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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8·16之夜十一:举国上下高悬着亿万颗心(1)

当前沙市最高水位:45.16米,超分洪争取水位;趋势:涨

北京:赈灾晚会上五个手举的黑字——武汉:不眠的省防指与湖北日报社——荆堤上:两位巡堤的中将——大江两岸:一对隔江呼唤的“牛郎织女”——埠河码头:今夜不希望副总理过江——斗湖堤:千家万户共同的等待

北京:赈灾晚会上五个手举的黑字

8·16之夜真是一个惊心动魄而又丰富多彩之夜。当湖北荆州黑沉沉的荆江分洪区成为8·16之夜全国关注的焦点时,灯火通明的首都北京中央电视台演播大厅也成为今夜一个吸引全国观众的热点,这就是“我们万众一心”大型赈灾文艺晚会。有意思的是赈灾晚会的观众席上,出人意料地冒出了5个黑色的大字:荆、江、分、洪、区,这使得今夜一个全国性的焦点和一个全国性的热点,在此发生了有趣的叠印。

这是荆江分洪区四人团来京后的一次大胆行动。

四人团是今日下午到达中央电视台的。他们一到达就得到一个消息:今晚中央台要举行大型赈灾晚会。带队的公安县常务副县长黄大春感到这又是给荆江分洪区的一个机会,当即向邀他们来京的国际专题部的同志提出要出席晚会,要让分洪区在晚会上亮相。

这可给专题部的同志出了个大难题:这样的晚会临时弄票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不是一张,而且今晚的票张张都是抵捐赠款的,据说一张价值人民币100万元。

但这是分洪区人民的要求,作出了那样牺牲的分洪区应该在今晚的晚会上亮相。专题部的同志出于这种感情,使出浑身解数弄票,加上广播电影电视部一位公安籍老乡的鼎力帮助,终于给四人团全体争取到了入场券。来自分洪区的副县长还不满足,又在15楼找到晚会主持者文艺部的同志,要求在晚会上讲话。这又给人家出了一个难题,因为节目单早在几天前就确定了。但副县长执拗地坚持要讲,文艺部被这位分洪区干部感动了,答应如果有时间就增加这样一个镜头:由分洪区代表将那罐分洪区的泥土交给晚会主持人。

达成了这个口头协议,副县长又想了个主意:在现场上打出荆江分洪区的牌子。眼看快到进场时间了,一时哪里去找牌子?好在专题部办公室里有支毛笔和一瓶墨汁,还有一沓8K白纸,他就亲自动手在5张白纸上写下了“荆江分洪区”5个粗黑的大字。

当首都华灯初上,也正是遥远的荆江分洪区的回流群众第三次走出家园的时候,荆江分洪区四人团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中央电视台演播大厅。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女乡长饶同珍一位在美国工作的哥哥今天正好来到北京,此刻也加入了四人团的行列。这位从分洪区走出去的美籍华人今晚来得正是时候,因为四人团要在会场上手举5个黑字正好差个人。

四人团的座位在演播大厅后排,因为这里位置高,举起黑字可让全场看到。大家先是习惯地让带队的副县长坐中间,然后一人拿一张字,副县长恰恰拿了个“分”字。总支书记黄飞说:这不吉利,县长不能拿着个“分”字。这样副县长就挪到第一个座位,拿了个“荆”字。

晚会开始前副县长看见同时应邀来京的荆州市一位副市长,就走下座位去向副市长打招呼,不想得到了一个如雷轰顶的消息:今晚家里准备分洪,省、市都已下了命令。

副县长慌忙走回座位,将家里这不幸的消息告诉大家,大家一时都呆住了。

昨天下午离开公安时还那样风平浪静,怎么一天就风云突变了呢?尽管除副县长以外三位乡村干部都还是首次进京,更是首次置身这种可说是当代中国最高层次的晚会现场,但都不再留心晚会,心都飞回分洪区去了。

热烈的开场音乐声把他们的情绪唤回到晚会现场,好像有谁下了口令似的,5个人唰地一声站起来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白纸黑字。这是此时此刻作为50万荆江分洪区人民和100万公安县人民的代表,惟一表达心声的举动。

在以后整个晚会进行过程中,演了哪些节目他们根本没印象,只是时刻盯住大厅里的摄像机。只要有哪台摄像机的镜头扫过来,他们就把手里的字举起来。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几个人的手都举累了。

使他们心里着急的是那些摄像机镜头似乎都有意不在他们面前驻足,总是一晃而过。

事后他们才听说晚会定了这样的调子:没有得到荆江分洪区准确的开闸分洪消息前,暂时按兵不动;一旦得到确切的分洪消息,立即中断其它节目把镜头对准分洪区代表。

不过在8·16之夜这场晚会现场直播的电视屏幕上,还是几次出现了荆江分洪区这5个手举的黑字。虽然镜头只是一扫而过,不是特写,但荆州、公安很多收看了晚会直播的观众,在屏幕上发现了这5个字。

晚会仍然在热烈地进行,5个白纸黑字仍然在不时地举起落下,演了哪些节目他们仍然毫无感觉。只是当晚会女主持人海霞抱着那个在嘉鱼洲湾死里逃生的小女孩江珊,绕场走到他们座位前时,他们才暂时放下手里的白纸黑字,一人掏出了200元人民币,投进了那个红色的捐款箱,算是融进了晚会的主题。

这时他们不知道家乡有观众给晚会热线打了个电话,现场转播的电视屏幕下端于是出现了一条流动的字幕:刚才荆江分洪区一位观众打来电话,说分洪区今晚准备分洪,晚会看不完了,希望晚会节目能够录制下来,待以后有机会再看。

不知什么时候全场唱起了《歌唱祖国》,晚会结束了。好像下了口令似的,四人团又唰地一声全体站起,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白纸黑字。这时五颜六色的彩牌满场挥舞,这5张白纸黑字庄严、凝重地出现在全场的制高点,一下子引起了所有观众的注意。不少人驻足向荆江分洪区5个字行注目礼,更多的人则朝他们5人挥手致意,这是首都人民的关爱啊!他们更加庄重地高举着手里的大字,口里跟着唱起了《歌唱祖国》,目送着热心的观众走出演播厅。

观众渐渐离去了,观众席上最后只剩下了他们几人。这时,一位他们觉得十分面熟的女同志热情地走上前来向他们打招呼,副县长黄大春想起来了:她是中央台新闻栏目主持人敬一丹。敬一丹大约不了解晚会内定的调子,很惋惜地说:刚才怎么没让你们分洪区露一露?又说:我现在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正好这时一位台领导又走上前来说:国外有报道说分洪区群众没有转移出去,你们快去说清楚。这样四人团就跟着敬一丹离开演播厅到了她的新闻演播室,连夜赶制一个准备第二天播出去的节目。

在这个节目中,敬一丹请老支书胡方连坐在中间,她和副县长分坐两边。节目开始,敬一丹说:昨晚的赈灾晚会上,细心的观众一定看到了几个手举的“荆江分洪区”5个黑字。现在我们就请这几个手举黑字的来自分洪区的同志,介绍一下目前分洪区的情况。接下来就由副县长介绍,他说分洪区怎样紧急转移,怎样又进行拉网搜索,分洪区33万人民的确都转移出来了;但各个安全区已经44年没沾水,一分洪都成了孤岛,安全区不一定安全。副县长讲到这里,敬一丹担心得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节目达到了预想不到的效果。

节目制作完成已是下夜两点钟了,在离开演播室时,敬一丹拿出了她刚出版的一本书题赠来自荆江分洪区的副县长。她在扉页上这样写道:祝大春县长平安!祝分洪区人民平安!

武汉:不眠的省防指与湖北日报社

此时的湖北武汉,更有不少人在为分洪区悬着心。省防指里人们的心特别无法平静,因为10天前的分洪转移令就是从这里发出去的,现在启爆防淤堤和开闸分洪的命令也已拟定好,只等荆州那边温家宝副总理的意见。一直坐镇省防指的副省长王生铁,再一次亲自把电话直接打到荆州市分洪前指,强调开闸分洪前千万确保分洪区围堤不出问题,分洪后仍要千万确保安全区围堤不出问题。

临近午夜,由于担心分洪区分洪后兵力、警力不够用,省防指在这关键时刻动用了作为战略预备队的武警114师,命令他们连夜增援公安。该师接令后即刻登车,由汉宜高速公路向西急进。派驻省防指的湖北经济广播电台的两位记者此时正想去分洪区,于是叫了辆出租车追出武汉市区,终于赶上了武警的车队。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湖北日报社办公大楼里,正在度过一个少有的不眠之夜。社长们和总编辑们都上夜班来了,整栋大楼里灯火辉煌,所有的人都在密切注视着分洪区的消息。还是下午5时,当得知一度回落到44.28米的沙市水位,忽然暴涨至44.91米并还在继续暴涨时,整栋大楼都震惊了。编辑部立即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当机立断:做好分洪报道准备。于是编辑部立即通知已在分洪区的前线记者火速就位,一边又加派记者增援前线,那位此时躲在北闸江边驳轮上的摄影记者杨发雄就是增援前方的记者之一。夜班编辑提前上班,开始紧急筹划明天的报纸版面。因为还不敢肯定分洪,所以版面按两套方案筹划:一是分洪的版面,一是没分洪的版面。入夜后,各个办公室里电话机和传真机不时响起,前方记者接二连三地发回了各种消息。已深入分洪区前线10多天的记者部主任杨敬文,此时就一面与守在各点的记者保持联系,一面与编辑部保持联系。

午夜过后,报纸的分洪报道版面都准备就绪了,印刷厂和发行部也已严阵以待,只要分洪的消息一到来,版面就可签发,报纸就可进厂,明天一早就可走向大街小巷和千家万户。

一直等到下夜3时,报社才得到中央已决定不分洪的确切消息。所有的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签发了没分洪的版面。虽准备了一夜的分洪版面作废了,但大家心里更感到欣慰。

荆堤上:两位巡堤的中将

午夜,在石首调关矶险段的哨棚里主持完现场作战会议后的济南军区副司令、石首防区总指挥裴怀亮中将,带着指挥车开始在大堤上巡视各部队的防守情况。沿线所见各级指战员严阵以待阵容齐整,他们的心踏实了。

突然,中央军委一号台的电话打到大堤上,原来是军委副主席张万年上将找他。军委首长在电话里问:裴副司令,你现在在什么位置?他回答说正在盐卡。军委首长又问盐卡在哪里?他回答说盐卡在荆州城以南。军委首长接着问部队当前的情况,他满怀信心地回答:现在军师团三级指挥员都冒雨上了大堤,请首长放心。军委首长高兴地叫了声好,最后交代一定要落实军委江主席的指示:坚持、坚持、再坚持!

军委副主席这个直接打到大堤的电话,使济南军区副司令十分振奋:今夜有军委和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困难不可战胜呢?

在继续巡视的长堤上,副司令又接到一个电话,这是济南军区政委徐才厚中将打来的,询问石首这边的情况。12日政委从军区本部济南来到长江前线慰问部队,曾在石首险段噙着泪水为抢险的士兵端送绿豆汤,部队受到极大鼓舞。今天中午,政委从武汉登上北上的列车回返济南,副司令以为这是政委回到了济南打来的电话,没想到电话竟是从长江下游嘉鱼的江堤上打来的。原来政委下午车经河南许昌站时,得到了中央军委命令今晚湖北长江抗洪部队全部上堤迎战第六次洪峰的消息,当即在许昌从北上的列车又换上南下的列车重返湖北长江前线。因不放心嘉鱼段,政委就直奔那里。到了嘉鱼又惦记着石首,所以就在大堤上打来这个电话。

这个从长江那头打到长江这头的电话,使副司令感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