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顺治出家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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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顺治皇帝的感情世界(3)

正式的婚礼极其隆重,皇帝派出的满、汉大学士尚书各二员,引导龙旌凤辇,在官娥内监侍卫执事等数百人的簇拥下,来到行馆迎接皇后入宫。皇后的凤舆从大清门人,历天安门、端门、午门、太和门等各道中门,抬进了紫禁城乾清门,入坤宁宫成礼。乾清宫中,顺治登上御座,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着吉服,徐徐步行上殿。由礼部尚书捧读玉册,鸿胪寺正卿赞礼,引导皇后跪伏听命。读完玉册,鸿胪寺正卿引导皇后起身,文华殿大学士捧上皇后宝玺,武英殿大学士捧上皇后玺绶,由坤宁宫总监跪接,转授给官眷佩在皇后身上。皇后再向皇帝跪伏谢恩。之后,皇后接受群臣贺拜。然后,皇后再入宫,在礼乐伴奏声中与皇帝行礼。

皇帝大婚,普天同庆,诸王贝勒、文武群臣上表行庆贺礼,并且诏告天下。诏书中说:“朕惟圣化始于二南,作配协凤呜之盛,天麻垂于万世。于归广麟趾之祥,正位中宫。勤宣风教,朕缵承鸿绪,只荷丕基,慎择淑仪,覃延后嗣。迩者昭圣慈寿皇太后,特简内德,用式官闱,仰遵睿慈,谨昭告天地、太庙。于顺治八年八月十三日,册立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为皇后。贞顺永昭,奉尊养之令典,敬恭匪懈。应天地之同功,爰合德于阴阳。期锡类于仁孝,诏告天下,成使闻知。”

但是,隆重的婚礼不能保证婚姻和谐,顺治和他的表妹,并没能像诏告天下的圣谕中说的那样“应天地之同功,爰合德于阴阳”。

大婚后的第三年,顺治十年(公元1653年)八月二十四日,顺治突然下令内三院查检历代废除皇后的事例向他回奏。

皇帝居然想要废后,这立刻在内院引起轩然大波,大学士们纷纷上奏谏阻,请皇上深思详虑,慎重举动。他们纷纷表示,“窃惟皇后母仪天下、关系甚重。前代如汉光武、宋仁宗、明宣宗、皆称贤主。俱以废后一节、终为盛德之累。望皇上深思详虑、慎重举动,万世瞻仰、将在今日。”皇后不是能随便废的,汉光武刘秀、宋仁宗赵祯、明宣宗朱瞻基,本都是一代名君,却因为废后之事损伤盛德,成为千古遗憾。他们奏请皇帝深思熟虑,不要轻举妄动。

顺治帝给了大学士们一顿斥责,他传旨说:“皇后乃六宫之主,关系后宫法度,正位非轻,所以要废掉无能之人。你们身为大臣,反于无益之处上奏以沽名钓誉,甚属不合,着严饬行!”

大臣们不敢吭声了。

福临紧接着在八月二十六日下旨礼部说:“谕礼部:朕惟自古帝王,必立后以资内助。然皆慎重遴选,使可母仪天下。今后乃睿王’于朕幼冲时,因素定婚,未经选择。自册立之始,即与朕志意不协。宫阃参商,已历三载。事上御下,淑善难期,不足仰承宗庙之重。谨于八月二十五日,奏闻皇太后、降为静妃,改居侧宫。”

他表示,自古帝王都立皇后来做皇帝的贤内助,但是一定要谨慎挑选,才能使其母仪天下。现在的皇后是睿亲王在他幼年时因亲戚关系而定下的,没有经过本人选择,从当初册立之日起,就与皇帝关系不和谐。

从这些言语中,可以看出,福临对自己的配偶正妻是非常重视的,所以,他无法俯就不合心意的女子。

他还揭出一件惊人之事,“宫阃参商,已历三载”,也就是说,成亲这三年以来,他和皇后一直是分居的!

他说,皇后事上御下,都难以期望有淑贤善良之心,于是他决心废后,已经在昨日奏闻皇太后,并且得到了她的同意,将皇后降为静妃,改居侧宫。

但是,废皇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二十七日那天,礼部尚书胡世安、侍郎吕崇烈、高珩上奏称:“夫妇乃王化之首,自古帝王,必慎始敬终。今于本月二十六日,忽接上谕,今后不能只承圣意,降为静妃。臣等思八年册立之初,恭告天地、宗庙,布告天下。今二十五日,奏闻皇太后,即日降为静妃。圣谕中未言及与诸王大巨公议,及告天地宗庙。臣等职司典礼所奉敕谕,若不传宣恐中外未悉若遵奉传宣,恐中外疑揣伏愿皇上慎重详审,以全始终,以笃恩礼。”

在中国古代,皇帝是没有个人生活的,他的私事也是国事,皇后为天下之母,废后对帝王而言,是失德之事。明朝的大臣,向来以气节相尚,对争正统、争大礼等皇家事务非常起劲,虽受杖责、流放的羞辱却仍以为荣。清朝的汉大臣们,也想承袭这一传统,其中虽然不无皇帝所指责的沽名钓誉之意,却符合儒家一直以来的传统。况且,福临废后已既成事实,才来补告众臣,也使他们大不痛快。所以,八月二十七日,大臣们上奏谏劝,请皇帝慎重行事,还提出应由诸王贝勒大臣会议,并禀告天地宗庙。

有一个叫孔允樾礼部仪制司员外郎,言辞尤为激烈。他说:“臣办事署中,偶闻废后一事,不觉悚然。及见冯铨等奉圣谕内,有故废无能之人一语,更为惊骇。窃思天子一言一动,万世共仰况我皇后正位三年,未闻显有失德。特以无能二字,定废谪之案,何以服皇后之心。且何以服天下后世之心。臣考往古,如汉之马后,唐之长孙后,敦朴俭素,皆能养和平之福。至于吕后,武后,非不聪明颖利,然倾危社稷,均作乱阶。今皇后不以才能表著,自是天姿笃厚。亦何害乎为中宫,而乃议变易耶。设皇后必不谐圣意,亦可仿旧制,选立东西二宫,共襄内治。若夫废后一节,千古典礼所在,一时风化攸关,实有惊人耳目者。且皇上亲政以来,天下以为尧舜复生。今忽有非常之举,传之圣子神孙,岂开国之主,所宜有耶。臣思皇上,天下之父皇后,天下之母。父有出母之议,为人子者,即心知母过,尚不免涕泣以谏。况绝不知母过之何事,又安忍缄口严父之侧,而不为母一请命乎。臣忝承圣裔,兼任礼官,值此职掌所在,安敢存畏斧钺,顾身家之心。一念孤忠。伏祈圣鉴疏入,并下诸臣议。”

又有御史宗敦一、潘朝选、陈棐、张椿、杜果、聂玢、张嘉、李敬、刘秉政、陈自德、祖永杰、高尔位、白尚登、祖建明联名上奏:“臣等捧读降母后为静妃之谕。又见故废无能之人之上谕日,不胜惊骇。伏思宫闱之化,莫盛于成周。文王之妃太姒,嗣徽太任,只颂幽闲贞静之德,而不及其才能。诚以母仪万国,表正六宫,非才能外见之难。而纯德内蕴之为难。皇后未闻失德,忽尔见废,非所以昭示风化也。今皇上复允礼臣之请,敕诸王大臣会议。在诸臣必以纲常为重。而臣等犹过虑者,诚恐纶音一播,不无为圣德之累。伏乞收回成命,以俟会议。宗庙社稷,实式临之。”

大臣们认为,“无能”对后妃而言不是坏事,不能成为婚姻破裂的原因,只有失德,才能休妻废后。所谓失德,必须是谋弑夫君、秽乱宫廷乃至里通外朝等类祸国殃民的大罪。

朝廷里沸沸扬扬,直闹到九月初一日,诸王贝勒大臣等遵旨会议后,提出一个折中方案:请福临仍以皇后正位中宫,再另立东、西两宫。

顺治认为这些臣子们一味沽名钓誉,加以申斥。他解释说,自己也知道“从古废后、遗议后世”,但是对皇后实在无法容忍,废后势在必行。

因为会议结果基本上是孔允樾的意见,福临又把矛头对准了他。先责备规谏的诸汉官说:“进谏者必须真闻确见,事果可行,朕自然听从;若全无闻见,以必不可从之事揣摩进奏,欲朕必从。”不但无理,也不是为臣之道。然后指说孔允樾奏本中有“不知母(指皇后)过何事”等语,如果你孔允樾能保证皇后从无过失之处,就指实了再奏上来!

孔允樾吓坏了,不敢再坚持自己的主张,赶紧在九月初四日奉旨回奏说:“皇后居深宫之中,其有过无过,非惟人臣不及知,亦人臣不敢知。”并再三表白说,上次奏疏中提到不知母过的话,不过是“仰冀君父动悔悟之机、开慈母一迁善之路”而已,如今,他低头认罪,“圣主在上,臣复何言?惟有席藁待罪,静听处分。”

九月初五日,郑亲王济尔哈朗主持诸王贝勒大臣会议废后大事。终究满洲亲贵对此事看得开一些,郑亲王对福临又始终忠心耿耿,终于认可了废后之举,上了一个“所奉圣旨甚明,臣等亦以为是,毋庸更议”的奏本,为此事画了个句号。

在这一废后事件中,朝廷的诸王贝勒大小臣子们,看到了平时雍容大度、颇有天子气象的十六岁年轻皇帝的另一面——刚愎自用、固执己见、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而他究竟为什么不惜大动干戈,一定要废掉他的皇后呢?

七年后,顺治帝在感叹自己伉俪之缘殊为不偶的时候,说了这样一段话:“容止足称佳丽,亦极巧慧。乃处心弗端,且嫉刻甚,见貌少妍者,即憎恶,欲置之死。虽朕一举动,靡不猜防。”

他自己也承认,他废掉的这位皇后,容貌举止都足称佳丽,为人也十分灵巧秀慧。但是她有出身高贵门第的女子所具有的通病——癖好奢侈豪华:服饰用品非珠玉绮绣不可;吃饭时只要有一件膳具不是金器就怫然不悦。特别是她生性妒忌刻薄,凡见到年轻貌美的宫妃宫女,就生憎恶之心,恨不得置于死地而后快。出于这种心理,她对福临的一举一动无不猜疑,无不防备。

皇后出身尊贵,备受娇宠,奢侈高傲都是难免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从未经历过打击挫折,也就没有学会讨好他人、掩饰自己的情绪。而一个女人想要守住自己的丈夫,以致忌妒吃醋,更是十分自然的事。但是,这一常理不能用在皇后的身上,尤其不能用在顺治帝的皇后身上。

顺治帝生性敏感高傲,自尊心极强.因为多尔衮的缘故,在成长过程中性格不无扭曲与压抑,极其反感有人冒犯他至高无上的尊严。而且,这位皇后是多尔衮替他定下的,一开始便带着令他不快的烙印;如果婚后生活和谐愉快,或许他还可以忽略这一点,但是一旦发生了冲突,这个烙印便令他再难忍耐。

猜忌、防备,就是在普通夫妻之间也会造成嫌隙导致破裂,何况个性极强的福临!他对这位与自己在思想、感情、性格、爱好方面都格格不入的正妻,采取了断然措施:自己另居别宫,再不与皇后见面。

孝庄皇太后要维护自己的亲侄女,也要维持满蒙的亲睦。同时,她也认同这样的观念:作为皇帝,可以宠幸很多女人,但是必须应该尊重正妻。

面对母后的责难,顺治非但不肯回头,反而提出废后的要求,皇太后不肯答应。福临于是郁郁不乐,直到愤懑成疾,日渐消瘦憔悴。权衡轻重,当然保住皇帝是最重要的,皇太后拗不过儿子,终于同意了福临的要求,于是,福临于八月二十六日谕礼部告以既成事实。

被废掉的皇后僻居侧官,从此不再与福临见面。直到顺治帝病重,废后请求见他一面,仍被顺治拒绝。这个十七岁的女孩子,从此将一生埋葬在寂寞宫禁之中。甚至在孝陵和孝东陵安葬的后妃中,也没有静妃的名号。

吴伟业曾经写过几首古意,据说是为感叹这位被废掉的皇后所做:“争传婺女嫁天孙,才过银河拭泪痕,但得大家千万岁,此生那得恨长门。豆蔻梢头二月红,十三初入万年宫,可怜同望西陵哭,不在分香卖履中。玉颜憔悴几经秋,薄命无言只泪流,手把定情金合子,九原相见尚低头。”面对不幸福的婚姻,皇帝可以废掉她另纳新人,可是作为女人,她只有黯然地空守着一个废妃的名分,惨淡一生。

顺治皇帝在废后一事上的独断专行,一来因为他性格中的确有感情强烈、任性独断的一面,二来他对自己的正妻是有情感渴望的,他要自我主宰自己生活中的这片空间。

但是,废掉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伴侣。皇太后答应了废后,可是,这并不等于她就此放弃了维护科尔沁蒙古与满洲的良好关系,放弃博尔济吉特氏在大清的利益与地位。

3.新的皇后,仍旧的博尔济吉特氏

皇帝不能没有皇后,天下不能没有女主人。旧的皇后废掉了,自然该立新的,就在顺治十年(公元1663年)十月,福临下诏令“选立皇后,作范中宫”,选择的范围扩大到了满蒙八旗人家。清代的“选秀女”制度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在下令诏选的时候,顺治皇帝想必抱有一种希望,以为这次真的可以由自己挑选一位皇后。选秀从顺治十年十月一直进行到第二年五月,京畿边关、城镇乡野,纷然生出无数的波折、困扰、内乱,惊动了无数家庭平稳安宁的生活。福临兴致勃勃地投入其中,想用自己的眼光与意志,亲自挑选合意的伴侣。

但是,事实很快证明,即使贵为天子,也无法左右自己的个人生活。皇后人选定下来了,这位后来被谥为孝惠章皇后的女孩,生于后金崇德六年(公元1641年)十月三日,出身科尔沁部左翼扎萨克达尔汉巴图鲁亲王满珠习礼家族。

皇太后选中了她娘家的一对姐妹花——她的另一个哥哥满珠习礼的两个孙女儿、科尔沁镇国公绰尔济之女,也就是被废皇后的堂侄女,皇太后自己的侄孙女。从皇太后这位母亲的角度来说,这次的选择已经充分考虑了前次失败婚姻的教训;被定为皇后的姐姐生性淳朴、忠厚;论辈分比福临低,是他的表侄女;论年龄也比他小三岁。再加上一个更稚气的、如依人小鸟一般的定为妃子的妹妹,儿子总可以安安稳稳地好好过日子了吧?不能不说,孝庄皇太后本是一个聪明智慧的女人,但是,皇太后当久了,政治人物当久了,她已经遗忘了年轻人的心思,已经不了解自己的儿子究竟想要什么了。

福临很失望,或许还觉得很可笑。这场选秀,这位博尔济吉特家的新皇后,以及母亲和他自己,都很可笑。这一场折腾,花了六七个月的时间,让整个满蒙八旗鸡犬不宁,官员百姓忙碌不堪,原来全是一场游戏。

皇太后或许觉得,搞一个选秀的仪式,可以弥补儿子第一个妻子由多尔衮指定的遗憾,在天下人面前圆他一个“我是皇帝我做主”的面子,就可以抚慰他心中的不甘。可是,在福临看来,自己无疑是当了一次小丑,心灵上遭受到了更大的挫败。

多尔衮已经死了,他还是不能主宰自己的生活;皇后已经废了,可是新来的仍旧是博尔济吉特家的女人,仍旧是别人的意志所决定的。他是大清皇帝,已经亲政,可是,他依然不能选择和决定自己的婚姻。仍然是科尔沁,仍然是博尔济吉特,绕了个圈,依然回到了原地,母亲的意志在曲折迂回了一番之后贯彻无疑。那他呢,他算什么?

有这样的心情打底,新来的皇后怎么能得到他的心?

但是这一次,顺治并没有做出像上次那样激烈的反抗,或许,他已经放弃了希望,心灰意冷地,接受了这个新的博尔济吉特氏皇后。

顺治十一年(公元1654年)五月,14岁的小博尔济吉特氏被聘为妃。六月,册为皇后。

册文仍旧文字华美:“朕惟两仪作配,后德肇于坤承;百世延禧,王化基于内则。义偕资始,位正安贞。咨尔博尔济吉特氏,乃科尔沁国镇国公绰尔济之女。川岳钟祥,睢麟媲美。柔嘉成性,允符天倪之祯;淑慎为仪,式兆月恒之庆。兹仰承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助隆孝养,克叶雏和,茂衍昌炽于本支,共荐馨香于宗庙。钦哉。宝文日:皇后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