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子扭扭捏捏地被两人推出帐外,他还想往帐后缩,便听一男人的咳嗽声,天涯子举袖半遮着脸向厅堂上看去,只见一马脸淫贼正用贼亮贼亮的眼睛打量着自己。天涯子心里一怯,眼睛直翻白,两腿开始发抖,他只好一手举袖遮着嘴巴,一手扶着纱帐以防自己摔倒。那淫贼一见帐后走出一女子,虽是半遮着脸,可那额头光洁、眉目清秀,琼鼻挺拔,一看便是个标准美人胚子,他不禁心花怒放道:“哎呀,这位姑娘果真美得紧哩,快来快来,大爷我心里好生喜欢。”
天涯子扭了扭脖子,做出婉拒状。那马脸淫贼笑道:“你别害羞,本大爷貌似粗鲁了点,实则心如绕指肠,温柔得紧。只要姑娘顺着大爷我的意,保管你今天享得升天之乐。”
天涯子捏着嗓子道:“这位官爷啊!想要道爷……不对,要奴家侍候于你,必先大干三杯才行。”
马脸淫贼听那美女话声如公鸭,不禁微微蹙眉,暗想这女子怎么貌如西施,声如河东呢?好在此女样貌甚美,瑕不掩瑜,忽略她的声音不计,倒也算是甚合自家心意的。他格格怪笑道:“哪有姑娘家一上来便要客人喝那么多酒的,这酒呢,要慢慢地喝,这情呢,要慢慢地暖,这样才能玩出情趣来的。”
天涯子扭着腰嗲声说道:“我不嘛,奴家最爱看豪爽汉子大口大口喝酒,那才象真爷们,慢慢地喝,那是女人所为。”
马脸淫贼指着空空如也的桌面道:“你说喝酒,可是这酒呢?”
天涯子对帐后喊道:“喂,死奴才们,快上酒啊!”
田小雨和叶小舟赶紧应声从后面端来一壶酒,还有几碟小菜。马脸淫贼看着正在张罗酒菜的田小雨道:“这位姑娘也是新来的么?年纪好轻哟。”
田小雨对他展颜一笑道:“是啊,客人,快快喝酒吃菜,别等酒凉菜冷了,这个情也就暖不起来了。”
马脸淫贼对叶小舟笑道:“你们这楼子里的姑娘们都在搞酒水推销还是怎地?怎么开口闭口就是喝酒啊。”
叶小舟对田小雨和天涯子瞪了一眼,他对马脸淫贼笑道:“客官您多包涵点,这两姑娘都是初次做这生意,所以不懂规矩,只以为客人酒喝多了,给的银子便会多。”
马脸淫贼色迷迷地看着天涯子道:“我要是酒喝多了,哪还来精力享受玩女人的乐趣,俗话说酒色不分家,那是一种误导,事实上色鬼和酒鬼还是有区别的,你们懂不懂?”
天涯子和田小雨无奈地点点头。
马脸淫贼拍拍自己大腿道:“来来来,坐我大腿上,慢慢陪我喝,你说三杯便三杯,但不能光是我一个人喝,你也得陪着喝。”
天涯子对田小雨推了推,田小雨缩肩道:“他要你坐上去,又不是要我。”
马脸淫贼有点不满瞪着天涯子,天涯子捂着嘴咭咭干笑了两声道:“奴家这两天屁股上长了老大两座疮,坐官人的大腿上肯定是不行的,那奴家坐官人旁边喝便是。”说着,他扭着腰走到马脸淫贼桌边,隔开两张座位坐了下来。
马脸淫贼皱眉道:“怎么坐那么远?怕我碰你还是怎地?”
天涯子眼珠子一转,格格假笑道:“奴家是要和官人做个游戏添点乐趣呗,官人每喝一杯酒,奴家便坐近一张位置,这样等你喝完三杯酒,奴家正好坐到官人身边了嘛。”
马脸淫贼“哦”了一声,“原来涯子姑娘还有这个小乐子,那敢情好,可是我可得言明,我喝一杯你也喝一杯,可不许赖。”
天涯子硬着头皮点点头。
马脸淫贼对田小雨挥挥手道:“这位傻姑靠边站去,美人当前,你站边上有点大煞风景。”
“傻姑?”田小雨摸摸自己脸蛋,满心不乐地尖叫道:“我哪里看上去傻了,我眼睛比他大,嘴巴比他性感,我……”叶小舟赶紧在一旁把她拖了下去,走得老远了还能听得见她的嚷嚷声。
马脸淫贼在自己和天涯子面前的酒杯里各斟满了酒,他举起酒杯道:“人生难得一良宵,不枉此行矣,为今日与涯子姑娘在此一相逢,干了此杯。”说着他举起酒杯放到唇边。
天涯子举起酒杯,用袖子遮住脸,偷偷把杯中之酒往身后一倒。哪知马脸淫贼身具武功,耳目灵聪,酒水落地的声音马上引起他的注意,他放下沾在唇边的酒杯道:“哈哈,涯子姑娘赖皮了,你把酒给倒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我……奴家不会喝酒嘛。”天涯子见被识破,心中暗恼这个淫贼怎么这么难侍候,连喝杯酒都这么不爽气。
“那可不行,”马脸淫贼举起酒杯站起身来道:“哪有青楼姑娘不喝酒的道理,你就算不会,今日大爷我来教你,来来来,罚了这一杯。”说着,便向他走来。
天涯子一见急了,眼见得他把酒凑到自己眼前了,他赶紧站起身来躲,哪知肩膀碰到酒杯上,酒杯“叮咚”地翻落在地,马脸淫贼弯腰看了一眼落地的酒杯道:“喏,你看你,耍赖了不是,不想喝酒也不能存心把酒打翻哪,这不糟蹋粮食了不是,咦……”他俯下身打量着天涯子的脚惊呼道:“好大的脚啊,我的乖乖,竟然是天足哩。”说着他一把抓住天涯子的大脚,一下子把他脚上的鞋子给脱掉,他捧着那只白乎乎地脚惊叹道:“这个年头女人有这么大一双脚可真少见,可是我喜欢,真的很喜欢。我最恨的就是女人把脚弄得象金莲,恶心透了,还是你这天足最完美,哎哟哟,还有脚毛喔,真够有个性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玩弄着天涯子的脚。
天涯子原以为马脸淫贼识破他的男儿身了,哪知那贼厮只是对女人的天足有特别的癖好,此时一只脚被他捏在手里左揉右捏,痒得他不得不把自己的手咬在嘴巴里,才不至于大声尖笑出声。可是眼见得再被他玩弄下去,自己非发疯不可,这时他不得不求救了,他高声喊道:“藏在后厢的死奴才们,官人嫌静得慌!快唱段曲子给官人听啊!”
躲在后面的田小雨和叶小舟闻声面面相觑,叶小舟想了想,抓起一只碟子一根筷子对田小雨道:“我看路边的叫花子唱莲花落就是这样的,一根筷子一只碟,打着板儿走天下。咱们也学学叫花子来段莲花落,我打拍子你唱曲儿。”
“唱什么曲儿?”田小雨吐了吐舌头道:“我可不太会唱曲儿,听倒是特爱听。”
“随便你唱啦,只要别让这里太静就行。”叶小舟一边用筷子击打碟子一边催道。
“叮……叮……”
田小雨咽了口口水,尖着嗓门唱道:“高——山——呀……流——水……觅呀……觅知音——”
外面传来马脸淫贼的声音道:“别唱了,跟个鬼叫似的,把老子的耳朵都污染了。”
田小雨闭上嘴巴,生气道:“这家伙今儿纯粹是看我不顺眼,他竟说我唱歌跟个鬼叫似的,这个天杀的,懂不懂音乐?”
叶小舟放下筷碟道:“他说你象鬼叫还算客气的了,事实上你这声音更象狼嚎,听得我全身寒毛直竖,寒毛尖都快把衣服戳破了。”
“什么,你这杀千刀的,敢这样损我。”田小雨敲了叶小舟两拳头,这时他们听见天涯子在外面格格怪笑,两人把头探出去看了看,只见他捧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乱喷,而马脸淫贼正凑着鼻子在他脚丫上闻着。
“不行,这样下去准得露馅。”叶小舟对田小雨道:“你出去把天涯子喊进来,咱们得重新商量一下策略了。”
田小雨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把笑得脸色发青的天涯子拉了进来,天涯子抹着眼里的泪珠道:“妈的,道爷我不干这鬼差事了,这镇里的良家妇女全被这个淫贼强奸光了也不干我事。”他对叶小舟道:“那淫贼不肯喝酒不说,还拼命在我身上毛手毛脚,再这样下去我非放把火把他活活烧死才痛快。”
叶小舟摸着下巴道:“兴许采花盗都是这样,我看他是想把你给灌醉,然后在你身上捡便宜,这家伙,精得狠,想要他喝口酒看来有一定的难度。”
“那怎么办?”田小雨建议道:“不如我们把药弄到菜里去骗他吃。”
“可惜我把那些药粉全倒到黄酒里去了。”叶小舟摊开手道:“只有让他喝酒才行。”他看了看天涯子,把刚才用来伴奏的碟子里放满茶水,问天涯子道:“你们崂山派的障眼法是出了名的,你能让这只有水的碟子看上去是空的吗?”
“这个难不倒我。”天涯子捋起手臂上的袖子,手掌平摊着在碟子口一盖,待他手掌离开碟口时,呈现在叶小舟和田小雨眼前的就是一只空碟子了。
“妙啊!”田小雨举起看似空的碟子一倒,茶水流了出来,“真没想到崂山派的障眼法这么神奇啊!难学么?我也想学学。”
天涯子嗤笑道:“要学成这种功夫,最起码得费十年的时间才行,那还算是快的了。”
“哇,这么难学啊,那还是算了。”田小雨咕哝道。
叶小舟打了一个响指道:“现在我有主意了,咱们跟他来玩猜酒杯的游戏,嘿嘿,我就不信灌不倒他。”
“猜酒杯游戏?”天涯子和田小雨好奇地问道:“怎么个玩法?”
叶小舟从旁边桌上取来三只带盖子的茶盏,他在其中两只杯子中倒入黄酒,另外一只空着,他对天涯子道:“你用障眼法把这两杯满的酒杯变成空的。”
天涯子按照他说的去做了。叶小舟把那两只实际上是满的,看上去却是空的杯子盖上盖子,然后在另外一只空的茶盏里再倒上酒,他把这一盏酒也盖上盖子,最后在桌面上快速互换三个茶盏的方位,过后他对天涯子道:“你说这里面哪只杯是空的?”
天涯子笑道:“三只都是满的嘛。“
“这就对了,”叶小舟说道:“你拿着这三只茶盏出去,就按我刚才演示的方法跟他玩猜空酒杯的游戏,就说猜中了你罚酒,猜错了他罚酒。”
“哦,我明白了。”旁边的田小雨笑道:“不管他怎么猜,三只茶盏里总归都是有酒的,所以他猜来猜去都是他输。”
“对,”叶小舟道:“这就是障眼法的妙用,看似天涯子吃亏,他占六成输面而淫贼只占三成输面,实际上淫贼是十成的输面,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天涯子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三人又低头商量了一会儿,田小雨取来一只盘子,把两杯装着酒的茶盏放入盘中,然后又放进一只空的茶盏,和天涯子一起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厅堂里,马脸淫贼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见天涯子和田小雨端着一只盘子走了出来,而盘子上又放着三只一模一样,盖着盖子的茶盏。他用怪眼打量着天涯子,不知这位美女又在玩什么花样。
天涯子把茶盏摆在桌子上,笑吟吟地对马脸淫贼道:“官人啊,光喝酒好没趣味,不如咱们玩个游戏以助酒兴如何?”
马脸淫贼颇感兴趣地问道:“美人想玩什么游戏,我一定奉陪到底。”
天涯子把三只茶盏的盖子全揭开,马脸淫贼向茶盏中看去,见杯里全是空的。接着便见天涯子把两边两只空茶盏盖上盖子,再取过桌上的那壶酒,把酒倒入另外一只空茶盏中,然后也盖上盖子,天涯子对马脸淫贼笑着道:“官人来猜这三只酒杯中哪只是空的,只要你猜中,我便自罚酒一杯。可是你若猜错了话,你就得罚酒一杯了,官人可愿意?”
马脸淫贼摸着下巴上的短胡须想了想,三个杯子里两个是空杯一个是满杯,而美人只要自己猜空杯,那么这个游戏自己占了六成赢面而对方只占三成赢面,那肯定是对方输的多而自己输的少了。他本来就是想灌醉美人然后尽情享受床上之乐的,如今你美人既然肯自己吃这亏来和他玩这猜空杯的游戏,那他干嘛还拒绝她的好意呢?想到这里马脸淫贼拍了拍手掌表示乐意接受挑战。
天涯子双手快速移动桌上的三只茶盏,几轮之后他停了下来问道:“哪只是空的?”
那马脸淫贼是练过武的,眼神自然比常人要锐利些,再加上天涯子双手移动的速度并不算快,他早已觑准那只有酒的茶盏在哪个方位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用手指点了点中间一只茶盏道:“这只是空的。”
天涯子把中间那只茶盏的盖子揭开,盏中盛满了酒。
马脸淫贼见状一愣,心想自己眼神竟然会花了,这么容易的小题目居然还猜错了。他不疑有他,老实地举起那杯有酒的茶盏一饮而尽。
天涯子笑吟吟地把茶盏中再添满酒,盖上盖子,再玩下一轮。这一轮马脸淫贼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紧紧盯着那只有酒的茶盏,等到天涯子手里停止时,他指了指右面一只茶盏道:“这只是满杯,靠左面的两只肯定是空的。”
天涯子神秘地一笑,把右面的那只茶盏揭开,只见茶盏里竟然是空的,他又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倒底是哪只?”
马脸淫贼见状瞪大眼睛,他咬了咬牙齿,指着最左边一只道:“这只是空的。”
天涯子把左边那只茶盏盖轻轻揭了开来,只见盏中黄色的酒汁荡着涟漪,马脸淫贼再次傻眼了。他心想真邪门了,三只茶盏连猜两次错两次,难道今晚自己的时运竟然背到家了么?不,绝不可能,也许是前两次运气不好,我就不信后面的运气会一直这么背。
马脸淫贼干尽那杯黄酒,他把袖子捋高,指着茶盏道:“来、来啊,再来,妈个巴子,老子就不信邪了我。”
可惜接下去几轮他还是每赌每输,直到那壶黄酒彻底见空,田小雨摇着空空的酒壶对天涯子道:“够了够了,没酒了。”
“再来,再来。”马脸淫贼瞪着发红的眼睛道:“你们‘万春楼’里难不成只有一壶酒么?快把……酒端上来,妈的,老子……就不信会一直输到家。”
天涯子笑着说道:“官人,我看算了吧,今儿你运气不好,回去睡个觉,明儿里再来和我玩,说不定到时你时来转运了哩。”
“放屁,”马脸淫贼敲着桌子道:“老子不……信今晚上会真的撞邪了,你们……再给我拿酒来,我们再干它个三百回合。”
“还三百回合哪!”田小雨说道:“你的舌头都开始大了,我看就三回合你都挺不过去,官人你还是去歇歇吧,我们这里房间多,尽管睡便是。”
马脸淫贼从桌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伸出手向天涯子抓去,他道:“行,兴许睡上一觉……老子的好运气又来了,美……人,跟我睡觉去。”
天涯子想向后躲,可是田小雨硬把他往前推,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扶那已经开始脚步不稳的马脸淫贼。哪知淫贼脚下一软,跪了下来。他伸出手抓住天涯子的胸襟想借力站起来,正好抓在他的胸脯上,却发现这地方软乎乎的一点弹性都没有,他不觉心里诧异,手爪用力抓了抓,那原本高耸的胸脯一下子瘪了下去,他大惊失色地惊呼道:“啊——怎么会瘪了?”
直到这时天涯子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假奶子暴露了,他尖叫一声,推开马脸淫贼便向后逃。马脸淫贼摇摇头看着那两个逃到桌后的女子,他感到有点奇怪,往常这个时候,只要自己一碰到女人,自己的下身便会立刻起反应。可是今日一直没来劲,甚至连一点冲动的感觉都没有,难道是自己酒喝多的缘故吗?可是今晚也喝得不算多啊!他感到脑袋里晕晕沉沉的,面前的景致出现一些扭曲的怪景象,更让他诧异的是,那两个女子此刻的脸竟然出现变幻了,她们的肤色开始变成青绿色,她们的眼睛变成铜铃那般大,她们的嘴巴里伸出长长的獠牙,吐出比毒蛇还可怕的黑色长舌……
“啊……”马脸淫贼尖叫一声,他捂住自己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再放开,只见那两个比恶鬼还可怕的女鬼正朝他走过来,她们的血盆大口张合着,吐出一句句妖异之极的声音。
“啊——别过来,你们是何方妖孽……”
两女妖继续向他逼过来……
马脸淫贼魂飞魄散,“妖怪啊……有妖怪——”他惨叫着跑出“万春楼”,甚至连那匹拴在门边的骡子都没再搭理,一路尖叫着一路向远处跑去。
天涯子和田小雨瞠目结舌地看着马脸淫贼逃入茫茫夜色里,直到他的背影化成一片黑暗。两人面面相觑,田小雨道:“妈呀,这药劲上来真了不得,发疯了他。”
天涯子咕哝道:“只怕他以后都会把女人当妖精了,这样也好,这天下少了一个淫贼,女人们多了一份太平。”
叶小舟从楼里走出来,他对天涯子伸出两手做出抓奶状,学着马脸淫贼的怪叫声:“啊——怎么会瘪了?”
田小雨笑翻在地。
天涯子气呼呼地脱下身上的女装,抓出那两团棉花向田小雨脖子里塞去,田小雨尖笑着向叶小舟求救,三个人在“万春楼”门前笑做一团。
江湖岁月就是这样,有时苦有时累,有时血雨腥风,有时刀光剑影,有时却又乐趣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