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青松待到手里的香烟燃近烟嘴的时候,手指一捏掐灭烟头,然后竖指一弹,眼看着烟头拖着几点闪闪的星灰飞入路旁的一只垃圾箱里,他吁出一口气,说道:“现在,让我们理理思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混乱了,得整理整理,也许能从中找出点头绪来。”
简小叫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阖,缕缕青烟从他性感的唇齿间飘呼而出,她觉得从这张很具说服力的嘴巴里问出的话,自己一定难以抗拒它的真诚性而不忍对其撒谎,事到如今,人命关天,自己却又因着一些自私的目的暗地里在心里作祟,两难之下,她只好抿紧嘴把目光斜向韩庆,保持一种持币观望的姿态。
韩庆的香烟一直以一种文雅的姿态叼在口角边,青烟成一条线飘过他的右眼,他“嗯”了一声,“是啊是啊,昨天从上午到夜晚说打架也轰轰隆隆地打了好几场,可是到现在还是云里雾里,连对手是谁都没弄清,阿香还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过日子可不能这么糊涂的。”
郝青松半转过身子,侧对着韩庆和坐在车头的简小叫说:“我先提一个名字:山水工坊,你们两谁听说过这个名字?”
韩庆摇摇头说:“从未听说过,听上去文绉绉的,如果听说过一定会在我脑里留下印象。”
简小叫也摇摇头,她从老烟头和大吊车的对话中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并隐约地感觉到这个名字与自己的父亲也许有牵连,但究其根源,却是一点都不清楚的,所以这次摇头算不得撒谎。
郝青松又道:“那么江上雾呢?”
韩庆和简小叫还是以摇头作答。
“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江上雾是属于那个叫‘山水工坊’的组织,我今晚在那幢被炸掉的房子里撞到的那个戴墨镜的家伙,自称老烟头,想必这个名字你们也没听说了吧?”说到这里他把目光转向简小叫。
简小叫说道:“戴墨镜的家伙我见过,他跟那个很象终结者的大吊车是一路人,好像还是他的头,也就是说,珊迪也是他的手下。”
“好了,现在咱们弄出一个头了,”郝青松分析道:“首先是老烟头和他的手下珊迪和大吊车这三人是一伙的,而叶继香的是在追击珊迪时失踪的,所以她的失踪与这一路人马有关系。第二,在那幢被炸的房子里埋下炸弹的是一个叫‘山水工坊’的组织,而这个组织之所以埋下炸弹,是因为老烟头杀了他们的同伴江上雾,他们这些炸弹是为了找老烟头报仇而设下的陷阱。”
韩庆把叼在口角的香烟取下,皱着眉头说道:“按你的说法,我在昨天上午在那幢房子里碰到的那个口罩男和躲在暗处的狙击手,就有可能是‘山水工坊’的人了。等等,昨晚我在那幢被炸毁的房子隔壁一幢楼里碰上的那个狙击手,他在那里是干嘛?肯定是在监视对面那幢埋着炸药的房子,难道他在等着老烟头他们出现,然后用狙击步枪击杀他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的出现,岂不是正好破坏了他的行动?”
郝青松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说:“好,我们又解释通了一个问题:‘山水工坊’那一方最起码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狙击手,他们设下陷阱,等的就是老烟头,只是我们不小心走进了这个陷阱,破坏了他们的复仇计划。以此看来柳信和胡煌很有可能是‘山水工坊’这伙人杀的,他们杀了小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他们的老板老烟头。”
“可是,”简小叫下巴磕在膝盖上,嘬着嘴唇问道:“这个毒泡泡又是什么角色呢?我看老烟头他们在找他,好像毒泡泡曾是老烟头的人,只是脑子出了问题,所以不听老烟头的话了。还有,钱封梁在其中又充当什么角色呢?看他的死状,显然是中了毒泡泡的毒,钱封梁既然是为胡煌和柳信提供盗窃工具的供应商,说明他和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那么毒泡泡又是为何要杀他呢?看上去毒泡泡和柳信他们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一点。”
郝青松摇摇头说:“这其中的关系,就象一条链子断了中间的两环,所以我才有点摸不着头脑,我被老烟头打晕后那间房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引爆了炸药?又是谁把我从房间里救出来的?难道是老烟头吗?可是我怎么也觉得他不象那种愿意随便救人的人。”说着他转身正对着简小叫,“你在山坡上发现老烟头和大吊车后,听过他们说过些什么吗?把你的所见所闻全都说出来听听。”
简小叫眨眨眼睛,她知道韩庆和郝青松都是老侦探,在他们面前说谎很容易被看出来,在他们面前哪怕一点小动作都会暴露出自己的心虚,可是如果自己象这样佝着背,下巴磕在膝盖上,也许能掩饰住许多复杂的心理活动。于是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口里说道:“其实我离他们并不近,因为怕被他们发觉,所以只好远远地看着他们,所以他们说些什么我并没有听清。我只是发现他们在用一件东西在引诱毒泡泡,好像那件东西能发出一种信号,而那信号只有毒泡泡能感觉得到。后来毒泡泡被他们引过来了,可是双方看上去不是很合作,又互相打了起来,后来我又发现在暗处还躲着一个人,这家伙鬼鬼祟祟的一直没露面,我现在想想,也许躲在暗处的家伙,就是你口里说的那个叫‘山水工坊’的人吧,后来你们就赶来了,可惜那些家伙却趁着夜色逃掉了。”
简小叫说得很快,其中删减了很多细节,她怕一旦自己描述细节,说不定会露出马脚来,可是郝青松还是从中听出了一点语病,他问她:“你既然没靠近他们,而且没听清他们的交谈,那么又是怎么知道那个毒死钱封梁的杀手叫‘毒泡泡’的呢?”
简小叫心里一慌,她舔舔嘴唇,解释道:“是啊,我是不敢靠近他们,可是他们在与毒泡泡打斗之前,我曾听那个戴墨镜的家伙对着那个杀手高声喊‘毒泡泡’,所以我才猜也许‘毒泡泡’就是那个杀手的绰号或者网名什么的。”
郝青松蹙着眉头,这个回答听似有道理,但其中还是有点值得推敲的破绽,他正想再问几个问题,忽然听见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口里惊喜道:“是阿香打来的!”
简小叫和韩庆跟着雀跃了,就连天边凝重的朝霞也开始变得绚烂起来。
郝青松接通手机,对着话筒喊道:“阿香,你怎么现在才出现?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你提心吊胆,都恨不得拿头去撞墙了吗?”
话筒那一头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很遗憾,我在这里告诉你们一个不得不拿头撞墙的消息:阿香现在在我的手里。”
郝青松倒吸一口冷气,“你……你是老烟头?”
“对,嗯嗯,我听出你的声音来了,你就是那个被我打晕的家伙,看来你大难不死嘛,被从炸药坑里救出来了,就在那最后二十几秒钟,看来他们的行动还真快嘛。”
郝青松皱紧眉头,“这么说我不是你救出来的了?”
“我没这么好心,不过经此一事,我可以肯定的是,就算你和‘山水工坊’的人不是一路,最起码和他们也有点沾亲带故,否则他们不会那么拼着老命的救你。”
“什么?是‘山水工坊’的人救了我?”
“那当然,你以为你是怎么从那场爆炸里逃出生天的?总不会是在昏迷中实现时空穿越了吧,嘿嘿……”
简小叫和韩庆虽然听不出话筒的另一端在说什么,但他们从郝青松的脸上表情上可以读出一点信息,郝青松显得有点激动,他连吐了三口粗气,问道:“阿香现在怎么样?”
“这个小美人现在还活着,只不过手脚有点麻痹,不能动弹了。”
“请你放了她,她跟你们与‘山水工坊’之间的恩怨毫无关系。”
“放了她?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那你究竟想怎么才肯放了她?”
“很简单,首先,你们不许把已经与我通过话的事情报告给警方;第二,把‘山水工坊’从柳信和胡煌他们手里抢去的那部蓝色的SONY笔记本电脑拿来与我交换你们的同伴。”
“什么蓝色的SONY笔记本电脑?喂,你等等,我连‘山水工坊’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去找他们从柳信手里抢去的电脑啊?”
“这就是你的事情了,你不是侦探吗?当侦探的不是都喜欢以解谜为乐吗?在这里我把我所知道的有关于他们的信息透露一些给你:一、这些‘山水工坊’的人来自于北京;二、他们的身手都不错;三、其中有一个是女的,而且这个女的对你好像特别的关心。好了,谜面告诉你了,至于谜底,就靠你自己去解开,我过一段时间会跟你联系,希望到时你们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哦,对了,顺便提一句,为了防止警方跟踪,现在用来通话的这部手机我会马上扔掉,下次我会用其他方式和你联络,所以你的手机一定得随时保持开机状态,可千万别关机哟。”
“等等,请让我和阿香说句话。”
“噢,你想确定她人是否还活着是吧?好的,这个要求我可以满足,你听好了(旁边传来叶继香的叫喊声:老板,我还活着呢,这些家伙简直是变态,身上不是带毒就是带迷药的,你们当心点……)听见了吗?现在放心了吧,好了,游戏从现在开始记时,记住哦,不许让警方掺和进来,否则我就没法保证你们的同伴的人身安全了。你要加油喔!”话筒那端“嘟”地挂断了。
“老板,阿香怎么样了?”韩庆紧张地问道。
郝青松没回答,他握着手机,眼睛怔怔地看着人民公园前的地铁口,阶梯上有名早来的清洁工在认真地扫着地,更远一点的公园平地上,已经开始出现晨练的身影,这个清晨已经渐渐显露出它的活力来。他的眼神在公园的草地、树木、人物之间快速游离着,简小叫和韩庆知道他在思考问题,两人心里虽然疑窦重重,但是谁也没有开声打扰他。过了一会儿,郝青松忽然对着车头盖板“砰砰”地拍了两巴掌,把坐在盖板上的简小叫吓得从上面跳了下来,“快,我们走!”他喊道,并疾步向驾驶室方向跑去。
简小叫和韩庆分别跑向轿车的另两扇门,韩庆问道:“老板,去哪儿?”
郝青松没说答案,他抿紧嘴唇,扭动车钥匙发动车子,韩庆和简小叫见他眼神复杂,其间既猱和着痛苦又夹杂着愠怒,他们知道,郝青松已经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