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的时候男护士和小四儿双双到场祝贺,当天他们俩打扮得精致完美,比我和我夫人还要登对。显然男护士在小四儿身上破费了不少,小四儿脖子耳朵手腕脚踝上都是真金白银,她一直微笑着,露出雪白的一排细牙。她的美丽是我们婚礼上的奢侈品。我夫人在百忙之中还拉着我到一边琢磨:“你说小四儿知不知道他有老婆?你说他老婆知不知道有小四儿这个人?”
我说你脑子里尽这个?还不去看看喜糖被妈放哪里了,等会客人都走光了还没发放像什么话?我和她认识以来还没这么大声和她说过话,我夫人没恼我拎着纱裙子就屁颠屁颠找喜糖去了。
晚上她还在琢磨:小安,我看小四儿心精着呢,大概是不会和牛皮筋结婚的,只是捞他一笔……你轻点啊,冤家!
让女人闭嘴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和她睡觉,我折腾着她,她终于不再胡思乱想,浅吟低唱起来。但我却开始胡思乱想,我仿佛看到我身下的人就是小四儿,她面如桃花,睫毛颤动在我的身下喘息,我顿时一泄如注。
男护士和小四儿同居了,男护士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告诉我:我把她办了。
我看住他,半天没说话,我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我说:“要不要我马上告诉你夫人?”
他果然脸色一变:“别呀,是不是我兄弟啊你,别乱吓我。”但他还是掩饰不了的意气风发:“真没想到,她还是雏儿。”
电光火石一般,时光列车停顿了一下,倏然快速倒退……
军代表将小四儿抱在怀里,她的睫毛战栗不停,她的脸上毛茸茸的。他摸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散发着肥皂的香气。她是顺从的,但手脚冰凉。
他轻轻叹了口气,第一眼看到她就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在西北麦田里他的女伴,他当兵走的那天她大大眼睛里噙着泪珠,她对他说:“俺……俺跟你……”她颤抖着手解自己的衣服,她白白的奶子让他目瞪口呆,女人,女人真是好东西,他用力吞着口水,许多想法浪头一样击打着他。她的手和脸那么黑那么糙,身上却白细惹人。他猛闭上眼,他清醒了:等俺回来再娶你。他回去时肩膀上多了两颗星,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当村坦着胸给怀里的小子喂奶。抬眼看见他,她忽然脸红了,转身进了屋不出来了。他再也没回去过。
小四儿的手脚冰凉,她发现他没去解自己的衣服,更是觉得惊慌,她开始颤抖着自己伸手去解。他阻止了她,他说:“别介,我们聊聊,就只聊聊,我寂寞,有时间就来陪我。”他寂寞,回到家,除了听收音机再就是给花浇水,唯一的乐趣是看她在屋里走动。她很安静,但爱听他说话。
“菊花开了。”十七岁的小四儿告诉军代表,她舀了半碗淘米水浇到花根下,这盆菊花是天外来物,没有人特地种植她,大约是风带来的种子。
军代表从书桌上走过来,两个人一起探头看着花,花是粉粉的黄颜色,在半包半开的花心里,好象含着一股青烟,那烟荡开处,花香四溅。
军代表注视着她,她浅浅的笑,她偶尔的惆怅,她那么鲜嫩,那么年轻。他在心底里希望她一生幸福。
男护士还真给小四儿换了个工作,是到医院收费室负责挂号收费。他那张喇叭嘴,他老婆竟然对他的屎尿油一点没察觉,但我心里却闷上了一件心事。
酒麻木住院小四儿来找我帮忙联系病床,我找了个机会问她:“你和‘牛皮筋’会在一起吗?”她比先前白嫩了,我忍不住看了看她的手,没觉得哪里糙,指甲也修得很整齐干净。
她抬眼直视着我轻声说:“我不能住家里了,我哥哥回来了。”我一听就来了气,正预备好好教训一下她:你你你就为了有个地方住这样糟蹋自己吗?忽然想起我自己就是因为单位有批房子说会考虑新婚夫妇才急着结婚的,想着我泻了气,其实大家都没区别。
“长久吗?”我虚弱地问,不知道是为她担心还是提醒她。
她反问:“你是问他还是问房子?”我不说话了,房子自然是长久的,那是男护士送她的礼物,户主是她的名字。
过了两三个月,有天晚上我回到家夫人说男护士等我好一会儿了,夫人认为发生了什么,男护士醉成了一滩泥,躺在我们家沙发上怎么说都不走。
我进了客厅,果然。我和爸妈挤着住在一起,他醉了没什么,吐了好几次都是我的老母亲忍着腰疼给擦地倒水。我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拖着他往外走:“我送你回家。”他一听到“家”字就闹起来,抱着沙发腿不走:“不回去,我他妈没家!”说完大声号哭起来。
“少来,要不要我给你老婆打电话?”我知道这招管用,他听了却当没听见,照旧睡在我们家水泥地板上不起来。我当然不能给他老婆打电话,我只有给小四儿打电话,意思是要她帮我把他弄走,小四儿说的话让我大吃一惊:“随你便弄哪里,我和他没关系。”
不用说,两口子吵架了,没法,我一宿没合眼,汤一口水一瓢孙子似地伺候了小子一夜,第二天他酒醒了,两眼通红:“我他妈真背!”
他夫人终于知道他在外面买了房子养了人,最开始他夫人当笑话,因为她将他的经济管理得够严,而他显然也不是让女人倒贴的那种粉男。后来女人的疑心占了上风,觉得查查老公的帐总归是没错的,这一查就出漏子了,挪用的房款是一笔,金的银的是另外一笔,帐目一塌糊涂,当时女强人就气得手脚冰凉差点脑血管破裂。她气势汹汹率领了朝野上下的亲信手执打狗棒去找狐狸窝。狐狸窝房门紧锁,她砸了锁坐等狐狸上钩,没等到小狐狸却等到老狐狸,白大夫一看这阵势心里有数,脸不变色心不跳,立马回车去报警。警察们看到这情形都觉得醒脑提神,把所有人带
回局子,一个不少地录口供,事无巨细,扣了他们整六个小时才警告放人。
第二天怒火万丈的女强人带了原班人马到了小狐狸的工作单位,准备好好臭臭她,小四儿已经得了信息,坐怀不乱地该干嘛干嘛好像他们都跟自己没关系。女强人上前去左右开弓给了她十好几个嘴巴子,小四儿抹抹嘴角的血,看看周围涌上来看热闹的人,很轻柔地说:“别生气,你肯定是弄错了。”
她一脸的无辜,女强人顿时倒吸口凉气,心里恨啊,说你上学的时候偷我的巧克力,现在偷我男人,你是跟我杠上了哇你。女强人开始发现自己遇到的是个强手,她气得跳脚对方却如泰山我自巍然不动,女强人后悔事先没有审过老公就兴事动众未免太轻率,如果两个人串了供,自己在舆论上就占不了多少上风了,有利局势反变被动。
可怜的男护士被老婆恶审了一夜,钢刀架到脖子上,辣椒水老虎凳还没用,他吓得当时就尿了。一切全交代出来,检讨写了二十几页纸,心理活动床上动作都交代得事无巨细,表示要痛改前非,彻底和狐狸精断绝来往。他十万火急地找到小四儿表示现在形势不妙,要她先把房子无论如何先交出来,他回去慢慢同恶婆娘周旋,风声过后加倍偿还。
小四儿断然拒绝了他,她明确告诉他:“出来混,漂亮点。早知今天,何必当初?”
男护士被气了个半死,这边见利忘情,那边又交不了差,他左右难为,生不如死。
我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喜欢她就跟她过好了。”
男护士摇头:“我不能离婚,一离婚,财产去了大半,我还混个屁。”我想说你现在就以为还有大把财产吗?但我夫人在一旁杀鸡抹脖子给我递眼色,我就闭嘴了。
其实白大夫第一时间就想到迟早会有今天,她告诉小四儿,要命可以,要房子就不成。她教育小四儿给她多打几巴掌都没关系,只要不打死,房子是他自愿买给咱们的(注意:是“咱们”,不是“你”。),又没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们闹崩了更好,你俩一块儿过,人房两得。
老狐狸自然是精明的。这件事沸沸扬扬闹了半年,女强人扬言要告到法院。最后就不了了之。影响最大的就是男护士,他从我们的朋友圈子中消失的很干净,大家都传他洗心革面了,每天办公室和家两点一线,日开销不超过五块人民币,彻底成了个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