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卫辉府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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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姑娘坟(2)

4

潞王府前殿。

管家领着一个油头粉面、骨瘦干瘪的高个女人走进门来,他低声叮咛:“你静静地在此等候,我去报请王爷。”

“是是”妇人应声点头。从她那色泽艳丽的衣着,特别是头上梳着喜鹊翘尾的职业发式,便可知道,此妇人正是媒婆赛八哥。

赛八哥四十二、三岁,娘家本姓陈,祖居西山柿子勾。从小跟着当媒婆的母亲学的油嘴滑舌、巧言善辩。嫁到卫辉城后仍操母业,终日里走东家串西家,提亲保媒、谈婚论嫁。暗地里也干些勾娼搭奸拉皮条的营生。是个水浒中王婆般的角色。天生一张巧嘴,黑得能说白,死的能说活。麻脸姑能吹成俊俏妞,赖皮汉也能吹成美公子。人送绰号赛八哥。丈夫范大是位承袭祖业的风水先生,自诩是通晓占卜课算、洞察地脉天象的半仙之体,人称范大仙。夫妻俩都不愧是行业世家出身。在卫辉城里,无论红喜事、白喜事、阳间事、阴间事,可谓事事都能大显身手的风云人物。

此刻,赛八哥首次踏入这神秘的王府禁地,心中七上八下,祸福难测。她四下环顾豪华的大厅,满屋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处处显示着皇族的富贵威严,尤其是中堂悬挂的那幅面目狰狞的饿虎下山图,更让她心生几分寒意。

侧门传来脚步声,潞王在管家陪同下兴冲冲地走进来。

赛八哥慌忙下跪见礼:“小人给王爷叩头!”

潞王和颜悦色:“罢了,请起。你就是南街人称赛八哥的范家大嫂吗?”

赛八哥:“不劳王爷称谓,小人正是范陈氏。”

潞王:“如此,快快请坐!”

赛八哥受宠若惊:“不敢不敢,王爷面前哪有小人的座位。”

潞王:“专请范大嫂进府,本王有事相求,不必客气,入座入座。”

管家:“王爷称意相请,范大嫂不必过谦,请坐请坐。”

赛八哥恭恭敬敬地挪到客座旁,小心翼翼地坐上半个屁股:“王爷传唤小人,不知有何吩咐?”

潞王:“请你这媒妁之人,自然是为婚娶之事了。”

赛八哥心中一乐,悬在嗓子眼的心落进肚里。原以为有什么麻烦缠身,谁知竟是生意上门,提亲说媒是自己轻车熟路、游刃有余的拿手戏,上门买卖,何乐不为。对媒婆行当,赛八哥深以为荣,不论那家亲事说成,热热闹闹的聘送迎娶,都靠自己布置张罗。不仅好吃好喝,风光体面、轻轻松松地赚嘴皮钱,而且还落个牵线搭桥、成人美事的好名声。此次能给王府保媒说亲,自己更是身价百倍,扬名露脸了。她精神一抖,喜孜孜地问道:“不知王爷是为府上千金选婿呢。还是为那位王子择妻呀?”

管家冲赛八哥摆摆手:“范大嫂误会了,王府几位少主人都还稚齿年幼,何谈婚家。今日请你来,是为王爷选一位侧妃娘娘。”

闻言,赛八哥一愣,心里暗自琢磨:富家大户一个个正室偏房、娶小纳妾,原也是平常事,不足为怪,更何况眼前这位皇族豪门了,只是这位王爷好色成癖,府内妻妾成群不说,还整日沾花惹草、欺男霸女,恶名在外,百姓怨声载道。正经人家谁愿意让自己女儿跳入这样的火坑呢。揽下这桩活,事情不但难办,恐怕还得遭四邻八舍的唾骂。心中一犯嘀咕,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看到赛八哥犹豫的神态,潞王顿生恼怒,他两眼一闭,往太师椅上一仰,口中冷冷说道:“范大嫂不愿给本王为媒吗?”

管家也拉着脸:“莫非范大嫂是怕王府的银子付不起你的谢媒钱吗?”

赛八哥赶紧顺风转舵:“哪里哪里,我正琢磨如何给王爷选一位品貌端庄的俊娘子呢。”嘴上既然应承了,心中也盘算开了:这位操生杀权利的王爷,位尊势大,谁敢得罪!差令一出,不容违抗。若再一味推诿,岂不要自取祸端。再者,如果碰个女方家是个巴结权势、贪图富贵的人,事情办成也容易。王府财大气粗,拿银子说话还有什么难办事。自己前后操办此事,设法多漏他几两银子岂不现成,怎么也比替寻常百姓提亲说媒挣的跑腿钱多得多呀。主意拿定,顿时有了精神。她抹抹油头,笑嘻嘻地问道:“王爷纳妃大事,小的一定为王爷精心操办。但不知王爷选中了哪家的千金小姐?”

潞王眯着眼,卖弄地反问:“范大嫂久操媒业,见识多广。依你看来卫辉城中可由本王中意的人选吗?”

赛八哥略略沉思,应道:“王爷的侧妃娘娘自然要选豪门富户的名家女呀。莫非王爷看上东郊乡绅张员外的小姐?”

潞王嗤之以鼻:“嗨!此女容貌丑陋,无人不知,何足挂齿!”

赛八哥又道:“敢情王爷选中西城药界巨商齐掌柜的千金?”

潞王撇嘴摇头:“此女粗鲁刁悍,毫无闺门女之相,西城一带人称母大虫。更不值一提!”

赛八哥语塞:“那是……。”

管家晃着尖尖的小脑袋,走过来指点:“枉你范大嫂从媒这么多年,也只是目光平平呵,王爷选妃岂能要这些肉眼凡胎的俗浊之物。实话告诉你,王爷选中的是一位貌冠古今的绝代佳人!”

潞王也洋洋得意:“一点不假。不是夸口,本王所选此女,若与你提及这些大家闺秀相比,我那才是凤凰,你那是草鸡呀!”

赛八哥双手合十,故作惊讶:“是么,王爷果然好福气。小人眼拙,真不知卫辉府还有这等人才。请问这是哪家?”

潞王神秘地瞅着赛八哥:“此女说来与你范大嫂还有点缘份呢。”

赛八哥愕然:“与我?……”

管家一语点破:“不错,现已查明,此女姓黄,家住西山,与范大嫂娘家可是同村哪!”

赛八哥大惊:“柿子沟人?姓黄?莫非是村东黄老汉小女黄叶?”

管家:“正是此女。”

赛八哥心头咯噔一振,一股凉气窜上来,驱散了方才的热情,脸上泛起一层阴云。心里明白,此事难办了。对黄老汉的为人,她比谁都清楚,那是村里有名的犟劲头,胆大耿直,忌恶如仇,敢作敢为,他绝不会答应女儿嫁给这个嗜色如命的王爷。上门提这个亲,不被他乱棍打出来才怪呢。黄叶姑娘年轻美貌那是远近闻名的,这两年不见,肯定出落得越发俏丽了。这丫头年龄不大,秉性却随其父,胸有成竹,刚烈火性。她怎么会愿意嫁给这位猪头肉身的王爷呢?

看到赛八哥的神色变化,潞王把脸一沉:“范大嫂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赛八哥忙答:“没没,只是王爷有所不知,这黄叶姑娘容貌虽好,但年龄尚小,而且生性刚烈,深山荒岭长大的女子,不懂礼数,野性难驯,恐怕不宜为王妃,请王爷三思。再者,黄家是乡间穷户,打猎养命,贫困至极。其父黄老汉倔强鲁莽,愚钝无知,这等山野草民怎配与王府连姻。王爷还是另选高门为好。”

管家:“范大嫂此言不妥,王爷纳妃,首选的是品貌,黄叶姑娘不但容貌非凡,而且在西山一带颇有贤名,说什么野性难驯,不懂礼数,以后嫁到府中严加调教,自然会明识大礼。说什么黄老汉倔强鲁莽,女大当嫁,于其父秉性何干,未免强言托词。再说王府与乡民连姻,不是更彰显王爷的爱民之心嘛!”

潞王早不耐烦,一拍桌子站起来:“范大嫂莫不是借口推诿吧!”

赛八哥扑嗵跪下:“岂敢岂敢,为王爷办事,小的求之不得。只是担心乡下人愚顽难缠,恐怕耽误了王爷的正事。”

管家:“范大嫂人称赛八哥,能说会道在媒行里是出了名的。今日王爷相托,怎么反倒再三退缩起来。真不明白,此事有何难办?想他黄家是穷困山民,能攀上皇亲国戚,要钱有钱,要地有地,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唯恐求之不得,岂有不应允之理。他女儿黄叶,本是一个乡间女子,一步登天,贵为王妃,以后过上穿金戴银、呼奴唤婢,在家日不晒,出门三步有人抬的好日子,还不是天赐的福份哪!难道她愿意嫁一穷汉,整日苦劳苦作、缺吃少穿,困死山林吗?范大嫂与黄家是同村人,王爷才将这美差交给你,你们乡里乡亲,成就这般好事,黄家还不知怎么谢你呢。”

管家一番话,赛八哥听来也确有道理,谁家闺女出阁,不都是图些彩礼聘金;谁家姑娘嫁人不都是图个吃穿享乐。黄家也食的是人间烟火,不信他不为金钱富贵所动。什么清白名声,什么品貌般配,都是虚的!而王府那白花花的银子和炙手可热的权势可是实实在在的。想到此又信心倍增。她向潞王深鞠一躬,满口应承:“王爷放心,包在小人身上,一定给王爷玉成美事!”潞王大喜:“如此甚好,就请范大嫂明日即行操办。”说着,从袖中摸出几块银子,甩手仍在赛八哥面前地上:“几两碎银权当范大嫂这几日的茶水钱,事成之后,本王定会重酬。”

赛八哥麻利地把钱搂在手中,屁股高高撅起,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谢王爷!”

5

柿子沟黄老汉家。

赛八哥摇着骨瘦伶仃的身子,撇着倒八字的鸭子步,走进院里,扯着沙哑的嗓子朝屋里打招呼:“家里有人吗?”

“谁呀?”黄母从屋内迎出,“哟,是他婶子来啦,快进屋。”

赛八哥走进门来,一屁股坐在木凳上,盘起左腿,边捶边说:“真是望山跑死马,这一路累死我了。哎,老黄哥不在家呀?”

“在,在。”黄老汉从里间走出来:“他婶子你可真是稀客呀,有几年不见你回娘家了,今天怎么得空回村来了?”

赛八哥:“我今天可不是回村探亲,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专冲着你家来的。这不,骑驴晃荡了大半天,骨头都散架了。进村米水未进,立刻登门来了。”

黄母在门口冲伙房喊道:“叶儿,给你婶子端水。!”

黄老汉问道:“他婶子找我家有啥急事?”

赛八哥:“嗨,都说你是村里最精明的人,怎么越老越糊涂了。我是干什么吃的你还不知道,媒婆登门还能有别的事?”话未说完,赛八哥突然站起来,两眼直直的望着刚进门的人。

黄叶端着一碗水走上前,放在桌上:“婶子,喝水。”

赛八哥好像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黄叶的胳膊,死死盯住姑娘的脸蛋:“哎哟哟,我的天哪!几年不见,这黄叶真长成仙女啦!老黄哥,你可真是好福气呀,守着这么俊俏的闺女,那就是守着一堆金元宝呵!”赛八哥从上到下仔细打量黄叶,赞不绝口:“啧啧,瞧瞧,这脸蛋,这身段,卫辉府都跳不出第二个!”

黄叶羞涩地挣脱赛八哥的手,跑出门去。

赛八哥的举止,引起黄老汉的注意,他认真地打探道:“他婶子今天来,莫非是给黄叶提亲么?”

赛八哥一抹油头,仰仰腰板:“一点不错,正是为你闺女的婚事而来。老黄哥,叶儿今年多大了?”

“虚岁十六,还小呢。”

赛八哥大嘴一撇:“哎呀呀,十六还小呢?我十四岁定聘,十五岁就开脸过门了。十六岁,二八佳人,正是妙龄呵。”

黄母插言道:“他婶子,按说闺女这么大也该定门亲了,只是咱们穷苦了一辈子,总想给闺女选户好人家呀。”

赛八哥咂一口水:“这话不假,当父母的不都是想给女儿选一户富裕人家,姑娘过门,吃穿不愁,过好日子。更何况咱黄叶这么好的闺女,就更得百里挑一,选他一个名门大户,咱们乡里乡亲的,我这个当婶子的操着心呢。这不今天就是专程跑来了嘛。”

黄母喜孜孜地问道:“他婶子,是不是看好合适人家了?”

黄老汉也十分关注:“他婶子所提这家,是邻村的还是外乡的?”

赛八哥斜眼瞥瞥黄老汉:“哎哟,我看老黄哥,你祖祖辈辈守在这穷山沟里,还没受够呵?怎么还想给闺女找一家穷庄户。再遭一辈子罪呀!什么这村那庄的,都不找!这回我让闺女直接嫁进卫辉城。”

黄母闻言更是喜不自禁:“姑娘能嫁到城里那可太好啦。他婶子,这事真办成了,叶儿得感你一辈子的恩,我们全家……”

黄老汉打断老伴的话:“嫁到哪儿都不打紧,要紧的是选一户稳当过日子的人家。”

赛八哥插话:“对对,还是老黄哥的主意正。要紧的是选一户有钱有势的人家,让闺女一辈子荣华富贵,出人头地!”

黄母急切地问道:“他婶子,看好城里这一户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赛八哥拿捏起来,她伸伸腰,慢慢地呷一口水:“我提的这家可非同寻常,别说在卫辉府,普天下也是头一份。论权势,一品宰相见他得磕头,知府县官就像他家的看门狗。在卫辉城里轻轻跺一脚,四周八府谁家的房檐不掉土;论钱财,田产庄园连成片,金银财宝数不清。往近了说,独霸卫辉府;往远了说,大明朝的江山也是他家的……。”

黄老汉越听越不对劲,他警觉地站起来,脸色阴沉地问道:“你说的是潞王府?”

赛八哥并未注意黄老汉的神情变化,仍然眉飞色舞:“对喽!恭喜你呀,老黄哥,正是这位潞王爷看上咱们黄叶姑娘啦。真是人走时运马走镖,看不出咱们黄叶姑娘还真是大富大贵的命呵。从今以后,你们黄家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啪!黄老汉一拍桌子,强压怒火:“不要说了。前天,潞王进山打猎,在岭上碰上叶儿就心生歹意。今天又托你登门提亲,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潞王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路王府在卫辉造了多少孽谁不清楚?叫我攀着门亲,那是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子孙,中间的良心对不起卫辉白姓呵!”

赛八哥脸一绷站起来:“哎——,老黄哥你别发火呵。常言道,一女百家求。我们保媒的,受人之托,总是要讨个回话,答应不答应在你,话得让我说完。”

黄母连忙两边打圆场:“他爹,有啥话好好说嘛。他婶子,他爹的脾气你知道。”

赛八哥往凳上盘腿一坐,慢条斯理的拉着长腔:“说实话,凭人家王府的财势,什么样人家的闺女找不到,别人求之不得,扒门缝挤都挤不进去。王爷能看上你家黄叶,那是你们有缘。闺女早晚得出门嫁人,谁家不是图些彩礼聘金。王府家大业大,彩礼你倒是敞开口要呵。几十亩水浇地、几百两雪花银,一辈子享用不尽。闺女更是一步登上九重天啦,穷村姑一下子变成王府娘娘!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呸!”黄老汉恼怒:“我们就是冻死饿死,也绝不拿闺女卖钱;我们就是再穷再苦,也绝不巴结潞王这个害人精!好了,话就说到这儿,念你是乡里乡亲的同村人,你出门走人,我不为难你。要是别人敢登门提这个亲,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见主家发出逐客令,赛八哥只得知趣地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讪讪自语:“俗话说,马瘦毛长,人穷志短。话不要说得太绝了。到手的富贵不要,过这个村还真没有这个店了。”

她走出屋门后,回过头来对黄老汉冷冷地说道:“话说白了,潞王府你得罪得起吗?王爷的话你抗拒得了吗?他选中了黄叶,能明媒正娶是抬举你,要不然,一根绳子捆了去,你也是干瞪眼!”

一句话点燃了黄老汉的火性,他抓起桌上的水碗,朝地上用力一摔!又追到门口朝赛八哥喊道:“潞王不是要回话吗,你去告诉他,我就是有一百个闺女嫁不出去,煮着吃了也绝不嫁他这个歪王!再打我女儿主意,我决不饶他!”

赛八哥一边狼狈地往外跑,一边回头讽刺:“好样的,黄老头,,你有种!我等着,看看你这股屁大的风能扬起多高的灰!……”

屋内,黄母劝慰怒气未消的黄老汉,老两口心里明白:灾祸就要来临了!

6

王府花园后角门外。

赛八哥刚刚向管家诉说完柿子沟提亲被拒绝的经过,满腹委屈地向管家求告:“总管大人,实在没办法,我把嘴唇都磨烂了,可这黄老汉不但死不开窍,还撕破我们同村相邻的脸皮,连骂带打把我给轰出来了。唉,我真是无用,事情办不成,可怎么向王爷交待呢?”

管家鄙视着赛八哥,冷言冷语地说:“怎么向王爷交待,那是你范大嫂的事。凭你赛八哥的能耐,刚一出马就栽跟头,这也太掉架了。你当着王爷的面,亲口应承得那么好,噢,没有金刚钻就敢揽这瓷器活儿。事办砸了,叫我在王爷面前怎么替你开脱。你想想,王爷要办的事你推辞得了吗?惹怒了王爷,能有你好果子吃!”

赛八哥一副哭相,满脸皱纹挤成一堆,一手拉着管家的衣袖,一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包银子的红绸包往管家手中塞:“是是,只好拜托总管大人替我求求情,我也是尽心尽力了,可那个穷山汉是地黄瓜上不了高架,不识抬举有啥法呢。总管大人你好好劝劝王爷,别提黄家这野丫头了,另选一门好亲吧。”

总管推开赛八哥的银子,白眼珠一翻:“说得轻巧,你知道吗,王爷自从碰上黄家的小妞以后,几天来跟得了魔症似的,神魂颠倒,茶饭无味。你想想,这口鲜桃不吃到嘴里,他能善罢甘休吗?这桩差事你不但推不掉,还必须办成,你自己回去想办法吧。”

赛八哥拉住抽身欲走的管家,声音带着哭腔:“好我的总管老爷,我是媒婆哪有到手的买卖不做的。但凡有一点可能,我也不会打退堂鼓呵。你是不知道,那黄老汉把话说的多绝、多难听呵!一字一句扔到头上都能砸死人。他说那原话我也不敢向王爷实说呀,王爷要是听见了,还不把柿子沟的人都斩草除根哪。我是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

管家恼怒起来:“我就不信,一个穷猎户敢和王爷较劲,这不是打灯笼拾粪——找屎(死)吗?

赛八哥火上浇油:“你别不信,那黄老汉压根就没把王爷放在眼里。他骂我这个平头百姓也就罢了,他骂王爷的话我都不敢学出来。总管大人,对黄家的丫头想明媒正娶怕是不行了。要想随王爷的心愿,咱们得使点别的手段。”

管家故意反问:“什么别的手段?”

赛八哥凑到管家耳旁:“明的不行来暗的,文的不行来武的。”说着,做了手抓的动作。

管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意思?”

赛八哥神秘地眨眨眼,把银子塞到管家手中:“总管大人神通广大,干这活是轻车熟路,还用我教吗?”

7

夜深人静。柿子沟村在大山的怀抱中酣然熟睡。

黄老汉家低矮的土院墙头翻滚过几条黑影,扑嗵!扑嗵!先后跳进院中……

屋内。黄老汉驀然惊醒,凭着猎人警觉的耳朵,他知道院中来了不速之客。他推醒老伴,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悄悄披衣下床……

屋外,三个蒙面人摸到北屋门前,一人掏出匕首撬拨门闩……

哐!屋们突然大开,一根木棍从里面打了出来,正砸在中间撬门人的肩上

。“哎哟!”随着惨叫声,惊慌失措的三个蒙面人贼转身回跑,连滚带爬地从院墙上翻了出去。

“抓贼呀!”

“抓贼呀!”

“抓贼呀!”

小山村沸腾了,喊声四起。邻近的几家山民纷纷举起火把往村头赶来。三个蒙面人像咬败的狗,夹着尾巴狼狈而逃。

黄家堂屋已经点亮了小油灯,黄母紧紧抱着受惊的女儿黄叶。黄老汉气冲冲地回到屋里,将顶门杠朝门口一摔:“便宜了这几个毛贼!”

“爹,这是什么东西?”随后进院的黄金夫妇拾起门口地上的东西走进屋来。灯下一看,原来是蒙面人丢失的一条布袋和几根绳子。

黄老汉一把抓起绳子,顿时明白了。心理沉重地说:“我知道了,这不是一伙盗窃的蟊贼,这是潞王派来的人,是冲着叶儿来的!”

满堂惊愕。

黄金更是大惑不解:“潞王派人来抓黄叶?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老汉:“咳,你不记得,前天潞王进山打猎,碰见叶儿就心生歹意。昨天又托赛八哥登门提亲,被我一顿臭骂轰了出去。今天晚上他们狗急跳墙,开始下毒手了。他们这是来抢亲的呀!”

“娘!”黄叶恐惧地依偎在母亲怀中。

“这下坏了!”黄金顿足叫道:“爹,你今晚这一杠子可惹出麻烦了,潞王能绕过咱们吗?全家这下要遭殃了。”

张氏也撇嘴抱怨:“爹,你也真是,昨天人家上门提亲又没有什么恶意,你不答应,好话回绝也就罢了,哪有把媒人轰出门的。”

一句话惹恼了黄老汉:“不是恶意,让咱们把叶儿嫁给潞王是什么好意!潞王是什么人谁不知道,谁愿意让闺女进这个火坑!轰她出去是给她面子,要是生人我早就抡棍子打出去了。”转身又训斥儿子:“什么惹出麻烦了?是福跑不了,是祸躲不过。潞王既然起了这个贼心,能轻易罢手吗?天大的事我一人担着,拼着我这条老命,也决不让潞王把叶儿祸害了!”说罢,挺身进了里间。

西屋里。张氏剔着灯花,发着牢骚:“哼,王爷派人提亲娶的是王妃娘娘,连烧三年高香都盼不来这样的好事,到手的皇亲国戚不当,一家子吃糠咽菜的穷命!”

刚刚又钻进被窝的黄金讥讽:“什么王妃娘娘?是给潞王当小老婆。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把你妹子嫁给潞王,你也好跟着风光风光呵。”

“我妹子要是有缘份叫潞王看上,这好事就轮不上你家了。”

黄金:“咳,得了吧,就你妹子那副尊容,简直是个肉厚膘肥、妖身鬼脸的母夜叉。潞王要是看见,准吓得连做三天恶梦!”

“放屁!”张氏扑地一声吹灭了油灯。

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