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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这一段路

这段路程只有75里,坐车只需几十分钟。

小时候,我们从家里出发,沿着这条路,去城里求学。后来有了工作,又从城里,沿着这条路,回家。

路的这头,是我们的根;路的那头,是我们谋生之地。累了,倦了,就沿着路,回家,修心,养心。

不知道多少次了,也不知道多少年,我和妹妹,选择夏天的黄昏,骑着摩托车,兜着一路凉风,回家。

是前世的约定,我们今生,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液。你一出生,我就带着你,然后供你上学,让你走向属于你的人生。

也是前世的修行,我们性情相投,情深意笃。有点假小子的你,总是骑车带着我,一路上,说不完的话,开心,惬意,大笑,笑声飘在黄昏的凉风里,洒落在路两旁的绿意中。

偶尔,我们还坐公汽,只要有亲人在一起,再简陋的坐具,也有如家的温馨。何况,窗前沿途之景,仿佛又回到求学的美好年代。

十几年了,路在不断地老去,又不断地翻新,我和妹妹也一起老去。或者说,人和路都变了,但心境没变。

感谢上苍,有这样一个妹妹陪伴,这一条路,有了快乐和人情味。

母亲在世时,我们回去,是完整的和美。母亲不在时,15年了,父亲一个人,教书,种田,做家务。里里外外,收拾得整齐,熨帖,我们感觉不到没有母亲时的不适。路的这头,是我们对父亲的牵挂和不舍。

路的中途,住有外公、外婆,他们的房子,正好在路边。途中,停车,看看他们,说说话,聊聊天,目則牟里流露出的,是亲人的暖意。

母亲去世时,外公外婆已过七旬,白发人送黑发人,无常,无奈。两人相扶相携又走过12年。这一年,85岁的外公先走了。有人说,外婆头脑清醒,说话层次清楚,再活个五年也没问题。但第二年,外婆就随他而去了。

这第二年,她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天天坐在门边,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有几次,我从路上经过,瞧见外婆单薄的身影,和她凄切的神情,不禁潸然泪下。

最后一天,有点感冒的她,起床后,依然像往常一样坐在门边,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她觉得全身无力了,起身,扶着墙回去躺下,无声无息地,走了。门前路旁,草木繁盛,她种植的木槿花开得正艳。

踏着路旁齐膝的荒草,沿着曾经送外公上山的路,送外婆上山,将他们葬在一起,从此,安息。

也从此,这条路上,空虚了一程。

人的一生其实很快的,一晃而过,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很多事情应该看得明白,学会放下,修向内心,才是没白来一趟。

但是,人生其实是一本需要眉批的书,名利和一切都可以变卖,唯有情感不可以装帧。很多人,可以做到淡薄名利,唯有“情”难以割舍,就如同,这一段路,牵扯下的情与缘,是我今生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