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告诉你一个毕加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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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巴塞罗那初露头角

呵!高尚的风度!多可怕的东西!风度乃是创造力的敌人。

——毕加索

(一)

1895年,对于毕加索一家人来说,是非同寻常的一年。

首先,毕加索的小妹妹孔瑟达在这一年因为染上了白喉症而不幸夭折。

那是1895年的1月7日,毕加索亲眼看见妹妹在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金色的卷发瞬间失去了光泽,那一糅杂着恐惧与依恋的惨白面容深深震撼了他。

在这之前,父亲的老朋友科斯塔尔医生竭尽全力救治妹妹,但妹妹的病情却日渐严重。在圣诞节的那天,孔瑟达也得到了一份礼物,一家人尽量不让她有一种即将离开人世的感觉。

毕加索被家中的气氛弄得心烦意乱,于是,他就与上帝订了一个可笑、可怕、可惊、可叹的契约——如果上帝能够让孔瑟达活下去,他愿意将自己的天赋全部献给上帝,今生与画绝缘。

在那几天,毕加索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他既渴望妹妹能够活下来,又不想失去自己的天赋和爱好。他不断地权衡着两者的利弊,最后决定,如果两者只能选择一项的话,他还是要妹妹,因为她太可爱了。

妹妹孔瑟达死后,毕加索内疚了好一阵子,因为他认为,正是自己的矛盾心理促使上帝夺走了妹妹的生命。

走出阴沉的屋子,毕加索对着阴郁的天空发出了悲哀而坚定的誓言:

“为了报复命运的冷酷,我必须用尽我的天赋,成为一名画家,从此,我再也没有什么退路了!”

这一年的第二件事,就是霍塞获得了一个与一位巴塞罗那美术学校的教师对调的机会,得以离开这个令他厌烦许久的城市。

这年夏天,毕加索全家一起回马拉加度假。霍塞特意绕道经过首都马德里,为的是让毕加索可以在普拉多博物馆看到委拉斯克茨、左尔巴朗和戈雅的作品。这些大师的作品以其绚丽的色彩、隽永的格调和深刻的思想构成了西班牙艺术的伟大传统。个头不高的毕加索在委拉斯克茨的名画《宫娥》前默默地站立了好久。

在这个时期,毕加索的作品已经成熟了许多。在1892年到1893年之间,他作了几幅试验性的油画。到1893年末,他的技巧也更加娴熟,可以正式地在铺好的画布上尽情挥洒了。

此后,他突然没有经过任何转变过程,便在1894年完成了一副极其杰出的作品——一个男人的头像。

这幅作品的整个画面都充满了光泽和生机,是毕加索的一副极佳的西班牙写实风格作品,丝毫没有一点孩子气的迹象。

其后,毕加索又画了更多令人激动的头像画——一些穷苦的老人。这些都是严肃、强烈的西班牙写实主义杰作。画中那些受苦受难的、蠢笨的、绝望的人们被他用画笔实实在在地表现出来,没有丝毫矫饰的成分。

在这众多的作品当中,毕加索自己最满意的是一副《赤脚的女孩》和一副《乞丐》。这两幅作品都是他在1895年时完成的。

毕加索的好多作品画的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穷苦百姓。而作品中的人物,无论生活得多么沉重,都表现出一种坚定和不屈的意志,表现出一种生命的欲望。

毕加索为什么会特别关注这种暗含痛苦感受的题材呢?

据他说,这与他小妹妹的死有关,毕加索十分喜爱这个妹妹。她的死,给这个纯洁未染的少年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当然,无论如何,像很多艺术家一样,毕加索的这种充满了悲剧感的矛盾心理也是人们解读他的作品的一把钥匙。

毕加索一家人回到马拉加后,受到了亲戚朋友们的热烈欢迎。家乡的空气、家乡的口音和食物,振奋了这些归来游子的心情。而毕加索,这个霍塞家中唯一的男孩,更是受到了格外的关照和爱护。在任何宴会上,他都怡然自得,这可能也是他在马拉加所度过的最为愉快的假期。

在这段时间里,毕加索每天忙着玩耍享乐,连作画的时间都减少了。不过,他还是作了一副厨房的画。另外,还为他们家的老女仆卡莫画了一副极其精巧的素描。在画中,她的袖子高高挽起,与往日强拉着小毕加索上学的情景简直一模一样。

很快,一家人的假期就结束了。9月,毕加索跟随父亲乘船沿着西班牙的东海岸行进,前往巴塞罗那。在那里,父亲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学业。他愈是增长见识,就愈是怀着雄壮的信心和美好的憧憬。他把随身带着的一瓶颜料倒进海里,高声喊道:

“大海,作个纪念吧。”

在旅途中,毕加索也没有放弃作画。在海上奔波了三天后,巴塞罗那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一个繁忙的港口,两侧延伸出巨大的城市,刚一踏上码头,毕加索就发现自己又一次被不同的语言所困扰了。

(二)

巴塞罗那和卡洛纳到马拉加的距离差不多一样远,两个城市与马拉加一样,都是繁华热闹的港口城市。但巴塞罗那与那个被岩石环抱、与内地隔绝的潮湿多雨的卡洛纳不同,这里是西班牙最大的商港,工业十分发达。在它的东北300公里的地方,就是法国著名的海港马赛。

巴塞罗那特殊的地理位置,也使它成为一个旅游的胜地。不同国家民族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使它成为一个国际化的都市。因此,这一次行程也让毕加索大开眼界。

当毕加索一家人来到巴塞罗那时,这里正席卷着一股“现代主义”的思潮,到处都弥漫着反叛的情绪和无政府主义的气氛。在咖啡馆、酒吧里,随处都能看到现代主义者以情绪高昂、激动的声音谈论着社会与艺术、权利与自由。他们好像个个都有着过人的精力,打着挑战性的阔领带,手中挥舞着手杖,高喊着尼采书本中的话语,否定传统的观念,企图打破一切约束和格律。

在报纸上,每天都能看到爆炸、搜捕、严刑拷打和枪决示众的新闻。可以说,独立运动与无政府主义运动在这里正如火如荼地展开着,强烈号召泰隆人独立,声称西班牙政府历来都是西班牙人民的敌人……

当时,毕加索只有14岁,他对这个城市中的开放和热闹感到好奇和新鲜。一家人在旧城区的一个狭小破旧、坑坑洼洼的克里斯提那街租了一所房子安顿下来。

这里离港口不远,距离霍塞就职的那所美术学校也只有几百米。

这所学校设在一幢名叫贸易大楼的最高几层。学校同马拉加的那所相比,虽然规模较大,名声很高,但教学方法和思想却古板陈旧,与这个活跃开放的城市很不相符。而距离他们很近的法国,此时印象主义、后印象主义、象征主义等,早已是风起云涌,而这里却依然迷恋那些古典的法则。

霍塞到这所学校任教后,毕加索也跟随父亲进入这所学校上学。虽然与学校规定的20岁的入学年龄相差很多,但由于父亲的缘故,他还是得以参加了“实物写生”班的插班考试。

毕加索的考试成绩简直优秀得惊人。这项考试规定,学生要在一个月内画两张作业出来,而毕加索说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画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毕加索在有意夸张,或者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后来,人们在巴塞罗那美术馆找到了毕加索画的那两张画,上面的时间分别为9月25日和9月30日。但那两张作业的确远远超出了学校规定的标准:

一张试卷上画着一个头发卷曲、皮肤黝黑、肌肉结实、两腿短粗、满脸怒气的裸体形象,以朴实的手法画得非常动人。

另一张画上,则是一个模特披着一条被单。毕加索即兴发挥,将他描绘得像一个身着长袍不可一世的将军。但是,将军的脚却没有画完。这种对细节的忽视,也显示出毕加索对考试的满不在乎。

阅卷人一看到这两幅画,便惊讶不已。所以,毕加索也顺理成章地被这所学校录取了,并且还被分到了高年级的班级中。

为了能让儿子安心画画,霍塞特意将家搬到了梅尔塞街3号的一幢房子中,并在附近为毕加索找了一间画室。这间画室虽然简陋,但却十分安静。毕加索也是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画室,高兴之余,他更专心刻苦地作画了。

在这间画室中,毕加索创作了大量的作品,如《基督赐福魔鬼》、《圣族在埃及》、《圣母祭坛》、《最后的晚餐》等。而他的《第一次圣餐》还被选送到巴塞罗那美术展参加展览,与当时的一些著名画家的作品同馆展出。但毕加索的作品当时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他依然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美术学校的学生。

(三)

在父亲为毕加索所找到的这间小画室中,毕加索还完成了他少年时期第一幅最为重要的作品《科学与博爱》(1896年)。这也是他的父亲霍塞给他找的一个当时非常新颖的题目。

在这幅画中,毕加索画了一个虚弱的妇女躺在床上,目光迷茫,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床边。一个医生坐在她的右边,左边站着一个修女,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在给躺着的妇女端水。这幅画所要表明的,就是宗教与科学同等重要的观念。

毕加索的父亲霍塞充当了画中医生的模特。整个画面表现得老到而熟练,或者是因为那只手过于苍白,以致有人嘲讽说那只手不是手,而是手套。

但是,这也没有影响这幅画的成功。后来,这幅画被拿到马德里参加全国展览,得到了审查委员会颁发的荣誉奖状。后来,又被送到马拉加参加地方展览,还得到了一枚金质奖章。这也是毕加索得到社会认可的第一步。

这幅画也是毕加索对学院传统画法的告别之作。此后,他再也没有画过这一类的作品。

在巴塞罗最初那段日子所创作的肖像画表明,父亲霍塞是毕加索最为喜爱的创作题材。在接二连三的画作当中,毕加索捕捉到了霍塞很多极其微妙的情绪变化。画面上的霍塞,始终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只不过有时更苦恼些,有时则要温和一些。

这时的霍塞,已经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用在指导儿子作画上,并且不断地邀请他的朋友来看毕加索的画,毕加索也在这样的环境中又作了几幅主题画。

然而,时间长了,父亲的悉心指导开始让毕加索日益感到拘束。不久,他就设法到更远的地方去画画,以远离父亲的影响和干扰。

这个时候,毕加索对外面的艺术世界发生的变化还不了解,甚至连法国风行一时的印象主义都不甚了了解,只是听说过劳特累克、修拉、德加、梵·高等人的一些传闻。他那时只是深感古典主义的苦闷。

毕加索这一时期所了解的新艺术流派,无非也就是英国的拉斐尔前派了。这一流派在巴塞罗那等地风靡一时。从一些艺术杂志上,毕加索看到了比亚莱兹、华特、克雷恩和威廉莫里斯的素描,这些人的影响在毕加索这个时期的素描里是能够略窥一二的。不过大体来说,这一时期的毕加索还不能算是破除传统的先锋,他还不过是个不断创新、极具天赋的学生而已。

1897年的初夏,在父亲霍塞的安排和努力之下,毕加索第一次在巴塞罗那举办了画展。虽然报纸上已经提前介绍了这次画展,但却并没有引起什么强烈的反响。毕加索还太年轻,不可能受到重视。

虽然画展办得并不成功,但很快,画展受到的冷遇就被毕加索一家愉快的暑假冲淡了。这年的暑假,毕加索一家又回到了马拉加。而毕加索的叔叔萨尔瓦更是为侄子的进步和取得的成就乐不可支,亲自将那张《科学与博爱》挂在家中最显眼的地方,并且提议毕加索应该到马德里的圣费南度皇家学院去深造,因为他的两个朋友卡波奈罗和狄库伦就在那里任教,而且极具影响力。

刚刚随父母返乡的毕加索见到亲人后,也显得十分高兴。后来人们发现,在马拉加的这段时间里,毕加索将绘画丢开了,而是一到傍晚就挽着表妹卡门·布拉斯科的手到海滩、河边散步。他的腋下常常会夹着一根手杖,头上戴着一顶黑帽子,但这也遮掩不住帽檐下那双乌黑的眼珠闪出的亮光。

毕加索与表妹的郎才女貌被人们认定是是天生的一对。而毕加索还特意在一个铃鼓上画了一束花送给布拉斯科,因为如此名贵的花他是买不起的,当然也不好意思开口跟家人要钱买。

可是过了几天后,布拉斯科就告诉毕加索说,她不能再和他一起出去了。原来,布拉斯科的母亲嫌毕加索的家里太穷,社会地位也不高,根本配不上她的女儿。

毕加索冷静地与布拉斯科分手了,但他的心里却被烙上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多么短暂而圣洁的初恋呵!在今后的感情当中,毕加索也很少再有这种单纯和爱恋了,更多的则是成人化的感情的依托、寂寞的排遣与情欲的宣泄。

1897年的秋天,毕加索就在叔叔萨尔瓦的帮助下,离开了马拉加,孤身前往首都马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