊?”
市电视台,18层高楼顶端的扶栏,四个阴灵并排着坐在上面,双脚悬空在外头,晃晃悠悠地。
筱玲低头,透过膝盖间的缝隙,看着几十米以下的车水马龙,灯火流光,说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着爸爸还有后母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生活在一起。我父亲一直都不喜欢我,母亲去了国外,多年也见不上面,至于后母,没有血肉亲情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半年前有一个同校的学长追我,我起初是不愿意的,后来因为他实在对我很好,我就同意了和他的交往。后来随着交往的深入,我开始越发地喜欢上他了。我觉得那是我有记忆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段光阴,我甚至打算今后要嫁给他。”
她说到这里,凝噎了一下,把右手抬起,手背在鼻下抵了抵,“直到后来我发觉自己有些不对劲,去药店买了一张验孕纸,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我把这事告诉他,我们去医院做了一个检查,果然是怀孕了。
”她把手背在鼻下抵得更紧了一些。
“可是着和你的死有什么关系呢?现在的女孩子不都这样吗?读书的时候就和人发生关系,然后怀孕,再去医院流掉,都很稀松平常的事嘛!”赵辉不解地问道。
“喂,你不要说话。”鹏坤剜了他一眼,示意赵辉不要置喙来打断筱玲的叙述。
筱玲捂着嘴笑了笑,“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事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了,而且连检查报告的影印本居然都在同学里面传来传去。连家里的最后也晓得了,不少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于是我休学回家,把自己所在房间里。我的那个男朋友因为受不了舆论的压力,从此也再没和我联系过,我父亲对我也不闻不问。我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最后......”她顿了顿,举起左手来,把衣服的袖子撸起来,缓缓解开绑在手腕上的那条纱巾。一条四公分左右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大伙儿眼前,那陈旧的伤口已经显现出暗红的颜色,露出白森森的两条手筋。
“最后我就用美工刀切腕自杀了......”
“啊!”他们都惊愕得说不出话。
“我曾经在一本佛教的书上上面读到过,自杀的人,中阴间,每隔七天就要重复一次生前最痛苦的事情。”筱玲双手死死地把膝盖上的裙子握在手里,皱成一团,“起初我以为只是一种骇人听闻的说法,没想到这都是真的!”
“可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赵辉又一次忍不住发问。
筱玲倏地把手里缠伤口的丝巾往前一掷,那张丝巾轻飘飘地降落着,在高楼的夜风中被吹得很远。
“我刚才回学校了,看到同寝室几个和我要好的女生在给我烧纸!”筱玲说道。
赵辉道:“你同学都这么重情重义,比我爸妈都好!”
“呸!”筱玲啐了一口,恨恨地说:“我听他们谈话,原来我怀孕的事是其中一个叫张萍的带头传出去的,她因为也喜欢我男朋友,所以表面和我要好,暗自怀恨在心,她偷了我枕头下面的检查报告去复印,和几个好事的女生一起去传播,这才害死了我!事情发生以后,她们因为害怕我的冤魂缠着他们不放,就在头七这天给我烧纸,请求我的宽恕。还说什么,这都不关他们的事,只是想糗我一下,寻短见都是我自己想不开,叫我千万别去找她们!”
“我去,这群贱人!”赵辉骂道。
正说到此处,远处钟楼的方向咚咚地传来十二声重重地敲响,十二点过了,他们回来阳世的时辰也伴随着钟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