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辉是战战兢兢地把他从小到大那些过错史是一件不敢拉下地说了一遍。判官执笔在那纸上飞快地写着，他说完了，他也就写完了。接着又问：“那你觉得自己积过哪些阴德？种过何种福田？”
赵辉拿衣袖揩了揩头上的汗珠，心想：我赵辉这辈子是最讲哥们儿义气的人了，好事做过不少，只是．．．．．．一时间问起，一件也想不出来了。哎，真他奶奶的背运，这时候脑袋短路了。
“判官大人问你话呢，快点作答！”牛头一手叉腰，一手举着钢叉。
“我．．．．．．”赵辉支支吾吾地道：“我在打群架的时候替陈大勇当过一棍子，不知道这算不算。”他怯生生地抬起眼来，试探性地看着判官。
判官的笔在纸上划了一下，皱眉道：“打群架．．．．．．这算是什么好事？记一过。”
赵辉听到记一过，心里开始有些着急了，那篇纸上尽记着自个儿的过失了，怎么着也得想几条好的出来。于是又补充道：“哦！还有。”
“说！”
“我那时候和张矮子去农村打狗，被发现了，几条狗跟着我们后面追。当时我就让他先跑，自己拿棍子去引开恶狗。那小子不讲义气，一去就不回来了。最后害我被咬了好几口，回去缝了五六十针。”
判官把写毛的鼻尖在砚台上划着，“你们偷狗是为了干什么？”
赵辉道：“当然是用砂锅煨来吃啊！”
“残害生灵，结党偷盗，又记两过。”判官口中念叨着，毫不留情地又添上了这么一笔。
赵辉差点儿没给吓瘫了，自己这不是越说越错的厉害吗？他绞尽脑汁，也实在是想不出这辈子做过什么光明正大的善事。何况这种氛围下，哪里还能静下心去细琢磨啊？算了，还是不说了，免得到时候功一条没有，过倒是增加不少。
他索性说道：“判官大人，小人这辈子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坏事了，实在没有什么好事。我坦白从宽，老实交代自己的罪过，今后一定好好改造，好生做人，哦．．．．．．不，是做鬼。”他把以前去偷东西被抓时在公安局忏悔的那一套用上了。
“油嘴滑舌，不是个好东西。先就地脊杖他二十棍再说！”判官吩咐道。
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了四五个浅绿色皮肤，光着膀子，脑袋尖尖的鬼差。那鬼差每一个都长着像野猪一样长的獠牙，只拿兽皮在腰下面围了一圈，连鞋子也没穿一双。
先两个鬼差个子手里拿着一把三股铁叉，在赵辉背上一打，赵辉就趴了下去。全身软趴趴地，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只在心里喊道：妈呀，要动真格的了。
转念一想，又思量着：奶奶的，幸好只有二十下。要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来就是重打五十大板，那可就惨了。”
“夜叉鬼听令，给我打！”判官一声号令，后面跟上来的几只夜叉便道：“得令。”
赵辉扭头一看，妈啊！有两只夜叉一左一右地站在他两边，居然手上各自操着一条带刺带钩，约莫七八十公分长的铸铁狼牙棒。这玩意儿一棒子打下去，岂不是骨断筋折，皮开肉绽了？
赵辉还来不及再想下去，其中一个夜叉已是一棒落到了他背脊骨上。那感觉就好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给撞了一下，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冲击力极大，却暂时性地没能觉得什么疼痛感。那狼牙棒再一拉，那些钩钩刺刺在皮肉上一划拉，拖泥带水，钻心地疼。
鹏坤见打得厉害，急忙磕头给他解围道：“判官大人，赵辉是个从小父母离异的城市底层青年，不学无术也是被环境所迫。况且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大的坏事，没有杀人放火，就是从前有些偷鸡摸狗的坏毛病，也是环境因素，环境因素嘛！”
判官一瞪眼，“你莫要给他圆场，马上就到你了。这已经算是很轻的发落了，要是个大奸大恶之徒，刀山火海，拔舌剥皮，层层地狱在那里，却也不是摆设来着。这回权且只是审你们生前，这次你们还阳耽搁了返回的天日，触犯了阴阳的轮回和运转才是主要捉你们来的目的。待审完了生前事，再关起来，慢慢地查你们这次耽搁返回大事的过失！”
鹏坤两手扑棱着道：“判官大人，这次耽误了时间，的确是有人从中作梗，加以阻挠的，望大人明鉴！”
判官道：“你不用多说，这个我们会查明的，到时候再来发落！你现在也给我像赵辉一样，把自己平时的功过都叙述一遍。”
鹏坤因为生平一直活得很平庸，从念幼稚园开始道后来毕业然后待业、工作都没有犯过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但是也没有什么值得拿来说的成绩。所以只捡写有印象的事平铺直叙地说了一遍了事。
判官思量了一下，道：“去把他们阳间的记录给我拿来，我核对一下。”
那个匍匐在他岸边的矮鬼差起身走到了后面去，不一会儿就拿了两摞线装的蓝皮儿册子来。鹏坤定睛一看，其中一本上写着“阳世记录”，另一本只一晃眼看到生死两个字，想来一定是大名鼎鼎的“生死簿”了。
判官仔细核查了一番，正了正头上的乌沙，说道：“嗯，看来你的确是个庸庸碌碌，无功无过的人，活得像白水一般，了无生趣。”
鹏坤这顿打自然就是跳过了，可他听了判官这样评价他的一生，却怎么也庆幸不起来。
判官又望向了跪在旁边一直不做声的筱玲，只见她背朝天地蜷缩在地上，两只手一直抖个不停。
判官缓缓地坐了下去，翻开一本阳世记录看了看，又啪地合上。彭坤心里估摸着该要她说自己的生平了，哪想到那判官什么也不问，就道：“给我先把她右手锯下来！”说着，拿了桌案上签筒里的一支签外地上一抛。
“什么？锯右手？”鹏坤光听他这么说，就觉着眼前事一阵天巡地转。
这时候赵辉那二十狼牙棍也打完了，只见他满背的血肉模糊，衣服都早已被打成了丝丝缕缕。
“判官大人，这样不行啊！怎么还没开审就要锯手？是算是死刑吗？有法可依吗？”鹏坤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居然站了起来替筱玲辩白。
筱玲侧过脸来看着他，没有说话。
“放肆，阴司自然有阴司的律法，岂能容你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扰乱？”判官怒目以示，令道：“夜叉鬼，把这个吴鹏坤给我掌嘴，不要再叫他做声。”
后边一个夜叉一下就跳了出来，从腰际拿出一块尺来长的木板。一端钉着一颗钉子，毫不犹豫，嚓嚓地往彭坤脸上招呼着。彭坤的两颊瞬间千疮百孔，肿起来老高，连嘴都合不上缝了。
打完了鹏坤，那个夜叉把手里的铁叉往他脖子上一刺，把彭坤的脖子正好卡在两股之间，一下就摁了下去，动弹不得。
这时候，刚才打赵辉的几个夜叉扔了手里的狼牙棒，去捡一旁兵器架上的钢锯。那把钢锯少说也得有两米长，四十来公分宽，薄薄的一片。
钢锯两头有木柄，两只夜叉一人一头，抬过来。一个夜叉一脚踩在筱玲肩膀上，一用力，就把她整个身子都踩到地上去了。抓起她的右手，对着两个拿锯子的夜叉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判官道：“高筱玲，不要说今天对你用刑用得不明不白。且不论你生平功过，就单你是自尽这一条，就要你受酷刑。自尽在阴司是重罪，比杀人放火还要罪孽深重。杀人放火也是遵循自然法则，世间万物，都有杀戮和争斗，这不奇怪。杀人者在阳世自然有阳世的律法惩戒。但是自杀就是大不敬，一不敬天地给你魂魄神息，二不敬父母予你身体发肤，三不敬万物生息法则。虽然自杀者中阴间已经有七煞为报应，但幽冥界律法还规定，但凡自尽者，一概原因都且不论，先上酷刑，之后再来审问。”
判官的话说完，两个夜叉只把锯齿放在筱玲右手的手腕上，一只脚把手掌死死订在地上，库卡库卡地，两下就给锯了下来。那蚀骨切肤的剧痛使得筱玲一仰头，一头长发纷乱地散开，只把脸向着天，这个身体扭曲着，张了大大的嘴却失声叫不出来。这样只维持了十来秒钟，来不及做过多的挣扎，就已经痛得昏了过去。
“这么经不起折腾？”牛头低头看着筱玲，又吩咐夜叉道：“去取还魂水来。”
后面又夜叉端着一杯插着柳枝的杯子来了，拿柳枝蘸水在她身上一洒就又醒过来了。醒过来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这才一阵杀猪似的惨叫。
赵辉在那边趴着奄奄一息，睖睁着眼望着这边却无能为力。
鹏坤看不下去，奈何嘴被筑出了无数个窟窿，又肿的高，一想喊出声，却只有一阵阵气流从窟窿里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