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民意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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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组长们回去,连唬带求,终于又催来了一些人。到快吃中午饭的时候,会场上终于有了300多人。又清点了一下委托投票的,加起来便可以开会了。于是便开会。那选民领到选票后,虽和过去一样在现场设有秘密写票间,却鲜有其人到里面画票。一拿到选票,便刷刷刷地在人群中画了起来。乡上来的干部和贺春乾便又在大喇叭里高呼:“大家不要忙在票上画圈圈,一个一个的到里面秘密写票间画!”可选民哪里肯听,道:“癞儿脑壳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还到秘密写票间画个!脱了裤子打屁,也不嫌多那一道麻烦?”说毕,早当着众人把票画了,然后又你推我挤拥到前面,将票塞进票箱里,也不等人宣布散会,便事不关己一般忙着往回走了。伍书记又急忙叫贺春乾在大喇叭里劝众人不要忙走,等宣布结果后再离开。贺春乾果然去叫,可还没等他叫完,会场里已没有几个人了。伍书记又不由得蹙紧了眉头,生气地道:“农民这个素质,还民主?”说完,也不管在场的村民有多少,便宣布开箱唱票。唱票结果,自然是贺春乾当选为贺家湾村的村委会主任。贺春乾看到有几张选票上,全都打着×,心里有些不高兴,便对伍书记有些抱屈地说:“他妈的,竟然还有全部都打×的,难道我们这么多人一个都不行?一个都没做出成绩?”伍书记劝道:“群众嘛,哪有人人都满意的?”说罢,散了会。贺家湾村第六届村委会换届工作,便这样结束了。

却说端阳、贺毅、贺兴成和贺良毅、贺良礼、贺通良等那天在黄葛树下大打出手的时候,李正秀在家里没去开会,自己那一票自然是委托儿子带了。快煮中午饭时,突然听说儿子和大房的人在黄葛树下打架。李正秀也不知道他伤着哪儿没有,急忙熄了灶膛的火朝村小学的会场跑去。跑到会场一看却没了人,听人说都“照顾”贺万山的生意去了,又急忙跑到贺万山的家庭诊所去。一看才知道并不严重。因为这场架只是突然而起,事先两方的人都没有备下刀枪棍棒,只凭双方拳头你一下,我一下。大多数人都是身上这儿或那儿,起了一些疙瘩,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头上破了一点皮。贺万山用碘酒在破了皮的地方消了毒,上了一些消炎粉,用纱布一包就完事。至于只起了一些疙瘩的,贺万山处理更简单,只用碘酒在上面涂,揉了几揉就叫回去用热毛巾敷上两次,便可万事大吉。李正秀一见儿子虽然眼角和额头上有两个青疙瘩鼓起来了,但身上的零件却一点未伤,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回去又重新生火做了午饭,劝着让端阳吃了,又劝他去躺着休息,消消心里的气。

正要这样做时,忽见两个戴大盖帽的公安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屋子,问道:“哪个是贺端阳?”端阳正打算脱衣上床睡一会儿,听得外面有人问,便急忙走出来回答说:“我就是贺端阳!”公安朝端阳身上看了一遍,其中一个说:“请你和我们走一趟!”端阳道:“到哪里去?”先前说话的公安道:“到了你就知道了!”端阳道:“我又没有犯法,凭什么要我跟你们走?”先前那公安正要说话,另一公安态度却和蔼些,抢在了前面说:“你不用害怕,我们只是想请你到派出所谈一下今天这事是怎么发生的。”端阳一听这话,便也不再说什么,跟随他们走了。当时李正秀在菜地里打猪草,回来一听说端阳被公安带走了。乡下女人没见过大世面,只以为被公安带走便是犯了大法,被抓去坐牢的。心里一急,当即便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接着便打了几个趔趄,眼前一黑,咚地倒在了院子里。旁边的贺世福、贺世财、肖琴、谢双蓉一见,急忙惊叫着跑过来,掐人中的掐人中,刮痧的刮痧,忙了半天,李正秀终于缓了过来,朝众人看了一眼,便又哇的“儿呀心肝”地大哭了起来。众人反复地劝,一面劝一面看她脸色不好,忙又把她架到屋里床上,让她躺下,贺世福又急忙跑去把贺万山叫来。万山来诊了脉,说是急火攻心,气郁结于胸,需要调养几天。贺世福和贺世财听罢,忙道:“端阳没在家里,屋里又有猪又有鸡的,哪个来照顾?这倒还是小事,要是再有个什么事怎么办?”贺世财的女人谢双蓉听了,道:“我看还是给端阳他舅说一声,叫他来给端阳的事拿个主意!”贺世财觉得这样也好,毕竟李正林来了,这家里便有了主心骨,果然进去问了李正秀他哥的电话。这时很多庄稼人都有了手机,也不像三年前端阳挨了贺良毅弟兄的打后要到很远去打电话。贺世财便照着李正秀告诉的电话号码,给李正林拨了过去。

天黑的时候,端阳他舅果然赶来了。李正林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听了端阳他们上午打架的前因后果,便明白不会有大的事。派出所带他们回去,要么是真的调查,要么是吓唬一下,大不了关两天,便肯定会放出来的。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正秀,李正秀方才放心了一些,挣扎着起来做了晚饭,又去把贺世福、贺世财两弟兄喊来,一则是让他们陪李正林喝酒,二则也感谢他们下午给自己跑路。吃着饭,贺世福突然道:“他婶,他舅,我说一句话,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听?”李正秀忙说:“他叔,又不是外人,我们哪有不喜欢听的?”李正林也道:“就是,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贺世福这才道:“我觉得大侄儿又有人缘,又有能力,按说选个村主任不成问题!可连续两次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出了问题。我就在想是不是他老汉的坟哪儿出了什么毛病?所以我说,你们是不是找凤山看一下,如果真是他老汉的坟有毛病,及早收拾一下,这一回选举虽然来不及了,下一回说不定就有希望了!”贺世财也道:“就是!莫小看一座坟,那风水重要得很呢!”李正秀听了,道:“不可能吧,他老汉死了后,他凤山叔没在家里,请的是王家湾的王阴阳来看的地,他说那里可以葬人。再说这么多年家里也平平安安的,该不会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吧?”贺世福道:“那也不一定!俗话说阳宅主财运,阴宅主官运!端阳当个小小的村主任都三番五次受阻,要不是他老汉的阴宅出了问题,又是什么呢?”说完又道:“再说,管它对不对,找凤山看一看,又不花多大的事!”李正林这些年承包煤窑发了财,愈是有了钱,愈是对风水深信不疑。一听贺世福的话,马上道:“他两个叔说得对,这个事哪个也讲不清楚,明天就找他凤山叔来看一看!”说完,又对贺世福和贺世财道:“我就拜托两位老哥,明天就帮我去请一下他凤山叔!”贺世福和贺世财便爽口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贺世福和贺世财果然帮李正秀兄妹请来了贺凤山。贺凤山拿出罗盘,对着坟头先是念了一通《罗经咒》。念毕,这才细细对着罗盘察看起来。看了一阵,方收起罗盘用红布包了,对李正秀和李正林道:“要说世春老弟这阴宅,无论是朝向、龙脉均没有大问题。只是这坟堆年深月久,泥巴塌了,没有了气势。那先人如果气势不够,后人的气势自然也要缺少一些!”李正林道:“说得有理,现在该怎么办?”贺凤山道:“这个简单,只需在旧坟上重新再加一尺多高的土,那便好了!”旁边贺世福、贺世财急道:“这个容易!”说完又道:“眼下也正是垒坟的时候,我们搭把手,帮忙垒起来就是!”李正林十分感激地道:“那就多谢他两个叔了!”说完又对贺凤山问:“除了坟塌了一点外,还有什么问题?”贺凤山朝四周看了看,道:“要说这坟,虽然朝向、龙脉均无问题,但这四周总嫌空旷了一些!这地势一空旷,便不能凝聚坐山来龙之气,并消纳四方气煞,因而使得这坟场风水的效应不能显发,所以端阳侄儿之事,总是会功亏一篑……”

李正林正要说话,却听见李正秀问:“他叔,他爹这坟究竟是凶是吉,犯没犯忌,你可要说真话?”贺凤山忙回答说道:“他婶子,我刚才不是说了,世春老弟这坟,朝向、龙脉均无问题,并没有大碍。只是四周地势空旷了一些。当务之急,是要在坟的后面和两边,垒一个半圆形的土堆,像一把椅子一样,椅背要高,两边稍低,墓前再立一块碑,对坟堆形成合抱之势。如此一来,这坟便如稳坐龙椅之中,不但能收来龙之气,而且这气也能藏得住。龙气藏得住,煞气就自然能够被压住。不过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些麻烦!”李正林急忙道:“怎么麻烦?”贺凤山道:“垒这椅圈椅背,需要人工搬运土石,自然有些麻烦!”李正林也朝四周看了一下,又对贺凤山问:“要垒多高?”贺凤山道:“不高,不高,那椅背只要能高过坟头就行!”李正林急忙道:“那有什么麻烦的?我还以为要垒几丈高呢!”说完,不等李正秀回答,便口气很大地道:“垒,我道有好大一回事呢,不就是垒两个土堆嘛!”说完,便刷地从皮夹克的口袋里扯起一叠钱来,大大咧咧地对贺世福、贺世财道:“两位老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天,我就拜托你们两位找人按凤山老哥说的,把我妹夫的坟和周围给垒起来!钱不够,你们尽管说。这点钱,我李正林还是掏得出来的!”贺世福、贺世财一见李正林手里厚厚的一叠票子,不敢去接,只讪笑着说:“他舅这就见外了,要什么钱呢?我们帮忙垒就是了!”李正林想了一想才道:“现在是商品社会,什么事不讲钱?你们不收也好,那就这样,你们去帮我喊人,凡是来的人,我按城里小工的标准给工资!两位老哥帮我监工,我一天付两天的工资!”贺世福、贺世财一听,欢喜得不行,果然就出去找人。眼下农闲时期,在家的人都闲着没事干,一听李正林请人给贺世春垒坟,按城里小工给工资,一下子便拿着锄头、杠子,来了二十多个人。没两天工夫,贺世春的坟不但高了许多,坟堆后面和两边也果然垒起了一座前俯后仰、丈多高的半圆形土堆,状如偃月,十分壮观。李正林又去城里錾了一块高大的石碑,拉回来立了。

贺家湾村委会换届刚刚完成,那些被派出所抓去关住的人便陆续被放出来了。端阳一出来便得知了贺家湾村委会换届的结果,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没有办法。觉得自己村委会主任没当成,还被派出所抓去坐了几天班房,感到十分的没面子。像是霜打蔫的茄子一样回到家里,李正秀忙把给他老汉垒坟的事向端阳说了。李正秀以为端阳又会像以前一样说她迷信,但端阳经过两次失败之后,也认为在冥冥之中有什么神秘力量在主宰着自己的命运,因而在心里也相信母亲说的那些,于是便道:“好,妈,如果凤山叔真的看准了,以后买两瓶好酒,割些肉去谢谢他!”李正秀一听儿子没有责怪他,反而很高兴的样子,自己心里也欢喜起来,于是也像是给端阳打气地说:“俗话都说风水轮流转,我不相信我儿子就会走一辈子霉运!”端阳道:“就是,妈!”说完看着远处,又似自言自语地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辈子选不上村主任,我死也不瞑目!下一届,骑驴看唱本,我们走着瞧吧!”说着,右手握拳,用力地挥动了一下,那决心和勇气便又回到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