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狼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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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嗨,老板,来份鸡杂炒饭打包,要多加点辣椒的。”赤炎对着灶台方向喊了一声,在听到厨师肯定的回答声后,他吃吃地笑了起来。这份炒饭是帮段棠带的,他知道段棠有点怕辣,每每吃辣都是一副臭汗淋漓的糗相,特别是他那头雄鸡尾巴状的朋克发式,一出汗便蔫萎了,特别的逗,他超爱用手机把段棠的所有糗态拍下来传到微博上去,谁叫他平时那么爱摆酷呢。一想到微博,他的手指又开始痒痒了,对他来说,如果在十二个小时内没上发一条微博,生活的轨迹就会脱离地球的轨道,偏离到光年以外的太空里去,他赶紧掏出手机,在他们忘情乐队的官方微博上发了一条微博:“今天一觉醒来时,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我们乐队表演时,郎天乐和段棠站在我前面演唱,不知是谁突然放了老大一个臭屁,熏得后面的我一晕,立时乱了几个鼓点,这件糗事成了我职业生涯里的一大污点。拜托这些歌手在演唱时遵守点职业道德好不好?这么臭的屁不能等唱完后下了台再放吗?”

发完微博,他哈哈一笑,拎着打包的炒饭走出饭馆,穿过马路,拐过街角,走向街后的“693画廊”。

“693画廊”在一条树影婆娑的老巷深处,两旁的建筑都是老式矮楼,红墙青瓦,古香沉凝,站在巷中,有种穿越到上世纪中叶时的古早感。这间画廊是他们在北京时认识的一个画家朋友开的创意工作室,如今这位画家朋友已是跻身千万身价俱乐部的艺术家了,一年到头有大半的时间是在一、二线的发达城市里办画展,白白空着诺大一幢好房子,所以他们这次来广州,就向他借下这间工作室暂住了下来。工作室有上下两层楼面,间中以一条钢网状的楼梯相连,室内设计得上下错落,很有空间感。

赤炎走到工作室门口,掏出钥匙插进匙孔,刚刚拧开门锁,忽听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微响,他机警地转过头左右查望,只见身后古巷落寞,苍木流苏,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是地上有几片落叶在翻卷着跟头,可是,此刻并没风在刮?赤炎抬起头向几片落叶所在位置的更高处看去,霍然看见一条身形正在楼顶瓦檐上闪动,那身影行动的速度飞快,一时间无法看清他的样貌,只在隐约间,看见他的脸上好像戴着一副墨镜!

赤炎心里一紧,他快速闪进门,反手把门关上。然后把手里的打包炒饭往门边一扔,疾步穿过门厅,边跑边喊:“棠哥,他们来了!”

段棠正在一楼一间大房间的电脑上打CS玩得正酣,听见赤炎的惊喊声,头也不回地问:“谁来了?”

“老烟头!”

段棠霍地从电脑前跳了起来,“老烟头?”他瞪大眼睛看着赤炎,“你真的确定是他?”

“千真万确,而且他就在这里了。”赤炎向屋顶方向指了指。

“老烟头怎么可能找到这里的?”段棠惊奇道:“这些家伙竟然找到咱们的位置了,这么厉害!”

赤炎急问道:“天乐姐呢?”

“天乐刚才被她的那个姓郝的情人喊出去了。”

“出去了?怎么这么巧?咱们三个,也只有天乐姐能跟老烟头斗斗,这下该怎么办啦?”赤炎急得团团转。

“别急,你别急。”段棠稳住他,“老烟头的‘幽灵眼’最怕的就是烟,咱们这里还有烟雾弹,可以用来吓吓他。”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楼上传出一声轻响,两人同时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赤炎紧张地吞下一口口水,“听声音好像是在最上面的阁楼上。”

段棠推了赤炎一把说:“去抄你的家伙,我去拿烟雾弹,豁出去跟他拼了。”

两人分头行动,段棠跑向后面的房间去取他的枪和烟雾弹,赤炎则疾步跑上那段呈“之”字形折转而上颇具后现代风格的金属架楼梯,来到二楼。二楼有间很开阔的工作间,如今房间里堆着几件乐器,被忘情乐队作为排练室来用了。赤炎跑入房间,迳自奔到架子鼓边,一把抄起放在鼓上的那对金属鼓槌,转过身向门口跑去,哪知刚到门边,霍然看见一把放在门旁矮几上的“张小泉”剪刀自动从桌上飞起,在桌沿盘旋半圈,剪尖朝前向他侧面脑门飞射而来。

赤炎大吃一惊,侧身一个大空翻,剪刀贴着他的耳廓飞擦而过,射到门外去了。可是这剪刀刚刚飞过门框,忽地停住飞势,在空中自动调转过剪尖,返飞而回,直射向赤炎的腹部。

赤炎轻叱一声,手里的鼓槌横里怒扫,“叮”地一声磕开飞到身前的剪刀,但那剪刀便如看见臭肉的苍蝇般,飞了开去又飞了回来,好不讨厌。赤炎两手挥舞鼓槌,与一把苍蝇般盘旋飞舞的剪刀“叮叮当当”纠缠了好几招,直到眼角偶尔瞥向天花板,这才发现在天花板上的那根当装饰用的金属悬梁上,竟然倒挂着一个小女生。只见那女生两腿反勾着金属梁头朝下倒挂在空中,她的两手挥舞着,就象一个交响乐队的指挥一样煞有其事地凭空圈点着,而那把苍蝇般的剪刀,如同被附上了魔法般在她的指挥下飞前闪后,进退有序。

“妈的,我还以为大白天撞鬼了呢,原来是你搞的花样!”赤炎矮身躲开临面飞来的剪刀,勾脚踢向身边一张放着几张乐谱的小方凳,小方凳挟着几片画满乐符的纸片,流星般怒射向倒悬在金属梁上的女生。

那女生眼见一只小方凳向她怒啸着飞来,只好放开双腿,凌空一个跟头稳稳地落在地上,小方凳在她头顶上方的金属梁上“啪”地一声巨响后被撞成一只烂木墩,几片纸片懒懒惓惓地向她头上飘落而下。那女生在乐谱拂过发丝时,对着赤炎咧开嘴,摆出一个很傻的笑脸来,“呵呵,你头上冒冷汗了,险些被吓成疯子吧?对不起对不起,跟你开个小玩笑。”

“放屁,这还算小玩笑,这把剪刀差点在我身上戳出几个透明窟窿来。”赤炎两臂一挥向女生怒冲过去,两把亮晃晃的鼓槌在他手指间飞旋成两圈炫目的寒光,看来他是气极而动,誓要给这小女生一点颜色看看了。

女生对他格格一笑,身形一闪,已经晃出门外。赤炎追出门,只见小女生正在跑向楼梯口,他腾空跳起,两腿狠蹬在墙墩上,一招“长虹贯日”,身形怒射而起飞向小女生。小女生正跑到楼梯口,侧头瞥见背后人影飞近,她手臂勾住栏杆旋身一转,滴溜溜地飘向楼梯栏杆的另一头,小鸟般落在金属楼梯的一根悬索上。这金属楼梯悬空而架,几根钢索吊住楼梯的梯身,人落其上,梯身浮浮摆动,极象在船上晃簸,她身悬细细的钢索上,只能手拉住悬索,极力平衡着自己的身体。

赤炎一招扑空,身形落在楼梯口边,他斜身一掠,腾身跃上栏杆,手里鼓槌倏地一抖,两点寒星离槌而出射向那女生的后背,这时的女生注意力正放在自己的平衡点上,没防到赤炎的武器里竟会暗藏玄机,鼓槌的槌头竟会脱杆射出点人穴道。眼看着两颗槌头即将点上女生背后要穴了,霍闻空中一阵震喝,一团黑影卷着飙风向赤炎的后背飞袭而来,赤炎听得脑后劲风强厉,知道身后的对手出手强悍,自己要是一径追袭前面的女生,后背上只怕难以承受偷袭者的重击,他不得不收回两颗已经射出的槌头,抽手一招“彗星惊河”回身一转,两颗槌头倒射而回,袭向身后的偷袭者。

原来这两颗鼓槌的槌头有根细细的金属丝连在槌杆上,竟然可以当作小流星锤一样使,这一招出其不意,很容易令毫无防备的对手产生困惑。哪知身后的偷袭者似乎已经防到他会有这一招,竟然毫无顾忌地伸开手掌,一把接住了两颗临面飞来的小槌头,他不仅抓住了槌头,并且飞起两脚如风般向赤炎的头面踢来。赤炎没想到对手一上来竟敢空手抓住自己的武器,此时见对方两脚连踵飞来,连连绵绵得如同一只大风车一般,这时手里的两把武器反倒成了自己的绊脚索,自己如果继续抓住手里的鼓槌,只怕得硬着头皮挨上对方临面踢来的香港脚了,急切间赤炎只好放开手里的武器,闪身躲开风车般的飞脚,可是他退开没几步,忽然感到有尖锐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后背上,而且有女生的声音从很近的角度传入他的耳中:“别动喔,再往后退,我的剪刀可就真在你身上戳出窟窿来了。”赤炎心里一凉,知道自己输了,只好歇住脚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一只香港脚已经扫到了他的鼻尖前,并且就在他鼻尖位置停了下来,他甚至能闻到对手鞋底散发出的一股腥腥的泥土气息。

直到此时,赤炎才看清对面的香港脚的主人那张英俊阳光的面孔,这人虽然戴着一副时尚的墨镜,但是这张白净的脸他认识,他是郎天乐的情人郝青松的一个手下——韩庆。那么毫无疑问,在身后用剪刀抵住他背心的,应该就是简小叫了。

韩庆收回脚,抖抖手里的鼓槌对赤炎笑着说:“这个武器看着挺眼熟的嘛,咱们俩交过手对不对?就在昨天上午,你不会忘记吧。”他的话音还未落,便听楼梯下方一阵响动,段棠手里握着一把狙击步枪站在下面的楼梯口,用枪口对准着简小叫,韩庆探头向楼梯下的段棠看了一眼,又笑了:“这不,老朋友都轧堆了,你手里的这把枪我也认识,昨晚打过一次交道。”

段棠抬着头看着站在楼上的几个人,他的目光落在韩庆脸上,见他戴着一副墨镜,脸色一变,瞪着赤炎问道:“你刚才倒底看清老烟头了没有?”

赤炎看看韩庆,舔了舔嘴唇,尴尬道:“这个……好像……”他指着韩庆的鼻子问:“你干嘛要冒充老烟头啊?”

韩庆取下脸上的墨镜,很自恋地说:“你看我这么帅的人有必要去冒充一个糟老头吗?只怪你眼神不好,再加上心里有鬼,才会错把李鬼当李逵,”他这句话显然是在撒谎了,因为他的这身穿着打扮确实是按照郝青松所描述的老烟头的打扮来的,接着他又老气横秋地说:“小伙子啊,你的年轻让你付出了一种名为‘冒失’代价,在你这个年龄犯这种错误不算严重,以后可得吸取教训唷。”

赤炎气得直翻白眼,段棠怒哼一声,简小叫吃吃地笑了。

郎天乐钻出车门,对郝青松挥挥手说了声:“拜拜!”

可是郝青松却喊了声“等等。”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拔下车钥匙,钻出车门,走到郎天乐身边,郎天乐看了看身后的巷子说:“就送到这里吧,我再走几步就可以到‘693画廊’了,你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你都一夜没阖眼了。”

“我不累,再说也睡不着,还是让我陪在你身边吧。”郝青松伸开手臂搂住她的肩膀,坚持要陪她回住所。

郎天乐看着他满布血丝的眼睛,这双眼睛虽然浑浊,却带着坚定的神情,她知道郝青松的此时的心情很糟糕,于是点点头说:“那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到我那里后马上给我躺下,我唱催眠曲给你听好吗?”

郝青松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依偎着向“693画廊”走去,郎天乐又劝慰道:“叶继香既然还活着,说明事情还没糟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你也别太焦虑了,别把自己身子累坏了。”

郝青松长叹一口气道:“我能不焦虑吗?老烟头让我找到‘山水工坊’,讨到他的笔记本电脑,可是眼下我对这个‘山水工坊’一点概念都没有,眼看着时间从手指缝里飞快地流掉了,阿香的生命也随之离我越来越远,这个时候我要是还保持心情笃定,那我就是冷血动物了。”说着他看着郎天乐问道:“你走的地方比我多,而且你们也是从北京过来的,真的从没听说过‘山水工坊’这个名字吗?”

郎天乐捋着腮边发丝,漠然地说:“没什么印象,待会儿我帮你打电话回去问问那些在北京的朋友们,也许他们知道一些也说不定。”

“那就拜托你了。”郝青松用力握了握郎天乐的肩膀以示感激。

两人走到“693画廊”门前,郎天乐掏出钥匙打开门,入眼所见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垂头丧气的赤炎和段棠,还有得意洋洋的简小叫和韩庆。她的目光扫过赤炎和段棠两人,见他们的眼神又是羞愧又是遗憾,立时明白自己的谎言已被戳穿了,她回过头看着一脸严肃的郝青松,淡淡地问:“你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昨天傍晚,就在阿香和韩庆他们在吃晚饭的时候,当时你坚持要赶着回去,说是晚上有演出必须回去练首新歌,”郝青松走进门,轻轻关上门,“当时我就感到有点奇怪,因为你前天睡在我床上时,明明亲口说过周一周二都没演出,可是事情仅仅隔了一天,你却忽然换成另外一种说法了。我就是在那时对你起了疑心,可是当时我并没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只是觉得我们已经这么多年未见了,你想保护一点自己的秘密,那也是人之常情。后来我回到那家破厂,经历过那些惊心动魄的事件,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隐隐约约感觉到你在这些事件里也许会有着什么关联:首先你们与柳信和胡煌这两人认识,又在同一歌厅玩音乐;另外你们都会武功;第三,在听到柳信他们的死讯后,你虽然表现得有点惊讶,但情绪还算稳定,可是当我向你描述我和韩庆在停车场里与一个叫大吊车的男人和一个叫珊迪的女人发生打斗时,你却表现得异常激动,这种激动的情绪在你脸上虽然一闪而逝,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很深刻的印象。后来一直到老烟头提醒我说‘山水工坊’的人来自于北京,而且其中有一个女人对我特别关心,我才真正确定——你就是‘山水工坊’的人。”

郎天乐安静地听完郝青松的话,她迈步走到段棠和赤炎的中间,回过身,昂然迎着郝青松的目光说道:“不错,我们是‘山水工坊’的人,老烟头杀了我们的老板江上雾,我们此行就是为了给我们老板报仇的。当然,老烟头这家伙武功高强,为人又贼精,想杀他谈何容易,所以我们找上背叛他的胡煌和柳信,想和他们联手诱出老烟头,然后设下陷阱一举杀了他。”

郝青松“噢”了一声,点头道:“你们先杀了胡煌和柳信,然后在他们住的地方埋下炸药,你们埋伏在暗处等着老烟头的出现,一俟他走进陷阱里,便引爆炸弹把他炸成肉泥,另外你们还做了第二手准备,就是狙击手,”他指着手里拿着枪的段棠说道:“如果炸弹还炸不死老烟头的话,你们想靠狙击步枪来结果他的性命。”