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于然吃过午饭,纪辰心情烦乱,便在内院练起剑。只有舞起手中长剑,他才能在这些气闷中走脱出来,凝神专注。才过半响,忽然听见外院响起了那熟悉的银铃一般的声音。
“褚老爹,这是出去买菜?”
“哎哟,这不是二小姐,您可好些日子没来。昨天晌午我还跟老韩说起,少了您,这院里可冷清地怪没滋味。”说话的,是将军府管家老褚。
“嘿,是二小姐。哎,您瞧我这张该撕的嘴,该叫少将军夫人了。”另一名老家仆的声音响起,“我说老褚,今天可是少将军夫人的接风宴,多买几个好菜,别再扣扣索索了。”
“是,是,是,二小姐,不,少将军夫人,我这就去北街老张那要十几条活蹦乱跳的乌鳍,让我那老婆子晚上做道‘烧秃肺’。老婆子知道你来,肯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你们这两张老嘴啊,都该撕,少将军夫人是乱喊的么,我这,我这不是还……哼,本来从我爹那给你们两个老头偷了一坛太古的猴子酿,没想到你们……我这就拿着浇花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佯怒着与两名老仆又逗了几句嘴,将一个密封的酒坛递了过去。
刚走出两步,姑娘回头又对老褚说,“乌鳍买一条就行了,中午红烧着吃,要不,你们那扣扣索索的少将军还不得心疼地吃不下饭。”
姑娘名叫管彤,是高密管氏家族的二女儿,也是纪辰的妻妹。纪辰与妻子管芳苓自小青梅竹马,两人成亲时,管彤还是八九岁的孩子,最喜欢缠在纪辰身边玩耍。三年前,妻子病世,纪辰一度愁眉郁结,管彤隔三差五来到府里,变着法子让纪辰开心,两人渐渐产生情愫。前两个月,岳父管博裕向纪候提亲,要将管彤许给纪辰,两家便又订下了婚约,约在明年夏天举行婚典。订下婚约后,往常三天两头往将军府跑的管彤因为害羞,反正来得少了。唯独来过一次,也是只到外院,托老仆人向纪辰转交几株连根带土的桔梗就走了,怎么说也不肯进去。
纪辰不禁有些担心管彤这回又打个照面就走,收起剑,快步朝外院走去。一个拐角,纪辰险些与来人撞上,迎面的是一张秀眉凤目、玉颊樱唇的鹅蛋脸,正是管彤。管彤星眼流波,见是纪辰,犹如凝脂的脸上飞上一片红晕。
纪辰不禁看得有些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来了。”
“恩,给那两个老头子送坛酒来……顺便来瞧瞧……瞧瞧你是不是又被那群兵蛮子折腾得忘记给我的花浇水了。”管彤旋即睁大眼睛,抿起嘴唇,装出一副责怪的模样,撇下纪辰,张望着朝内院走去。
管彤在纪辰里屋的窗台上找到了那几株桔梗。才过了二十多天,被栽种在一个精致陶盆里的桔梗长得茂盛了许多,在清晨阳光斜斜地映射下,枝头两三个淡紫色的花蕾已经微微开放。
管彤轻松了一口气,“看不出,我们的少将军除了舞枪弄剑,还会养花,知道这桔梗是要放在太阳底下伺候的。我还以为你会把它和你那些破铜烂铁一样藏在库房里呢。”
“我千辛万苦收集来的那些宝剑,在你眼里就是堆破铜烂铁么。”管彤嘴角勾起的一抹微笑,让纪辰只觉胸中一阵荡漾,“我原来也不知道这花叫啥名,所以请父候府里的老花匠来看了看,顺便请教了一些养这花的门道。”
见纪辰对自己送来的花如此上心,管彤脸上笑得更灿烂了,“看你待它不错的份上,我告诉你件好玩的事。早些时候,南街天香居来了个西河商人,包下整个一楼大堂,既不为请客吃饭,也不是在那做买卖,你可知道为什么?”
“噢,那可真是出手阔绰,可不为吃饭,不为买卖,又是个商人,呃……”纪辰对市井之事向来不太关心,但面对这管彤,倒也认真思索起来,“难道是要发什么告示?”
“不对,但也挨着边了。那商人,在那比剑。”管彤本想再卖会关子,可耐不住性急,一股脑全倒出来了。
原来,她中午随父亲到天香楼,发现原来摆着十几张桌子的大堂被收拾成一片空地,围着几圈人。管彤挤进去一瞧,见中间站着个人,旁边一张长桌上放着一副铁铸剑架,上面横陈着一把出鞘长剑。一问,原来这人是个西河商人,包下整个大堂在这摆擂比剑。规则也简单,两剑对砍,只要能把桌上那把剑砍出崩口,便能赢走一百金币。只有一个条件,如果挑擂者剑断,留下断落的半截。来天香楼吃饭的,路过的,有人不服气,有人想挣百金,结果却是一一折剑败北。管彤越看越有趣,将父亲跑在一旁,径直跑来将军府。
“我让那人一定等着我。赶紧,去你那堆破铜烂铁里挑把好的,别让人小瞧咱们高密了。”管彤说着,把纪辰往收藏兵器甲胄的一间小屋方向推。
这事倒是有趣,即便不是因为管彤,自己知道了也非去不可,纪辰心想,天香楼权贵往来,身配的好剑不少,究竟是一把什么样的剑,能将挑战者一一折败。纪辰爱剑在高密城无人不知,只要听得谁家有好剑,必定上门请求鉴赏,碰上喜欢、主人家又肯卖的,总是要想法买下来。
绕着小屋的兵器架踱了几圈步,纪辰挑上一把长剑,与管彤匆匆出门。
“少将军和二小姐这就出去了?”管家老褚的内人见两人从侧门骑马出门,赶忙喊了一声。
“阿婆,你做好饭,等我们赚一百个金币回来。”哒哒地马蹄声中,传来管彤那脆亮甜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