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因爱而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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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5)

蒂姆和母亲回到了家中,初春时节,在开满粉红花瓣的樱桃树下,伴着柔柔的和风,蒂姆再次为母亲拉起了小提琴。他知道,母亲一定听得到自己的琴声,因为她在用心去感受儿子的爱和梦想。虽然他当年在母亲那儿得到的只是无声的鼓励,但这其实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奉献给儿子的最振聋发聩的喝彩。

紫竹鞭子

张燕阳

许多年以后,我在冗繁的公务之余抽空重回故里。我那些淳朴的乡亲们一提到我妈时,脸上总是写满感激与尊敬:“嘿嘿,李老师,可是个大好人呢!”乡野之人,肚里没有多少文墨,赞美一个人不会使用那些华丽优美的辞藻,只是朴素的两个字:好人,却是对一个人很高的评价。在乡亲们的心目中,我妈是个有满脑子好文墨又善良和蔼乐于助人的知识女性,故而她在乡亲们中拥有好名声。

小时候,我一直搞不懂,有一副菩萨心肠的我妈,在教育自己的孩子时,却是严厉得近乎苛刻。

我妈有一根教鞭,紫竹做的,拇指粗细,二尺来长,天长日久与手掌摩挲,竹身紫亮光滑。我妈是个慈祥的老师。在她的教书生涯中,这根紫竹鞭子从未一次真正落在一个学生的身上。但是,在我儿时的记忆中,这根紫竹鞭子曾有三次结结实实地打在我的屁股上。

第一次,是我七岁那年的冬天。

那天,一大清早,邻居王二婶就来到我家:“李老师,真不好意思,孩子他爹昨儿老毛病又犯了,您能不能再借50块钱?”

王二叔是个病秧子,常犯病,这之前王二婶向我妈借了好几次钱,至今尚未归还。刚才,王二婶一进我家,我就猜她准是来借钱的。果不其然。那时,我妈一个月的工资才16元,50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再说,把钱借给王二婶,不知她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归还。

我人小鬼精,不等我妈答话,忙接过话茬:“二婶,你来得真不巧,要过年了,我家做新衣购年货,钱都用光了。”言毕,我得意扬扬地瞧着我妈,还向她眨巴了两下眼。

没曾想,我妈却狠狠瞪了我一眼,道:“小孩子家知道个啥。妹子,你等着,我这就拿钱给你。人吃五谷杂粮,谁没个三灾两病啊。”我妈进了屋里,拿出一沓钞票,塞给王二婶。王二婶千恩万谢走了。回过头,我妈把脸刷地拉下来,操起放在桌上的那根紫竹鞭子,厉声呵斥道:“扒下裤子!小孩子家不学好,倒学说谎,长大后还了得。”我从没见过我妈如此严厉,怕极了,连哭都忘了。

这一次,我挨了我妈的一顿痛打,屁股疼了三天,蹲茅厕更是疼得龇牙咧嘴。从此,我刻骨铭心地记住了我妈的教训,再没有说过谎。

第二次,是我九岁那年。

一个外乡人挑了一担盐来村里卖。我妈手头有事,就拿了一块钱,让我去打10斤盐。那个外乡人称好了10斤盐,我正要递钱给他,看到四周买盐的人很多,他无暇顾及我,我便提了盐溜走了。那一块钱我也没交给我妈,而是去买了一包花生糖。我正躲在墙角津津有味地吃着时,被我妈瞧见了,她拉住我,虎着脸问:“哪来的钱?”我急赤白脸说不出来。我妈见我这副模样,心里明白了七八分,拿起紫竹鞭子,我只好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出来。我妈听了,气得咬牙切齿:“贪图小利,难成大事。小小年纪竟有贪念,岂不毁了一生。”越说越来气,手起鞭落,在我屁股上印下了一条条清晰的鞭痕。打完后,我妈递给我一块钱,“去,把钱给人家送去!”我咧着嘴,乖乖地一瘸一拐地把钱送给那卖盐的外乡人。从此,在我头脑里再没出现过“贪”字。

第三次,是在我读二年级时。

我的同桌有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这在当时可是十分罕有的。我见了,眼馋不已,瞅个不防,将这支钢笔偷走了。自然,这支钢笔不能在学校用,我便放在家里写作业。我妈见了,问我笔的来历。我涨红着脸,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我妈看出破绽,脸上便笼上一层寒霜,要我如实招来。我知道一切都瞒不过她,只得如实说了。我妈听,气得脸都绿了,浑身发抖,道:“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一辈子都落个小偷的坏名声,永远别想在人前抬头走路。”说着,操起紫竹鞭子,将我狠狠揍了一顿。这一次,她打得特下劲。我屁股皮开肉绽,半个月不敢沾凳子。

第二天,我把钢笔还给了同桌。从此,面对再怎么诱人的东西,我都没动过心。

长大后,无论我走到哪里,都牢记我妈的教诲,为人诚实,不贪不占,活得堂堂正正。

现在,我妈已离开我多年了,我也成了一个握有实权的单位头儿,但我仍保存着我妈的那根紫竹鞭子。我将它悬挂在一个显眼的地方,时时警醒着我。

眼泪这么近,背影那么远

包利民

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痛哭失声,是在多年以前,我作为一名实习教师在听别的老师讲课的时候。当时那个老教师讲的是朱自清的《背影》,听着听着,我竟失控地哭出声来,惹得全班40多个学生都惊愕地看着我。

我想起的是娘,是我记事时就有着一头白发的娘。娘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的父母生了我,却没有养育我。娘是村里出了名的傻女人,整天胡言乱语,甚至连生活都无法自理。据说,是她给母亲接的生,她抱着我的那一刻,竟是出奇的平静。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母性的光辉,大颗大颗地掉着眼泪。母亲生下我一个多月后,便被公安人员带走,从此和父亲开始了漫长的刑期。而我,从此就成了娘的孩子,那一年,娘43岁。

当时村里人都认为娘是养不活我的,那么傻的一个女人,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别说伺候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了。可是,村里人最后终于从震惊中明白,有我在身边的日子,娘是正常而清醒的。她能熟练地把小米粥煮得稀烂,慢慢地喂进我的嘴里;她能像所有母亲那样,把最细腻的情怀和爱倾注在我的身上。人们有时会惊叹,说我也许就是上天赐给她的良药。

娘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就是现在的精神状态,从此便在这里停留下来,为人们提供茶余饭后百聊不厌的话题。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我竟也顺风顺水地长大,而且比别人家的孩子都结实。从记事起,最常见的就是娘的白发和泪眼。听别人说,娘以前从没掉过眼泪,自从有了我,便整天地抹泪。我也是很早就知道娘和别人家孩子的妈妈不一样,她不能和我说话,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也听不懂说些什么。她没有最慈祥的笑容,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泪水。我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关爱,除了一日三餐,别的什么都不管我。

上学以后,我并没有受到什么白眼冷遇。这里的民风淳朴,没人嘲笑我,就连那些最淘气的孩子也会主动来找我玩,不在乎我有一个傻傻的娘。事实上,自从有了我之后,除了每日的自说自话和流泪,娘几乎没有不正常的地方了。印象中娘只打过我两次,打得都极狠极重。第一次是我下河游泳。村西有一条清清亮亮的小河,村里的孩子夏天时都去水里扑腾,我当然也去。那天,从不管我的娘突然跳入水里,把我揪了上来,折了一根柳条就没命地抽在我身上,打出了一道道的血痕。我只是不明白,我爬上高高的树顶去摘野果她不管我,我攀上西山最陡峭的悬崖她不管我,我拿着石头和邻村的小孩打得头破血流她不管我,只在那么浅的河里游泳,她却这样狠打。

还有一次,那时我已在镇上读初中了。有一天她到学校给我送粮,正遇见我在校门前和一个女生说笑。当时她扔了肩上的粮袋,疯了一般冲过来打我,我的鼻子都给打出了血。我虽然不明所以,可依然不恨她。那时我已能想通很多事,也从别人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样的一个女人,能把我拉扯大,供我上学,所付出的,比别人要多千百倍。我感激我的娘,虽然我没和她交流,可是我已经能体会到那份爱了。而且,天下的母亲哪有不打孩子的,况且她只打了我两次!

要说娘有让我反感的地方,就是她的眼泪了。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一见到我就哭。别人家的孩子一个月回一次家,当妈的都是乐得合不拢嘴,而我的娘,迎接我的永远只有泪眼。有时我问她:“娘,你怎么一见我就哭啊,不如当初你不养我了!”那样的时刻,她依然泪流不止,说不出一句话来。娘对我从没有过亲昵的举动,至少从记事起就不曾有过。她很少抱我,连拉我手的时候都没有。这许多许多,想着想着便也不去想了,娘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为什么和她计较这些呢!

在镇上上学,娘每月给我送一次口粮。她总是在周六的下午一点钟准时来到学校门口,而那时我正等在那里。她把肩上的粮袋往地上一放,看上我一眼,转身就走。我常常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发呆,那背影渐行渐远,她间或抬袖抹一下眼睛,轻风吹动她乱蓬蓬的白发。每一次我都看着娘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不期然间,那背影竟渐渐走进我的梦里。

考进县城一中后,娘来的次数便少了,变成了几个月一次。主要是为了给我送钱,娘自己是很难赚到钱的,那些钱,都是村里人接济的。那些善良的人们,自从我进入那个家门,他们就没有间断过对我们的帮助。高三上学期的一天,刚经历了一次考试,我和一个住校的女同学一边往宿舍走一边讨论着试题。到宿舍门前时,竟发现娘站在那里,风尘仆仆的,30里的路,她一定又是徒步走来的。她看到我们,愣了一下,猛地冲过来,高高扬起手,停了一会儿,慢慢地落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一刻,我的心底涌起一种巨大的感动。她从怀里掏出一卷钱塞进我的口袋里,又看了我一会儿,眼角渗出泪来,然后便转身走了。我转头对那个女同学说:“这是我娘……”

那竟是我和娘最后一次见面,她在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一年,她62岁。我常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娘时的情形,她用最温暖轻柔的一个抚摸,把她的今生定格在我的生命里。

我考上师范的时候,回村里迁户口,乡亲们在小学校里摆了几桌饭,为我送行。席间,老村长对我讲起了娘的过去,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娘的来路。老村长说,娘原本是邻乡一个村子的村民,丈夫死在煤井中,她拉扯着一个儿子艰难地生活,就像当初养活我一样。她的儿子上了中学后,由于早恋,成绩越来越差,任她怎么管教也无济于事。后来,和儿子谈恋爱的那个女生感情转移,儿子也因此退了学,整日精神恍惚。她本来觉得时间一长就好了,可是终于有一天,这个孩子投进了村南的河里,淹死了。从那以后,她就变得疯疯癫癫,开始了走村串屯乞丐一般的生活,直到到了这个村子,她竟在这里安下身来。

那一刻,忽然就记起了娘打我的那两次,心中顿时恍然。就觉得曾被娘打过的地方,又开始疼起来,直疼到心里。以后的生活中,对娘的思念已成了一种习惯。我在每一条路上观望,的目光中再也寻不见那个蹒跚的背影。娘当初的泪水如今都汇集到我的眼中,而那背影已是远到隔世。我最亲的娘,她的眼泪与背影,竟成了我今生今世永远都化不开的痛。

臭脚少年

李兴海

没有哪一位少年由心底厌恶过足球。在广袤的蓝天下,踩着碧绿的草尖在午后的阳光中狂奔,欢声和笑语淹没了成长里莫名的忧伤。我也一样,曾那么热切地恋过足球。

我有一位很好的伙伴,他踢得一脚好球,被誉为“神足”,很多女生都暗自倾慕于他。不过,他有一个恼人的缺陷,虽说旁人看不见也不知晓,却仍是那么实实在在地困扰在他的心间——他有一双奇臭无比的汗脚。

起初,我们以为是他踢球的时间过长,导致汗液分泌过多,累积在鞋子里不能排泄所造成的。于是,我们建议他勤洗脚勤换鞋。为了根除这个恼人的毛病,他一丝不苟地按照我们的提议去做了。别说鞋子,就连袜子他都是一天一换,洗得异常勤快。可很长时间之后,他还是不得不躲到暗处去换球鞋。

宽敞的更衣室里,只要他的鞋子一脱下来,立刻便会怨声四起。我们知道,这深深地刺伤了他。尤其是每次遇上规模稍大的比赛,他更是狼狈不堪。譬如,与其他学校进行友谊赛,球员更换的衣物都是由拉拉队成员来看管的。唯独他,从来不敢要拉拉队的成员帮忙,独自一人走过球场,在杂草丛生的角落里更换完毕,才一脸自信地飞奔出来。

他与母亲的关系非常恶劣。要知道,少年时期不论是谁,心中总是会隐藏着一些叛逆因子的。我们不喜欢随波逐流,强调个性,爱表现自己,但也因此严重影响了学习。他的母亲经常来球场找他,原因是见到我们在球场踢球,他也会旷课跟着我们疯狂。

毕业后,他请我们去家中做客。刚进门,便有一股浓烈的脚臭味扑面而来,我们细看才发现,他的母亲正在客厅里为他补袜子。那些不论干净的、脏了的袜子,只要是有破洞的,她统统都收拾出来,坐在客厅里一针一线地慢慢缝补。

那天,没有一个人不被感动。因为,她的母亲从始至终都是用牙齿咬断缝补之后的线头。我们惊异地看着她张大嘴巴,凑上那些袜子上的线头,狠狠地将它们咬断,而后放在手里反复搜寻是否有遗漏的洞眼。

都说儿不嫌母丑,而我从好伙伴的顽劣和脚臭里,却闻到了异样的母爱的芬芳。

永远在你身边

陈志宏

九年前的一天,她接了一个电话。噩梦便像巨蟒一般缠上她的身子,仿佛连呼吸都觉得难。搁下电话,她浑身发冷,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那个电话,是惊恐万分的儿子打来的。他慌里慌张地告诉妈妈:“妈,我杀人了!在酒店里吃饭时,和人吵架,打起来了,有一个人被我打死了。”

那是一次普通的吵架,却注定不是一个普通的结局。面对这种局面,他心里凉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夜的黑一般,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住,任他怎么努力也挣脱不开。而他的妈妈,更是一片迷茫。

一年后,他被判处无期徒刑,异地关押山东滕州监狱。

一个人,一方小天地,他格外想念千里之外的妈妈,那个被自己伤透了心,人近中年的母亲。但是,泪水滑过脸庞,妈妈的心,就在那一刻,酸楚起来,坚韧起来,再也不怕千里路遥,不怕晕车受罪,一心只想见到那个脆弱的儿子。她职业性地感叹道:“我的儿子,你现在是一棵需要母爱阳光,需要亲情温暖的幼苗啊。”

妈妈启程前往山东滕州,探过监后,管教告诉她:“你儿子变化很快,希望你能经常探视。否则,他老也走不出阴影。”

经常来看?怎么可能啊!这山高路远的,何况,她还有工作,是中学副校长呢,更多孩子在等着她。但是,得知儿子需要妈妈的关爱,需要亲人来探视,她毅然做出决定:辞去副校长的职务,一个人来山东,“陪”儿子。

2000年9月,她一个人离开江西老家来到滕州,人生地不熟,该如何立足呢?早在儿子出事之际,家里已赔付受害人家属了。狱警见她十分眼熟,仔细一想,才知是狱中犯人的母亲,便上前关心起她来。天下女人都是承受不住太沉的负担的,想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她哭了,一一诉说自己全部的苦难。

当狱警把真相告诉她儿子,他仿佛周身充满阳光,那应是妈妈的无数晶莹泪光折射出来的啊!此后三年,他获得四次减刑的机会,刑期已减至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