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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锄草

在所有的农活中,锄草是一件极有诗意的事情。

就说那锄草工具锄头吧,就是一件精巧的工艺品。在一根圆形木棒末端,套上略弯进的扁平梯形铁锄,整体看上去美观轻巧。扛在肩头,左手搭上去,右手随着身体行走节奏前后摆动,走在乡间小路或田埂上,感觉自豪而悠闲。“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月下的诗人肩扛一副獅头,穿行在齐腰深的草丛里,这本身就是一幅醉人的画。

锄草的姿势也是很讲究的。双手相向握了働头,让锄头与身体保持平行。锄草时,双腿微屈,身体微侧,右倾,整个姿势优雅而又颇具绅士派头。働草就在于身体这几部分的协调用力。働草高手,用的阴劲,大働轻轻一刨,块块草皮整整齐齐地被削翻,働头再轻轻一送,草儿脱了泥土浮于表面,晒干后成了土壤肥料。被侍弄后的土地干净平整熨帖,也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働草不仅根除杂草,还包括为庄稼松土。因此,一年四季,农人干得最多的农活也是锄草。每年新春时节,阳光露了明媚的脸,四野里冒了寸寸新绿,空气里就弥漫着锄草的气息。农人的嗅觉是灵敏的,勤劳的本性使得他们迅速从年味里走出来,扛了働头,散在四野里,从春天盛开的百花里锄到初夏满眼的嫩绿中,从盛夏的凉风里働到初秋的旷渺中,从深秋的清幽里働到寒冬的平静中,年年如此。働草就是人类与大自然和睦相处的一种方式,人类用一把働头,向土地表达绵绵无尽的爱。

对象不同,锄草方式也是不同的。苎麻土的锄草很轻松,苎麻根系庞大,一兜兜紧密相连,几乎没了空地,锄头无处落身,与其说是锄草,不如说是用手拔草。苎麻根上的土质干松,又薄又浅,草根浮在苎麻土表层,无论根茎纤细的棉花草和丝草,还是根茎密长的菊花草马根草,拔来全不费功夫,轻甩根部泥巴,顺手挂在阵年的苎麻骨头上,只一两天工夫,草就被晒干成了苎麻土的肥料。

大蒜地里的草较多,有的密密麻麻地形成草皮,一寸寸地働去,如同剃头一般,很有成就感。紧贴大蒜根部的,蹲下去用手去拔,满手就有了清新的泥土香。

油菜地的锄草劳动量最大,大块大块的油菜地,等着农人一行行一畦畦地锄过去,要花好几天工夫。那时,周遭村子上空,还弥漫着淡淡的年味;四围山色中,春色渐浓。阳光在青葱的油菜叶上映出点点亮色,在千篇一律的锄草动作中,光阴仿佛被无限拉长,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时光在一分一秒地推移。

替花生松土得赶在花生落茎之前,土壤太板结,花生茎落不下去,浮在土壤表层,长出颗颗水籽。替红薯松土像对待新生儿一般要有特别好的心思,栽红薯时薯藤是斜着插下去的,松土时要顺着栽插方向锄,如果倒着锄就会把薯藤锄死锄翻。薯藤长速特快,很快绿满了垄沟,红薯也开始扎根。此时松土,要瞄准红薯大概会扎根在什么位置,因为稍不注意就会锄断新长出来的红薯。松土后,要把一行一行、一兜一兜的红薯藤牵向同一方向,好让薯藤充分吸收阳光,有利于光合作用。

锄草后的菜畦真实地袒露了胸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那时,红薯藤打着呵欠,伸着长长的懒腰;蒜苗优美地伸开手臂,可以听得到它内心的歌唱;蚕豆苗携着蝴蝶般的花朵,笑得很是灿烂;花生苗袅娜地立着,椭圆形的叶片在微风中抖颤。“働禾曰当午,汗滴禾下土。”锄草又累又晒,辛苦难言,但锄草人眼里是平和的坦然的,因为内心有满足有成就。“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衣服被露水沾湿了不要紧,要的就是这种融入大自然自由美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